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他坐到床邊,踢掉拖鞋。 一個好夜晚,親愛的,她說。進行順利我感到高興。 是的,他說,但某種不贊成的東西掠過心頭。只有一件; 他溜進毯子,但仍用一只胳膊支住身子。 她顯出困惑的樣子。 只有一件事煩我,克萊爾,他說。你中了什么邪,使你在完全陌生的人面前說話如此隨便?說了那么些贊賞性節日、希望我們這兒也有那種放縱的話。人們會怎么想?這給他們壞印象,他們不了解你,他們不知道你在開玩笑。 他伸手關了燈。 我是開玩笑,馬克,她在突降的黑暗中說。對于原始民族的自娛方式有什么可說的,我只好收兵,因為我見到你生氣了。 剛才,他的嗓音,盡管對她有所批評,仍然飽含對她的企望?,F在,突然變了,企望變成了不高興。什么意思;我生氣了?這是什么意思? 噢,沒什么,馬克,請; 不,我在問你;那是什么意思? 那意味著,每當我偶而談到性;相當窄見;你就惱火。結果總是這樣;因為某種原因。 因為某種原因,嗯? 馬克,請別夸大其詞,我不知道我在說什么;我累壞了; 見你的鬼不知道說什么。我想知道你腦袋里真正在想什么,但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早晚你最好成熟起來,變成一個懂事的已婚女人,不是; 她感到軟弱無助。不是什么,馬克? 瞧,我們不談這個了,我也累壞了。 他坐起來,離開床沿,床晃了一下。他找到拖鞋,重新穿起,在黑暗中站起身。 馬克,怎么了;你到哪兒去? 我到樓下去喝點什么,他粗暴地說。我睡不著。 他蹣跚著穿過房間,碰到一把椅子上,然后出了門,下樓去了。 克萊爾仰臥著,穿著那套多余的白色睡袍,一動不動。她有點后悔,但這也不是頭一次。奇怪的是,這種偶然發作都是一種模式,她能看得出來。每當她復述偶然聽到的與性有關的一個故事,一個笑話或一段閑話,每當她坦言所聞,他總會對她產生惱火。上次是兩周前,也是在這么一個溫馨時刻。他們到影劇院看了場電影,主人公是位獲獎拳擊手。后來,當她評論男演員的強壯外貌和體魄并想分析他對女人的吸引力時,馬克卻早已選擇好他的評語作為不能茍同她的理由。是的,不知怎的每次克萊爾以贊成的口吻提到性或性學領域的有關問題,馬克就將此看作一種人身攻擊,一種對他的男子尊嚴的瓦解。在這種時刻,幾乎是一轉眼,他的和善、他的幽默、他的成人氣就會消失,剩下的只有緊張和自衛的氣息。老天有眼,這并不經常發生,可還是發生。隨后她就同以往那樣,陷于茫然。他多怪呀,她想,于是就擔心,在那種時刻有什么會煩擾他呢?隨之又想這種無端發火是否所有男人都這樣? 睡意nongnong,她回想了情竇初開之時和婚后生活,她11、2歲在芝加哥,15、6歲在伯克利,18、9歲在韋斯特伍德,22歲時遇到馬克。通過某些途徑,她能把過去的夢同現實聯系起來。在婚姻里有某種舒適和安逸,尤其是白天。在夜晚,唉,像今晚,在夢和現實中間的裂隙深不見底。 他在樓下喝白蘭地,她知道。他將呆在那兒等她睡著了才上床。 她力圖入睡,但1個小時過去也沒睡著。 他終于回到臥室,她假裝睡著,她希望他愉快 12 像波里尼西亞傳說中的那只褐色巨鳥,兩棲飛機飛翔在高高的夜空,準備降生一個偉大的開端。 大洋洲有著許多造物之謎,但克萊爾海登今晚所相信的一個是:在無垠宇宙中存在的只有溫暖的原始海洋,在它上方飛著一只巨鳥,鳥往海中下了個大蛋,蛋殼破了出來了神,塔拉,他在海之上造了天和地,并且造了第一個生命。 對于處于半睡半醒中的克萊爾,很容易將奧利拉斯馬森船長的水上飛機聯想成波利尼西亞傳說中的巨鳥,一會將在南海產下三海妖伊甸園,那里將是他們的唯一世界。 他們在晚上離開帕皮提,現在仍然是黑夜,克萊爾清楚,但時睡時醒,已經不清楚他們現在到哪兒了或者已經飛出多遠了。她知道,這個謎是拉斯馬森從一開始就有意制造的。 克萊爾坐在破舊的座椅上,這10個座椅是副駕駛員理查德哈培重新裝上的;主艙在他們到來前曾被用來裝貨;座椅不舒服,克萊爾坐直身子,伸開腿,試圖讓眼睛適應這種暗淡的電池燈。為不打擾坐在她右邊位子上打盹的莫德,或她左邊過道對面正在打著輕微呼嚕的馬克,她摸著座位底下和又摸著過道旁,摸她那個帶背帶的裝著一切用品的旅行包,找到后,掏出了煙和打火機。 一吸煙就完全醒了,克萊爾環顧四周,仔細看了看這個擁擠的主艙內部。除了他們3口,除去拉斯馬森和哈培在駕駛艙內,還有7個隊員。在微弱的燈光下,她數著人頭,下意識地尋找著另一個同她自己一樣醒著并且內心充滿期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