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子硯伴著月光回觀里時，已經累得說不出話。躺在廊下就不想再動，閉著眼睛，依舊能感受到心臟的跳動，眼角慢慢地就滲出了淚水。夜晚的涼意漸漸的侵入體內，包絡住心臟，痛的無法言喻，緊緊蜷著身子，腦中混混沌沌的。正凍得難受時，忽覺身子一暖，一件薄薄的衣服輕輕壓在身上。史子硯睜開眼睛，見曇兒坐在石欄上。史子硯抬頭道：“jiejie?！睍覂嚎粗羌路Φ溃骸斑@是我幾年前做的，現在有點小了?！笔纷映幮念^一暖，跳將起來道：“不小，不小?！睍覂旱溃骸靶渥涌隙ǘ塘??！笔纷映幟Υ┢饋淼溃骸安欢?，干活方便?！睍覂盒Φ溃骸斑B扣子都系不住了?！笔纷映幮Φ溃骸斑@樣正好，涼快?！笔纷映幪^去拉著曇兒的手說：“jiejie，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睍覂撼槌鍪?，一轉身道：“你只要好好的就行?！笔纷映幰粫r心花怒放，喜悅似清泉一樣從心尖絲絲涌出，歡喜的踮起腳尖，似要飛起來了。兩只眼睛水汪汪的看著曇兒。少年人的心性真是一天三變，捉摸不透。曇兒道：“外面冷，你進屋吧?！笔纷映幚鴷覂鹤抡f：“不會呀，我好高興，你就這樣陪我說說話，好不好？”曇兒坐下來道：“做什么呢，怪沒意思的?！笔纷映幚氖?，道：“jiejie，我們下山吧?！睍覂嚎粗@疑道：“為什么？”史子硯又道：“吶，jiejie，我們走吧?！?/br>
    “住口?！?/br>
    史子硯一驚，跳了起來。見九弦師太就站在院門，身子晃動處就欺到史子硯身前，順手一推，就將史子硯推到庭中。曇兒忙站起來道：“姥姥?！本畔規熖话牙覂旱溃骸澳?...你.......”曇兒從未見過姥姥這般盛怒的樣子，害怕起來道：“姥姥，你怎么了?！本畔規熖溃骸皶覂?，你不許走?！睍覂后@叫道：“我，我不會走的?！本畔規熖园残牡溃骸澳?，不許走?！睍覂好Φ溃骸拔也蛔??！本畔規熖鴷覂鹤叩诫A下道：“你竟跟那些人一樣，有我在一日，誰都別想帶走曇兒?！笔纷映幟蛳碌溃骸皫煾?，我錯了?！本畔規熖粗鴷覂旱溃骸澳憧刹灰衲隳锖托…傄粯?，做傻事，我就你這一個孫兒了，我是不會讓你走的?！本畔規熖珜κ纷映幍溃骸澳闳チT?！闭f完拉曇兒走了。史子硯連忙驚叫道：“師傅讓我去哪里？”九弦師太停步道：“你即想走，定有去處，何來問我?！笔纷映幑蛐械诫A下滿眼墜淚道：“弟子一時糊涂，萬乞師傅恕罪?！本畔規熖溃骸拔乙膊蛔锬?，速速去了，休要啰噪?！笔纷映幚覂喝菇堑溃骸癹iejie，看在往日情分上，快求求師傅?！睍覂和溃骸袄牙?，我不走，你也別讓硯兒走?！本畔規熖溃骸澳憧旎厝?，全你性命，若在此間，斷然不可?！笔纷映幙薜溃骸暗锱R終前求師傅收我為徒，如今已有七八年，承蒙師傅照顧，教導成人，師父厚恩未報，不敢去?！本畔規熖溃骸澳抢镉惺裁炊髁x，你快去吧，免得耽誤前程?！笔纷映帗u頭道：“不去?！本畔規熖D身道：“當真不去?！笔纷映幍溃骸拔覠o父無母，無家可歸，這里就是我家，我哪也不去?！本畔規熖荒_踢翻史子硯道：“你休要如此頑固，惹惱了我定不留情?！?/br>
    九弦師太早見余婆婆躲在墻角，就道：“婆婆，給我打?！庇嗥牌懦鰜硇Φ溃骸胺蛉?，關他兩天算了，何必動怒呢?！本畔規熖溃骸叭ト〗渎蓙??！庇嗥牌胖缓萌斫渎?，那是在一根六尺長的粗棍。余婆婆道：“這要打下去，他會死的?！本畔規熖溃骸按虻剿邽橹??！庇嗥牌畔蚴纷映幍溃骸拔艺f你這個小子，可真會惹夫人生氣，我這一棍子下去，可不會手下留情。你趁早走了，免受皮rou之苦。我來了?！笔纷映幪ь^道：“我不走?！庇嗥牌藕翢o征兆的一棍下來。史子硯雙手一軟就趴倒在地，一聲慘叫。史子硯支起雙臂又直了起來。余婆婆又一棍下來。史子硯咬著牙不發一聲。曇兒掙脫九弦師太，跑下來抱著史子硯道：“姥姥，你饒過他吧?！本畔規熖^來拉曇兒道：“你要怎樣?！睍覂罕Ьo史子硯哭道：“姥姥，你當真要趕走他?！本畔規熖话褗Z過戒律道：“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嗎？”史子硯忙推開曇兒道：“jiejie，你快躲開?！本畔規熖溃骸澳阕唛_?！睍覂弘p眼垂淚道：“我不，姥姥?！本畔規熖还鲹粝?。曇兒肩膀往前一送，抱住史子硯。這一棍就重重的落在曇兒的肩上。九弦師太忙丟了棍子來扶曇兒。曇兒轉頭看著她哭道：“姥姥?！本畔規熖逼鹆松碜?，沾了淚水，轉過身子。

    住持從后院走過來道：“又是何事在此喧嘩?！庇嗥牌胚B忙上前跪拜道：“這小子犯了大忌，正請戒律呢?！敝鞒值溃骸斑@等大呼小叫，全沒修行的體統?！本畔規熖掳莸溃骸绑@動了師尊，望乞恕罪?！弊〕值溃骸爸褚?，人孰無過，當年你不也是如此嗎?！本畔規熖淼溃骸皫煾?，弟子一時迷了心竅，才惹了這許多災禍?！弊〕值溃骸澳挠袑﹀e之分，我只問你可曾后悔?！本畔規熖ь^看著她道：“都怪弟子修行之心不堅?！弊〕值溃骸耙擦T，隨你去吧?！闭f罷轉身回去。

    余婆婆道：“夫人，還打嗎？”九弦師太不說話，坐在花壇邊一直看著圍墻的一角。在月亮的光暈下，墻外樹影搖曳，影影綽綽的似有人要飛躍下來。余婆婆小心道：“夫人.......您怎嗎了？”九弦師太回過神道：“罷了，罷了。天意如此，你們好自為之?！闭f罷走了。余婆婆忙撿起戒律向曇兒和史子硯道：“你們先到后山住幾天，等夫人氣消了，我再給你們求情?！闭f完，忙去追九弦師太。

    曇兒扶起史子硯道：“這會兒可怎樣了?！笔纷映幈成现辛藘上?，這會兒痛的直咧嘴，含著胸，貓著腰，雙腿直顫。史子硯歪著頭道：“jiejie，你干嘛替我擋一下，這會子可難受呢?！睍覂旱溃骸翱煨﹣?，我幫你上藥?！笔纷映幍溃骸拔艺f咱們下山吧，是想跟jiejie一塊闖蕩江湖，師傅怎么就發這樣大脾氣?！睍覂旱溃骸翱靹e說了，以后也別再提?！笔纷映幍溃骸暗葞煾禋庀?，不知道還趕不趕我走?！睍覂悍鲋纷映幾吡?。

    兩人下了山崖，轉過巖壁，忽見竹舍亮著燈。曇兒停住道：“硯兒，屋里怎么會有兩個人?！笔纷映幍溃骸皹渖线€有一個?！睍覂旱溃骸八臍庀⑽⑷?，功力深不可測呢?！笔纷映幍溃骸斑@里不應該會有生人，看他們鬼鬼祟祟的，定然不是好人，我們身上有傷，還是躲開他們吧?！睍覂旱溃骸澳呛冒??！眱扇藙傓D過身，史子硯就輕聲道：“糟糕了，被他們發現了?！睒渖系哪侨嘶角锴系溃骸皟晌?，終于回來了，我們恭侯多時了?！蔽堇锏膬蓚€人持著蠟燭出來道：“你們可讓我好找呀?！笔纷映幍溃骸澳銈兪鞘裁慈?，來這里做什么？”史子硯借著燈光見那兩人面相不善，一派煞氣。持蠟燭那個臉色陰沉，雙目閃閃爍爍的透著殺氣。另一個抱刀立著，雙目無光，一道刀疤橫在臉上，讓人不寒而栗。這兩人都是老面孔了，一個楊殘，一個蕭虎。楊殘道：“你是史子硯?！笔纷映幍溃骸罢俏??！笔捇⒌溃骸皫啄昵?，讓你逃了，現在跟我們走吧?！笔纷映幍溃骸斑@是什么意思，我憑什么跟你走?！笔捇⑶娉鰧殑Φ溃骸熬蛻{我手中這把劍?！笔纷映幠贸鰬蛺簞Φ溃骸拔乙灿袆??！笔捇⒌溃骸熬蛻{你那把沒開鋒的廢鐵。笑死人了?！笔纷映幍溃骸澳阈菘谕驴裱?，你們是怎樣到這來的？”楊殘挺身道：“你和你爹一樣頑固，先打了再說?！笔纷映幍溃骸拔覀儫o冤無仇的，你為什么要來擾我?！睏顨埖溃骸案競觾??！笔纷映幍溃骸昂f，我父親隱居深山數年，跟你有什么仇？”蕭虎道：“你父親騙我們枉費數年心血，你說有仇沒仇?！笔纷映幣溃骸拔腋赣H騙你什么？”蕭虎道：“就是那柄曲匙劍，你定然知道?！笔纷映幮南氲溃骸扒讋?，怎么從未聽過?！笔纷映幍溃骸皼]有，休要再問，你這樣說，倒讓我想起一事?！睏顨埖溃骸笆裁词?？”史子硯道：“十年前，是不是你們逼死了我爹？”蕭虎道：“他死有余辜?！笔纷映幝犃诉@話，如聞雷震，身子頓時漲了起來，腦中嗡嗡作響，急行兩步道：“納命來吧?！睍覂好ι锨袄f：“不要著急，先問出同謀?！笔纷映幍溃骸俺迷绻┏鐾?，免得受苦?！笔捇⑴溃骸靶∽诱f什么?！闭f著，就挺劍刺向史子硯。曇兒從旁竄出，斬情劍攔下了他。楊殘身子一動，彎刀就已劈到史子硯胸前。史子硯一驚，世上竟會有人出刀這樣快，身子急縱，執劍回擊。面對這樣的敵人，史子硯還是生平第一次，不免有些緊張，又在盛怒之際，拿不準分寸，不多時就處于被動之勢。曇兒也是初次臨敵，還是和史子硯練劍時一樣不緊不慢。蕭虎卻是立功心切，步步緊逼，不多時就連進多招，逼退曇兒。

    過了多時，史子硯漸漸穩住神智，心里盤算，若再這樣下去，只怕不妙。劍風斗轉，宛若一只雄鷹從深谷沖天直上，抖開雙翼，攜颶風，負云氣，橫掠天空。形勢漸漸開始轉變，倒也招架住了楊殘那柄快刀。偷眼見曇兒步步后退，雖不至于落敗，倒也不易勝他，忙叫道：“jiejie，你也太過小心了?！睍覂弘m正和蕭虎相斗，但心系史子硯，也想快些甩掉蕭虎，卻也不愿傷著他。這時忽想到一個好主意，勁運劍身，斬情劍立時成了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幾招過后削斷蕭虎的長劍。斷劍回轉，撞上蕭虎。蕭虎一聲尖叫，靠在樹上，跪倒在地。曇兒一皺眉，心想，這一招并沒有傷著他呀，見他立著不動，也就撇下他，挺劍直沖楊殘。曇兒和著史子硯劍意，扶搖直上，回旋翩飛，目及四野，凌空踞立。兩人一攻一守，上下夾擊，很快就扭轉了局勢。楊殘斗的心焦，叫道：“蕭虎，你臥那里裝什么病貓?！笔捇崙嵉溃骸拔沂芰藘葌?，不敢動?！卑道锊恢阉R了多少遍，心想道：“這倆人武功不弱，我若不幫你，你就死了，我就是堂主。你在我頭上十幾年，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豈能錯過?！睏顨堖@時已經是荒原中的老鼠，不一會就露出了后背空位，史子硯一掌擊下，楊殘氣血翻騰，吐血不止，倒在地上，掙扎著跪了起來。若這不是一掌，而是一劍，楊殘只怕就站不起來了。

    秋千上的那個人走了過來，向史子硯道：“不錯，身手真不錯，我向你們這樣大時，還沒有這般功力?！睍覂阂娝砀甙顺?，一身青衣錦袍，氣度非凡，只是頭帶一個長角的臉譜，虎目熊鼻，獠牙外露，讓人不爽。那臉譜曇兒記憶中是見過，卻再也想不到其他。那人向曇兒道：“你叫什嗎名字？”史子硯上前道：“哼，不配見人的東西，不配知道jiejie的名字?！蹦侨诵Φ溃骸安徽f，我也知道，曇兒，對不對?！睍覂旱溃骸笆橇??！蹦侨说溃骸肮?，那山水般的氣質是錯不了的，連聲音都像?！睍覂禾ь^問道：“像誰？”那人退后兩步，從身后拿出一柄劍，青鋒顯露，龍吟陣陣。史子硯叫道：“你怎么拿著我師傅的劍?！蹦侨说溃骸艾F在先不談這個，你們勝了我手中這柄青鋒劍，我今天就不難為你們。要是我勝了，曇兒就算了，你這無禮小子就得跟我走?！笔纷映幷虅Φ溃骸拔液湍惚??！睍覂簡柕溃骸澳闶钦l？”那人道：“你以后會知道的，現在來比劍吧?！闭f著擺了‘小院春深’。史子硯道：“你也會這一招?！蹦侨说溃骸安徽撌裁次叶寄苁股弦皇?，若論精通，還是這套劍法?！睍覂簡柕溃骸包c到為止？”那人道：“對，點到為止。來吧?！睏顨垙妷合乱豢跉獾溃骸吧僦?，你怎能這樣?！蹦侨说溃骸靶菀嘌??！笔纷映幍溃骸笆玛P命運，我會全力以赴?！闭f罷挺劍直上。沒想到兩人劍法相同，你來我往，拆來拆去，打的火熱，要分出勝負料是不易。史子硯劍鋒一轉，換了劍法。那人道：“主意不錯，對我卻沒用?！庇侄妨艘粫?，史子硯現在使的劍招他也熟識，盡皆破解。那人道：“曇兒，你也上吧，不然我可就不客氣的贏他了?！睍覂杭舆M戰團，兩人心意相通，劍意相連，劍招互補，一進一退都有法度。那人不禁贊道：“沒想到你們竟能將這套劍法發揮到這般境地?！笔纷映幍溃骸澳銢]想到的還多著呢?！蹦侨说溃骸澳銈儍扇丝梢哉f稍勝于我，只是缺少臨敵經驗，有許多制敵之機都不能抓住?！钡拇_，那人以一敵二獲勝之機本就稀少，斗了多時還不落敗，除了招數靈活多變，功力高強外，就是這個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