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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顯覺得,無論審訊如何進行,他是不可能取勝的。和漢利不一樣,他不能指望走過煉獄而不傷筋骨。 三天后的一個上午,他冷峻地走進房間,坐在對著我的那張桌子邊上。 是我對你說些什么的時候了,他說,我已經決定坦白 我給吉姆遞了個眼色,他立刻開始做記錄。這只是個附加的預防措施,因為所有的談話我們都錄了音。 是的,他繼續說,多年來我一直想把這件事對什么人談談。你是對的我就是你們正在找的間諜。 他扭彎了身子坐在我的面前,肩膀抖動著,好像在流淚。但這樣只持續了一小會兒,后來他抬起了頭,兩眼直視著我。 你真是這個意思嗎,格雷格?我問。 你們有證人,不是嗎? 你知道你必須對處里有個交待嗎? 他點點頭。我斜過身去告訴吉姆,讓他去通知局長的安全官湯姆羅伯茨,并安排特別處立即派人來。史蒂文斯和我相對而坐,堆在我面前的那些文件和問題,剎那間都變得多余了。 這都是真的,他再一次說,聲音非常清楚。 我告訴他,在湯姆羅伯茨到達之前,最好什么也別說。吉姆帕特里克回來了,我們悄無聲息地坐了一會。然后,我注意到史蒂文斯的肩膀又開始抖動了。有一陣我想他是在哭泣,甚至也許會一下子垮下來。這種情況是很常見的。 該死,我對自己說,我應該叫局里的醫生來守在一邊的。 接著,他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大笑。 你們真的相信我說的,是不是?他說道。 我一下子感到十分難堪,只覺得臉上發燒。 我不太清楚 你們想要一個間諜,是不是?我想我能給你們一個。我知道,我總歸要給開除的。他說著,突然間滿臉通紅,反正玩笑已經開過了。 我想我們不應該在這兒討論這種事情,我回答說,湯姆羅伯茨馬上就要來這兒,你可以向瓊斯解釋這一切。 就我所知道的情況來看,這是一篇真正的坦白(他現在正在試圖撤回它)。我覺得我非常了解史蒂文斯,相信這只是個惡作劇??墒撬傻氖且患蟠朗?,他在這場調查中幸存下來的機會幾乎肯定是失去了。 瓊斯聽到此事后感到震驚。他是個律師,一向對軍情五處處理問題的圓熟手段十分稱頌。 你認為怎么樣?當我回到他的辦公室時他問我,是假供還是后來又翻供了? 你知道我的觀點,我回答說,我肯定他是清白的,因為從一開始我就認為這個中級間諜的指控純屬捏造。我只認為他神經有點不正常 瓊斯咕嚕了一聲。對于他這樣一個穩重的人,假叛徒的故事總是倒胃口的。 你是不是認為全部事情都是捏造的?我指的是戈林涅夫斯基的事情。 我告訴他我們在審訊前核對過錄音。 我甚至也讓史蒂文斯核對過譯文,哦,戈林涅夫斯基是這樣說的。 別指望我們再留用他了,他咬著煙斗自言自語地說,這個人顯然精神不健全。波蘭的事情也真稀奇古怪。這種事情要是上了報的話 他揮了揮手讓我離開。 不到一個小時,格雷戈里史蒂文斯就被解職了。他和瓊斯在一起呆了十分鐘,然后湯姆羅伯茨把他帶到了萊肯菲爾德大樓外面的人行道上。他甚至連他的辦公桌也沒來得及清理。 幾天以后,阿瑟來看我。自從他到軍情六處后,我們難得見面。他老了,看上去精力大不如以前,但仍不能忘懷過去的事情。他想要了解史蒂文斯的事情,他們過去在D 處是好朋友,并且因為阿瑟比史蒂文斯年長許多,因此史蒂文斯對他幾乎是懷著一種父親般的感情。 你們非得要這樣做嗎?他問我。 我對他講了關于中級間諜、撤回供詞以及困擾著我們大家的種種混亂和懷疑。 我們還能干什么呢?我問,我們怎么能叫白廳去搞他們的審查,而對我們自己的問題卻視而不見呢? 我們大家都中邪了。他輕聲說。 格雷戈里史蒂文斯的離職使辦公室籠罩在巨大的悲戚的陰影之中。他是個受歡迎的人,所以我不可避免地也受到了責備。除了一小部分高級官員外,沒有人知道導致對史蒂文斯的調查的前因后果、懷疑軍情五處高層滲透的漫長歷史、布倫特的供認、流暢指向羅杰霍利斯爵士的結論的可怕秘密、以及獵捕中級間諜等等。 流言開始在局里傳播,說是D 處三科正在進行一種內部的審查清洗,像史蒂文斯這一類官員正是這種清洗的犧牲品,還有人把這稱為蓋世太保。一些年輕的職員開始在飯廳里回避我。同我的許多同事間的隨便交談也越來越少。我們這些和搞滲透問題有關的人全部受到孤立,我們被人害怕,遭人白眼。 在軍情六處,情形也差不多。在受到多年的冷落之后,六十年代中期委任了新領導人克利斯托弗菲爾波茨負責反間諜處的工作,那正是流暢計劃出臺的時候。菲爾波茨大體上具有那種傳統英國情報機構里的老派人物的形象。他是個有魅力的舊軍人,喜歡喝杜松子酒,戴老式圍巾和領花。他是個嚴于紀律的人,認為在菲爾比叛逃后,軍情六處的奧吉亞斯王的牛圈需要清掃。盡管狄克懷特盡了最大努力,軍情六處還仍然處在由菲爾比、蘇伊士運河、克拉布中校事件造成的創傷的恢復當中。要在機構內部重建自信心,前提是對安全工作程序和人員作一番徹底的審查。那些不能令人滿意地說明他們的背景情況的人必須離開,這是國家安全的需要,懷疑最終是為了國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