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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六便有一點點局促地在軟塌的邊緣坐下。 掌柜對著他攤開手，“把手給我?！?/br> “??？”重六愣了愣，又問，“哪只手？” “兩只都給我?！?/br> 重六抿了抿干澀的嘴唇，把自己的手放到掌柜的手中。 掌柜認真端詳著他的雙手，尤其是他的指甲，輕輕捏著他的指肚。重六不知為何，覺得臉上有些發燙，略略有些心猿意馬。 被人握著手，這么仔細地看，莫名地讓人覺得……親密。 “你說，有時候會感覺指甲下面癢？”掌柜問。 重六點點頭，“但是沒有長奇怪的東西?？赡堋瓫]什么大事？” 掌柜的表情難以解讀，過了一會兒，他才松開了重六的手，“我要給你準備一只新的荷包，只是制作那荷包需要幾天時間。這段日子，盡量少接觸穢氣。北樓的那間房，最近就先不要去了?！?/br> “哦……”重六想了想，忙將之前已經從脖子上取下來的鑰匙放到桌上，“東家，這個還給你？” “不必，你收著吧?！?/br> “??？” “就當是我謝謝你把我弄出來?！闭乒裉鹧燮?，黑漆漆的眼珠對上重六的目光，“我知道那間房間對你來說，大概就像是?？馨l現了寶藏一樣吧？” “沒有的事！” “你就不要客氣了。等過一陣荷包做好了，你就可以跟著我一起進去了。那里面的東西，恐怕夠你記錄好幾本冊子了?！?/br> 重六悚然一驚，面上有一瞬的猶豫，不確定自己此刻是應該裝作困惑呆滯，亦或是確實地表現出自己的猝不及防。 掌柜笑著，揣起手，向后坐直身體，“你放心，我沒有去偷看你藏著的那些札記。我只是知道，所有百曉門中人，都有這樣的冊子。你們游歷天下，到處搜尋記錄世間知識，不論瑣碎還是重大，你們全都一視同仁記錄在冊。而對你們來說，挖掘并掌控那些不為人所知的秘密，才是最大的寶藏，最至高無上的權力?！?/br> 當百曉門三個字從掌柜口中說出的時候，重六便明白，否認大約只是讓自己丟人罷了。 倒也并不奇怪，他并沒有很周全地偽裝自己，掌柜猜到他的來歷，也是早晚的事。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重六問。 “本來也只是猜測懷疑。我甚至懷疑過你是皇帝派來的?！闭乒窆雌鹱旖?，笑容在燭光中有一絲絲的狡黠，“但真正讓我確定，是這一次，你把我救出來?！?/br> 第43章 蘇郎扇（10） 搖晃的燭光反射在重六漆黑的瞳孔中,瞬息之間，跑堂的神色有了微妙的變化。 重六垂下眼睛，了然地輕笑一聲,“如果我不救您的話，您自己有辦法出來？” 祝鶴瀾也同樣笑得高深莫測,“或許有,或許沒有。但你愿意救我，我是很欣慰的。雖然我知道,你是怕皇帝攪混了水,你會打探不到這間客棧埋得最深的那個秘密了?！?/br> “您這么說可太冤枉我了。您待我不薄，我自然也是會擔憂您的狀況啊?！?/br> “亦或是擔憂你自己的狀況?！闭乒裾f著,拿眼睛瞟了瞟重六的手。 重六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您這么懷疑我，不會明天就把我給辭退了吧？” 掌柜緩緩搖了搖頭,“百曉門的人，我之前也認識過幾個。不論朝廷還是江湖門派中，凡是知道百曉門存在的，總是對你們抱著幾分恐懼，畢竟可以探知世上任何秘密的組織，手中擁有的權力之可怕,影響之深遠,恐怕就算是九五至尊也無法揣度。 但我知道,你們有一條至高門規，乃是不可濫用門派力量來為自己謀求利益。違反者甚至要遭到滅口極刑。你們手中掌握的秘密越多,就越要謹小慎微，否則一旦成為了天下公敵，就算你們門派中百曉生的人數再多,隱藏的再深，覆亡也不過是朝夕之間的事?！?/br> 他說完，便站起身，去自己里屋的架子上拿了一罐茶葉回來。又拎著煮水的壺去外面盛了一壺水回來，點起茶爐燒上水。 重六看著掌柜慢條斯理泡茶的動作，有點局促似的，“那……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跑堂？” “當然。你穢氣纏身，恐怕想走都困難?！闭乒褫p飄飄說了句。 走不了這種話，之前小舜就說過，廖師傅也暗示過，現在連掌柜也如此說…… 掌柜將茶葉分到重六面前的茶碗里，倒入燒開的水，問道，“你們百曉門有六堂，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騰蛇和勾陳，各堂都有一名先生主理。你是哪一堂的？” 重六暗嘆，看來掌柜對百曉門的了解不是一點點…… 難道之前也有人刺探過掌柜身上的秘密？ “勾陳?！?/br> “啊，勾陳……原本是百曉門里最腳踏實地的一門，門生廣布，通常都大隱隱于市，做些不起眼的民生活計，關注的也大都是民間市井的事件傳言。直到你們的……前任勾陳先生出現。他就算是放到百曉門里，也是個特立獨行的人物。后來天辜人入侵，他也算是百曉門三百年來第一個名揚四海舉國皆知的先生了?！闭乒裾f著，神色間也不知是欣賞，還是惋惜。 也不知道天辜人入侵的時候，掌柜在何處。是否那個時候客棧就已經存在了？ 重六雙手捧起茶杯，放到鼻間嗅了嗅，感覺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