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崩ノ嶙佣颊f，又重復了一遍，“我全都懂?！?/br>
    “我錯過了你母親的婚事，甚至都沒見她最后一面?！崩ノ嶙佣加行╊j然，“不過是三千人罷了，我想過，再不濟，總歸是有別的法子的，家中古籍眾多，總有那么些以命換命的法子來叫我得償所愿?！?/br>
    “你知道我為何最終沒有去做嗎？”昆吾子都問。

    封何華搖了搖頭。

    “家中祖訓，一切當為天下先?！?/br>
    就這一句話，封何華便全都懂了，封家也有類似的祖訓，只不過格局沒那般大罷了。

    她望著昆吾子都的側臉，很英俊的相貌，卻是看不出具體的年齡，然后聽到昆吾子都問她，“何華，我最后問你一遍，你當真不愿隨我回去？”

    封何華愣了下。

    昆吾子都看她愣住，便說道，“左悠之可以隨你一起回去，屆時你記在我的名下?！?/br>
    “不是舅舅非要讓你回去，實在是你太累了?！彼麌@了口氣，“此處終究還是人間?！?/br>
    封何華聞言笑了，她站起來，“舅父，我若是怕累怕辛苦，在十三年前便會答應外祖父了?！?/br>
    “或許一開始真的是迫不得已，但是舅父，已經二十七年了，如今我心甘情愿?！彼^續說。

    “當真是心甘情愿？”昆吾子都問。

    “當真?！狈夂稳A回答的毫不猶豫。

    昆吾子都便沒有再說話。

    上元佳節，京城內外處處張燈結彩，擠滿了人，有不少年輕男女趁著這個時候秘密相會，街上滿是提著燈的行人。

    封何華和左悠之在剛入夜時便出了宮，在一間茶樓里坐了一陣，等街上的燈都點起來才出來去街上走。

    “何華，我們也提個燈如何？”左悠之提議，出來前封何華說體察民情他還將信將疑，結果出來后發現封何華竟然真的只是為了體察民情，對兩邊的各種攤位沒有絲毫想法。

    封何華默認了，拉著左悠之隨便挑了個攤位，蹲在地上問賣燈的老人，“老伯，這燈是你自己扎的嗎？”

    “是啊，兩位公子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崩先诵呛堑幕卮?。

    左悠之看到封何華蹲在地上認真的看著那些紙燈，以為她在挑選，卻又聽到封何華問那老人，“老伯，你在這外邊賣一晚上燈，能夠日常的吃穿用度嗎？”

    那老人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問，左悠之無奈地搖了搖頭，安靜地聽封何華和那老人交談。

    最終封何華挑了盞蓮花造型的燈，付了錢站起來，發現左悠之在盯著一個方向看，“在看什么？”

    “看到那邊有人有些眼熟，許是我看錯了。左悠之收回目光，“選好了？”

    “嗯?！狈夂稳A把燈塞他手里，自己繼續去看別的攤位。

    “何華，別想著公事了，出來就好好玩?！弊笥浦衷陬^上被扣了一頂草帽，手腕上戴了串不知道是什么材質的珠子后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封何華，“你需要休息?！?/br>
    “抱歉……”封何華從他手上拿過自己的燈，“我下意識的?！?/br>
    封何華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不妥，左悠之拉著她走也沒反對，被左悠之帶到了一個小攤位前，然后手上被塞了一串糖葫蘆。

    看左悠之也拿著一串，封何華笑了笑，一口咬下去。

    唔，好酸。

    左悠之笑她，然后又帶她去玩套圈，射箭，看了雜耍，整條街上各種都玩了個遍，最后又把封何華帶到賣點心的攤位上吃東西。

    心里想著玩物喪志，封何華卻玩得盡興，買東西也總算不會去問攤主成本幾何能否養家糊口之類的問題了，最終手上東西多的兩個人都快拿不下了，便都送給了路過的一群小孩。

    看封何華那副開心的模樣，左悠之也高興，把買的魚糕拿竹簽子扎了遞給她，“你愛吃魚，嘗嘗味道如何?！?/br>
    “我這是真的，玩物喪志了?！币幻娉灾~糕，封何華到底是沒忍住，把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御水橋邊有祈福的簽子，等吃完過去?！弊笥浦Φ?，“你哪一天不是忙得命都不要了，玩物喪志也就這一天，別想那些了，盡興玩吧?！?/br>
    “你怎么跟紅間學了用詞？”封何華瞪他。

    御水橋位于城西，那里有一片大空地，此刻也有不少攤販，河中飄著各式各樣的燈，岸邊滿是青年男女。

    他們到時仍舊是人聲鼎沸，他們去買河燈，忽然有人在后邊拍了左悠之一下，“左師兄?！?/br>
    左悠之回頭，是一年輕男子，他也認得，是在紫衡時的同窗，南城謝家公子謝君年，當初與他師從同一個先生的，有些驚訝，“謝師弟，你怎么在這里？”

    謝君年道，“來打理家中在京城的生意，因小妹要出來看燈，便帶著出來?！?/br>
    說著招呼身后的少女，“茵茵，這是左師兄，你以前見過的?！?/br>
    這位謝茵姑娘左悠之也認得，當初他與謝君年交好，謝茵也在紫衡里邊讀書，見過那么幾次，便笑著應了聲。

    “左師兄為何在京里？”謝君年問，雖說先前大朔太子求娶左家大公子之事鬧得沸沸揚揚的，他們這些江湖人卻是不相信的。

    “想出來看燈，便同太子殿下出來了?！弊笥浦Φ?。

    “太子殿下？師兄，先前之事……”謝君年有些驚訝，他身后的謝茵頓時眼圈就紅了。

    “師弟，都是真的，為兄如今確實是大朔的太子妃?！弊笥浦敛槐苤M談及此事。

    嬌滴滴的少女頓時就忍不住了，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謝君年有些尷尬地看了眼自己meimei，“師兄莫怪，這……茵茵她一向傾慕你，這……”

    左悠之第一反應便是去看封何華的反應，結果剛一轉頭，臉上就被扣了個面具。

    “謝公子多心了，悠之不會怪罪的?！狈夂稳A面不改色地接過了話茬。

    左悠之哭笑不得，把那面具摘了，那少女仍舊是哭哭啼啼的，謝君年倒是有心同封何華交談，奈何自己meimei在一邊那副模樣，封何華臉色又不是很好看，只得匆忙告退。

    “何華你在意我了，我好高興?！弊笥浦疁惤?，“我只同謝君年交好，那謝茵，我也只見過她幾面而已，話都沒說過幾句?！?/br>
    “我知道?！狈夂稳A低頭看著攤位上的河燈，“你能看上她便是怪事了?！?/br>
    說著便挑了兩盞漂亮的燈問他，“怎么樣？”

    “都好看?！弊笥浦那槭钟鋹?，“那何華你說，我能看上哪種的？”

    封何華付了錢，拿著燈往河邊走，“我怎么知道你喜歡哪種的?！?/br>
    “臣就喜歡殿下，不是殿下這種，只有殿下?！弊笥浦熳邇刹?，湊她耳邊說道。

    兩邊的行人都看著他們，發出善意的笑。

    封何華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何華你下次選面具能不能選個好看的？”左悠之道，“這個也太丑了?！?/br>
    這面具確實丑，是志怪書籍中厲鬼的模樣，又涂得花花綠綠，配左悠之那身白衣實在是顯得不倫不類。

    封何華有些心虛地不答話。

    左悠之臉上笑意更甚。

    他的何華師姐，是真的開始試著接納他了。

    伸手去拉封何華，封何華沒有躲，默認了。

    河邊滿是放燈的人，放了燈許了愿，看那燈順著水流漂走，左悠之問，“何華你許了什么愿望？”

    “國泰民安，風調雨順?！边@沒什么不能說的，封何華答得十分自然。

    倒還真是封何華的風格，左悠之絲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拉著封何華去祈福的簽子那里，看到封何華拿起來簽筒，忍不住說道，“何華，能加上我嗎？”

    在大朔與百姓之后，加上他左悠之。

    封何華聽懂了他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左悠之，也沒有答話，繼續搖簽筒，最終她的簽子是大吉，而簽文是心想事成，便去看左悠之的，左悠之用手捂著不給看，“何華，這個不能給別人看?！?/br>
    時間也不早了，該玩的也都玩了一遍了，再不回去該鎖宮門了，兩人便往回走，封何華一只手握著那心想事成的簽文，另一只手被左悠之握著。

    “悠之?！狈夂稳A忽然喊他，“得靠我們自己?！?/br>
    “我答應了你要去試試?！彼皖^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父皇當初告訴我，無法觸碰到的地方，必須要靠上蒼和神明，而身邊的人的運勢，還是得靠他自己?！?/br>
    “就算是求了，我也得去盡人事，求上蒼不過是一份虛無縹緲的安慰罷了?！彼又f，“從我母親離開，我便再也不信這些了，只是大朔太大了，百姓太多了，我無法做到十分周全，也就只好去求蒼天?！?/br>
    “我知道你的意思?！弊笥浦畟冗^頭，“所以說啊，就算我求了上蒼予你我紅線，最終也得靠我自己來系?！?/br>
    說著攤開另一只手上的簽子給她看，“我的也是心想事成，大吉?！?/br>
    封何華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左悠之看到她笑，自己也開始笑，“何華，相信我，你不會后悔的?！?/br>
    “我永遠不會讓你后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