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中，太后正在修剪花枝，聽到宮人來報說太子拜見，把手中的剪子放到宮人手上，“乾羅來了啊?！?/br>
    一邊往出走，一邊吩咐讓拿些點心上來。

    “祖母！”封何華進屋，把手上的茶盒交給顧嬤嬤，“新上貢的云蓮，我路上碰上便順手帶來了?！?/br>
    “乾羅較之前活潑了不少！”太后對顧嬤嬤笑道，然后看向左悠之，“悠之你也坐?！?/br>
    顧嬤嬤看出了封何華來是有話要說，把茶點端上來后，就帶著宮人們都退下了。

    “你要問的事情哀家不清楚?！碧笠姏]人了，才說道，“婉玉昨天進宮來了，說，不少朝中官員去了長世侯府，勸說長世侯同他們一道上書?！?/br>
    婉玉正是書靈祖母的閨名，她也是出身名門，當年在紫衡求學時與老侯爺相識，成了一段佳話，這些年里始終與太后私交甚密，許多宮外的事情都是她給太后遞的消息。

    “婉玉跟老侯爺打聽了，此次究竟是何人牽的頭并不清楚，但是橫豎脫離不了那三個，等哪天，哀家該請這三家的夫人進宮喝杯茶了?！碧罄浜?，“朝中那幫老糊涂的，也是吃準了你和皇兒好脾氣，加上掛著為江山好的名義，就算你們勃然大怒，他們也能賺個好名聲?！?/br>
    “至于永安公那邊，你也不必擔心?！碧笳f著看了眼左悠之，“永安公已經逐漸把手里的權柄讓渡給子旻了，子旻知你身份，有他鎮著，那邊不會出事的，”

    “倒是你們?！碧笥终f，“年紀也不小了，若是什么時候時機合適了，生個孩子也無妨，不說大朔需要繼承人，就算乾羅，也該有個孩子，免得整天盯著別人家的?！?/br>
    封何華一直就很喜歡小孩子，左悠之也看到過她對昆吾何諾的無底線疼愛，在家中時，左沁之也愿意和封何華親近，左悠之情不自禁就握住了封何華的手，對太后笑道，“多少事情還沒個結果，此事不宜太急?！?/br>
    “是啊祖母?！狈夂稳A也笑道，“怎么說也等朝中清閑些，我若是真的有了孩子，豈不是要交父皇勞累了?！?/br>
    “你呀?！碧鬀]辦法，“只是朝中政務繁忙，你想要得空，怕是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時候了?！?/br>
    說著說著話題又到了方宜身上，太后嘆了口氣，“她是個命苦的孩子，若是換成別人，哀家或許就叫你父皇一道旨意下去了，偏偏是子旻，左家族長娶妻之事，怎能如此草率？”

    “那她這幾日可有別的動靜？”封何華問，“我昨天去見過子旻了，子旻并不愿意，但是他說，若是為妾，應當勉強可行。

    事實上就算妾室，也得由左家長老點頭才行，左道之作為左家嗣子，身上所有，事關左家將來，必定不可能由他做主。

    “如何能叫那孩子做妾?！碧髶u頭，“叫她做了妾，封家和左家怕是都得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而且以那孩子的性子，怎么可能會同意?！?/br>
    “方將軍泉下有知，怕是也難以瞑目?！弊笥浦f，“除了堂兄，她可還有別的意向？”

    “并沒有?！狈夂稳A回過頭，“之前和父皇說這事時，父皇說他其實原本有意把這段姻緣說給寧理，他二人年紀相仿，身份上虧待不了方宜，有方宜在，寧理也能上進些?！?/br>
    “方宜不愿意？”左悠之聞言問道，“還是說別人不愿意？”

    “陳家那邊不愿意答應，加上寧理他母親也早就屬意陳家的小女兒，便沒對方宜提起?！碧髧@了口氣，催他們吃點心，“寧理實在不成器，依哀家看，就算是提了，方宜也未必答應?！?/br>
    “京中青年才俊不少，哀家想著，叫你父皇收了她為義女，封個公主，你看如何？”她接著說，“將來她的路怎么走，便由她了?！?/br>
    封何華并無異議，方宜嫁與左道之之事，已經是不可能，與其如此，不如給她個高點的身份，讓方宜把決定權握在自己手中。

    太后便叫了方宜出來拜見，她穿著一身素服，臉上的疤痕較之前淡了不少，恭敬地對封何華行禮，“臣女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br>
    語調溫和，尾音中摻雜著愉悅，很明顯這些日子里她過得很不錯。

    “本宮去見過子旻了?！狈夂稳A說，看到方宜眼神一下就亮了。

    “殿下，左公子他怎么說？”方宜大著膽子問。

    “子旻說他心有所屬?！边@句話一出，方宜立刻就變了神色，半晌低聲道，“也是，是臣女癡心妄想了?！?/br>
    然后她抬起頭，“那勞煩太子殿下轉告，就說，提前恭喜左公子抱得美人歸?！?/br>
    看樣子方宜似乎自己也清楚些什么，“看來臣女與左公子無緣?！?/br>
    然后她磕了個頭，“殿下為臣女一家昭雪，家父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臣女本不該提出這些要求的，但是?！?/br>
    “但是臣女也只有這一個愿望了?！彼夂稳A。

    “你但說無妨，只要是本宮能辦到的，一切好說?！狈夂稳A示意她不必拘束。

    “殿下，臣女想求個去紫衡天府的機會?！狈揭苏f，“若非當初家中突遭變故，臣女現在應當已經陪伴父親處理軍中事務了?！?/br>
    方寒洲自小將她視作繼承人培養，方宜也爭氣 ，只是誰也沒料到后來會發生那種事情，方寒洲的妻子本是溫柔賢淑的性子，后來隨丈夫去了東?？?，遇上了自己的異父meimei，meimei那里又有母親留下的絕命書，命令她無條件幫助曼部做事，糾結之下，最終將女兒交給了meimei的師父撫養，自己拿了毒回去下在了丈夫的飯食里，自己也陪著丈夫殉了情。

    這些東西都是朵希曼的隨從交代的，方宜的母親本以為自己的女兒能平安長大，卻沒想到自己會被騙，meimei會用自己的女兒去執行如此之巨大的一個計劃，若是她能知道這些，不知道會不會后悔。

    封何華看向方宜的目光中不自覺地帶了些憐憫，若要說起來，方宜如今也才十五歲，家破人亡那年，她也只有十一歲，小小年紀便要承受這么多，也是難為她。

    “紫衡那邊，本宮回頭遣人去為你聯絡?！狈夂稳A嘆道，“有本宮為你作保，要進去不難?！?/br>
    “臣女謝殿下?！狈揭苏f道。

    就在這時，外邊有人求見，是朔皇派來的，“參見太后，參見殿下?！?/br>
    然后對封何華說道，“陛下派屬下過來知會殿下一聲，說，朵希曼招了?！?/br>
    “招了！”封何華猛地站起來，“是個怎么回事？”

    “殿下，個中詳細臣不清楚，陛下說請您去御書房詳談?！?/br>
    話說到這個份上，封何華立馬向太后告辭，太后也清楚她遇上公事忙得命都不要的性子，無奈地揮手，“你去吧?！?/br>
    看到左悠之也要走，忙出聲把人叫住，“悠之留著陪哀家說說話?！?/br>
    待到封何華出去了，太后道，“陪哀家去花園里走走?！?/br>
    長樂宮里有座小花園，里面的一應花草都是太后親手所植，平日里打理也大都親力親為，少有假手于人的時候，太后帶著左悠之走了進來，問，“哀家這些花，養的怎么樣？”

    “祖母這些花養的自然好?！弊笥浦畳吡艘谎?，恭敬答道。

    “你這孩子也不必太過拘束?！碧髠阮^看他，“留下你，是因為除了你與乾羅成婚那日，還沒單獨同你說過話呢?！?/br>
    “哀家這輩子，該有的東西也都有了，原先一直期盼著乾羅盡早有個后，她的位子也能穩些，卻沒想到啊，他們連哀家也要瞞著，好好的孫子變成了孫女?！彼嘈?。

    左悠之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道，“不是怕祖母您擔心嗎？”

    “哀家哪里是那種頑固不堪的性子?！碧蟮伤?，“哀家當初嫁先皇時便敢提出叫先皇只有哀家一人的要求，如何會看不開？”

    “當初哀家有孕時，先皇便說，不管男孩女孩，都只生這一個，怕哀家身體受不了?！彼笥浦氖?，“結果先皇后來遇上那事早逝，乾羅母親又是那身體?！?/br>
    說著便不由地嘆了口氣，“我們兩代已經夠遺憾了，好在你和乾羅身體都沒什么毛病，只要不出意外，廝守一輩子，想來不在話下?！?/br>
    “祖母……”左悠之沒想到太后會和他說這個，世人皆知當今陛下與先皇后情深意重，先皇當年為太后空置后宮之事卻少有人提及，雖說左悠之以往多少知道些，但怎么都不如太后親口說出來來的動人。

    太后接著說，“哀家有預感，就離去見先皇不遠了，想來也看不到你與乾羅的孩子了?！?/br>
    盡管心有遺憾，太后仍舊是面露微笑，“你二人這輩子，好好過，別走了我們兩代人的老路?！?/br>
    左悠之連忙點頭，“祖母放心，我們一切都好?！?/br>
    “再陪哀家走走吧?！碧筇痤^，“這四四方方的天啊，哀家看了五十多年了，也看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