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相信我,先生。我對此一無所知。 他背向我,繼續倒出另一個抽屜里的東西。我們的飛機在半小時后起飛了,它是一架大型軍用飛機,裝載著總部和實驗室里的記錄。其他的乘客包括邁卡貝爾、戈特及其十幾個下屬。 邁卡貝爾坐在我旁邊靠窗的位置,依然處于被金屬螞蟻驚嚇后的神情恍惚狀態。飛機升高時,我往下看了一眼高臺地上未被觸及的金屬蟻山頂,它在陽光照射下活像一塊金幣,山頂周圍到處是黑色火山口,還有一圈坦克。那地帶就是這么個樣子。 梭森動用核武器了,邁卡貝爾臉色陰沉,他也許還會投下凝固汽油來滅火,他的導彈對那些金屬螞蟻來說是面包、黃油。 沒人公布我們的目的地。飛機轉向以避免遭遇太空蛇。我們提心吊膽地低空飛行。飛過山脈,穿過方塊形的棕紅色的平原,氣流開始撞擊我們,現在我看見了地平線上的黑色云塔。 氣流增強,云團流過。我們陷入一場暴風雨。飛機顛簸起來,雨水在窗戶上留下紋路。我們轉向,升高,終于掙脫出來。天空是一片暗藍色。 天啦!邁卡貝爾眉宇緊鎖,我們飛得太高了。 不一會兒,天色變暗,云端不再炫目。我感到陣陣涼意,我的舌頭嘗到一股苦味。聽見發動機熄火后,我頓時明白一條太空蛇在我們飛機上。 我體溫下降,身體麻木顫抖,如同這死了般的飛機。由于受到驚嚇,我已意識不到猛烈的狂風、戈特的詛咒或是邁卡貝爾的觸肘提醒。我渾身上下,疼痛難忍,皮膚已如冰封般僵硬。 我看見了太空蛇。 一條長長的蛇影,如黑色磨砂玻璃般透明。它的心臟是一個晶體,里邊像一顆沒打磨過的鉆石,兩條藍色光柱從晶體里發散出來。 吸取了我們熱量的它飛快地穿行著。 它那藍色的放射狀光影有著明顯的脈搏跳動,也許那家伙正在發送某種友好的或警告性的訊號,也許它感到可以與我們相依為伴,或許它僅僅是需要我們的熱量。它奇異的姿態猶如我口中的苦澀,對我來說已毫無意義。 飛機直沖下去,太空蛇不見了。云又開始讓人昏厥,我被哽住了呼吸。戈特發號施令,可發動機已無法點燃。 我們沖過了暴風雨,穿過炙熱的云和呼嘯的風,穿過黑暗、雷鳴和閃電,穿過大雨和冰雹,終于緊急著陸了。 我記得一些最初的情形:一排遭風鞭笞的樹;一陣閃電劃過天空,仿佛一輛玩具火車開向某個目的地:冰雹蹂躪著稻田。這是一次令人頭暈的重創。 那次墜落仍如噩夢般縈繞著我。 飛機沒有燃燒,也許是因為太空蛇已吸走了我們太多的熱能。我相信邁卡貝爾和戈特都幸存下來了。我記憶如夢一般模糊不清,可我認為他們一起到醫院看過我,戈特拄著拐杖,邁卡貝爾的手臂裹著石膏。 我努力回想,發現我的幸存是出人意料的。我相信我遭了腦震蕩。我長時間地臥床不起,雙腿骨折了,最遭糕的是我嚴重感染了伽瑪形態病毒。但也許正是這病毒救了我的命。 拉姆醫生在照料我。初與他相識時,他那干脆的外語引起了我的注意。在睜眼見到他的臉之前,他為我縫了針??赡芨晏匾迅嬖V他我是個值得救活的人,而他的熱情是針對太空疾病的,我血液里無聲無息的伽瑪形態病毒把我變成了一個實驗室標本。 很長一段時間我不都在乎我住在哪兒或是地球上發生了什么。我一定聽到過有人談論星球大戰的事,可它帶來的災難遠不如我所知道的讓我魂牽夢縈的月球孩子和金屬蟻那么真實。 一位名叫安迪依歐維因的性格內向的老人給我的房間作掃除。他曾作為一名工程師乘導航船去過月球。他妻子因感染太空病而亡故了,他的兒子打仗去了。他獨自生活在個白色小房子里;從我的窗口就可以看見。他有自己的后院,可種植玫瑰。 他的話題是玫瑰和城鎮。 皮特曼是個繁華的農業中心,現在它附近有了個軍營、距離群山很遠處是太空蛇最初的巢xue,而離海很遠處則是那霧不斷擴散的地方。他認為這個地方很安全。 甚至是金屬蟻也從未到過皮特曼,安迪說,它們的愿望是找到金屬和能量。它們仿佛被核彈炸得粉身碎骨,分散在幾個區域。后來它們出人意料蜂擁至較大的城市,利用所有的東西來建筑它們的巢xue,現在它們正離開城市去開墾土地。 沒有諸如此類東西的皮特曼是安全的。 一年半后我開始在意日歷了。 我開始提問題;關于月球孩子的。安迪記得他看到過蓋盜劫月球砂粒的消息,他認為尼克和凱莉因天門的爆炸(在對付金屬蟻時發生的)身亡了,那就是他知道的全部。 沒人聽說過什么跨銀河系終端站。我開始覺得在月球上待了六千萬年的信息導彈根本是毫無價值的,月球孩子的出生也無特殊意義,我們已經在阻止宇宙間沖突的競賽中敗下陣來。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甚至不想恢復健康了。 安迪不愿意談及戰爭的事。拉姆醫生太虛弱,太自我陶醉而變得無話可說,他感染伽瑪形態病毒,很可能是因為我的原因。他正孤注一擲地使自已對我的血液產生免疫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