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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六嚇了一跳。那女冠的聲音古怪的很,仿佛是嗓子被煙火熏壞了,嘶啞粗噶,聽著令人頭皮發麻。 重六想著自己大概回避一下比較好,但是他剛往中庭走了一步,卻聽掌柜說,“六兒,你留下?!?/br> 他只得又乖乖站住。 掌柜接過錢袋,轉手就丟給了重六。重六慌忙接住,一頭霧水地捧著。 那錢袋沉甸甸的,摸上去似乎有兩塊錠子。他悄悄掀開口袋看了一眼,看到一片明晃晃的金色。 重六瞪大眼睛:媽呀,是金子! 兩大塊金元寶!這東西夠他活上十多年都不用再干活了!果然掌柜的副業才是他真正的收入來源! 掌柜將手里的紅色包裹遞過去,那聲音嘶啞的女冠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 “今夜之后,你每一天子夜之前都必須穿這件嫁衣一次,不論發生什么都不能間斷。還有,穿著它的時候,不能被任何人看見,也不能照到任何反光的表面。每次穿不能超過一炷香時間,千萬不要貪心。而且鑒于你情況特殊,如果穿上之后注意到任何異常狀況,要馬上來告訴我?!闭乒窦毤毥淮?,語氣鄭重,“衣服決不能弄臟弄壞,尤其不能沾上其他人的血跡。如此堅持五年,五年后的今天你們必須帶著這件衣服回來找我,千萬不可擅自處理?!?/br> “就算是我也不能看見嗎?”太曦問道。 掌柜道,“不可。任何時候如果有除了她之外的人看到她穿著嫁衣,這件衣服就會開始對宿主進行侵蝕?!闭乒裾f著,又從袖中拿出兩份契約書一般的東西,放在柜臺上。那契約書上各自已經按了一枚紅色的指印。 “我剛才說的那些規矩,以及一旦違反可能會出現怎樣的后果,這份契約書上都已經寫明了。你們仔細看看,如果沒有問題,就在這里按上血印。一張你們拿走,另外一張我會送還給縫制這件嫁衣的人?!?/br> 那蒙面女冠走到柜臺前,迅速掃了一遍那契約,便抬起手來要咬自己的手指。掌柜卻在此時忽然按住了契約,語重心長地說,“不要急,認真看仔細了,確保自己能做得到,再簽?!?/br> 那蒙面的女冠于是又低下頭,透過黑紗仔細看著那紙上的內容。太曦也湊上前去,越看,臉色卻越蒼白。 當蒙面的女冠將手指伸到黑紗內側,咬破了指尖想要按下手印的時候,太曦卻忽然拉住她師父的手臂,低聲說,“師父……你確定嗎?這樣的東西……” “都到了這一步了,難道要停下來么”那神秘的蒙面女冠說道,輕輕嘆了口氣,撕裂的聲音卻顯出幾許空洞,就仿佛一截已經被霉菌侵蝕掉了心的枯木。 重六不禁好奇,那紙上到底寫了什么讓人如喪考妣的東西?一件嫁衣為什么要天天穿,還有這么多的規矩? 他想起了關于羅家娘子縫制的嫁衣會帶來不幸的傳聞。那些新娘日日穿著嫁衣不肯脫下,最后被強行脫下后……不僅僅出了好幾起人命,就連現場的仆人也有不少被嚇到精神失常胡言亂語的。 這樣的東西,為什么她們要花這樣大的價錢來買? 第10章 嫁衣(10) 那蒙面的女冠咬破手指,在兩份契約上都按下指印。就在她如此做的時候,重六注意到了一件怪事。 她的黑紗被什么東西撩動了一下。 她的兩只手都在柜臺上,太曦也沒有動過,大堂里也沒有風或蚊蟲……是什么東西撩了她的面紗? 正懷疑自己看錯了,忽然看到那面紗在她右臉頰的部分突出了一下,就仿佛有一根手指在面紗內側向外頂了一下又馬上縮回了似的。 是……她臉上的什么東西? 那也不是鼻子應該長的地方??? 重六忽然開始懷疑,那黑紗下面到底是怎樣的一張面容……難道她也是被穢氣侵蝕了的? 掌柜收下契約后,又專注地望著面前的女冠,“記住,五年,一天都不能少。一旦發生任何紕漏,你們必須馬上讓我知道,即使你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br> 兩位女冠點頭應允,隨即便相攜著出去了。重六于是跟上去幫忙開門,然而在那蒙面女冠從他身邊經過的瞬間,重六忽然感覺到一股極為異樣的陰冷,聞到了濃重到刺鼻的腥甜氣味,他不由得轉過眼睛,卻正好看到什么東西從黑紗下面伸了出來。 好像……是某種如蚯蚓般的東西…… 一轉眼的功夫,兩名女冠已經走遠了。 重六趕緊鎖上門,轉頭卻見掌柜正在收起桌上留下的那一份契約。 重六把錢袋遞給掌柜,“東家……這就是你的牙人生意?” 祝掌柜眼睛里帶著幾分笑意看著他,”怎么樣,滿足你的好奇心了嗎?” “……” “我知道你一直想搞清楚我們客棧到底怎么回事,現在反正你也已經沾上了穢氣,不妨讓你多看些?!?/br> “那件嫁衣……是羅家娘子做的那件嗎?” “不錯?!?/br> “那衣服……是不是有問題?” 掌柜從柜臺下拿出一壺酒,又從架子上拿了兩只酒杯,徐徐斟滿后遞給重六一杯。今夜的掌柜似乎和平時有所不同,變得……更好接近了一些似的。 平日里掌柜雖然也會對客人親切地笑,也會對他們點頭打招呼,但他舉手投足中散發出的慵懶和疏離卻總像是在他和周遭的一切間劃分出一條溝渠,沒有人可以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