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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繪聲繪色地談到俄國人是如何沉醉于秘密工作,現代克格勃是如何從沙皇秘密警察演變而來的。他分析說明了克格勃對于布爾什維克的歷史重要性。他的分析非常透徹而富有說服力。在這樣一個龐大而又常常潛伏著敵意的國家里,俄國情報部門是黨的領導的保證。他還談到,為什么英國情報部門和俄國情報部門在玩弄間諜手腕中要不可避免地成為主要對手。兩國的秘密工作和情報工作都具有悠久的歷史,都反映出了各自民族特征的穩重和耐心。他說,我們的美國堂兄的熱情和過于性急的活動與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座的聽眾都樂了。 懷特的演說雖然漂亮,但他卻基本上是一個正統派人物。他信奉時下最時髦的遏制蘇聯的主張,認為軍情五處在壓制蘇聯在英國間諜活動的影響方面,會起一個重要的作用。他一再提到激發共產黨人的動因,提到在全俄合作社學會發現的那些文件。這些文件表明,俄國情報部門有顛覆英國政府的企圖。他非常重視正在白廳實行的新的審查制度,認為這是防止俄國情報部門滲入英國政府的最有效的辦法。 他認為軍情五處正處在一次大的變革當中。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在他的引導下才會如此。他給人最清楚的印象是,他那種為安全局工作感到強烈的自豪的情緒。他的這種感覺,一直保持始終,甚至在他離開軍情五處調進軍情六處之后,還依然存在。他是個實干家,深信他苦心經營的組織會保持它們應有的風貌。這促使他盡力做一個受人愛戴的人,盡管他始終是一個保持分寸的禁欲主義者。 訓練快結束時,我開始參觀這幢樓,由卡克尼或溫特博恩陪著。整個環境非常擁擠,一間辦公室有四個官員??磥砦宜闶鞘艿搅藘灤?,在六樓單獨有間辦公室,其實這只不過是一間放零碎東西的工具室。休溫特博恩的辦公室就在隔壁??臻g問題是軍情五處與軍情六處長期不和所造成的后果。戰爭結束時,曾擬定了一個成立情報部門的聯合辦公樓的方案,讓兩個部門合用,并在霍斯費里路選定了一塊地方作為蓋樓的地點。但是多年來,兩個部門的一個工作小組為如何具體分配辦公空間爭吵不休。由于金菲爾比事件,軍情五處暗自抱怨說不能相信軍情六處。這個問題一直持續到了六十年代都未能得到解決,直到軍情六處后來搬到泰晤士河對面他們自己的辦公樓;世紀大廈,事情才算了結。 從某種意義上說,白廳在這種空間分配上的優柔寡斷,說明了它在處理軍情五處和軍情六處的關系上沒有一個正確而清醒的頭腦。七十年代以前,情況還是不見有多少好轉。到了七十年代,軍情五處才說服了財政部撥款,讓它搬到專門的、永久性的總部;柯曾大廈。在搬到柯曾大廈之前,辦公室空間的擁擠問題只得靠短期租借房間來解決。最先租借的房子是在柯克街,它是C 處在五十年代最熱鬧的中心。接著莫爾伯勒街的一幢辦公大樓又成了六十年代的反間諜中心。我們如果要查閱機密文件,就得穿過索霍市場,那里有跑江湖的、賣花的,還有腐爛的蔬菜葉。這種安排也許很適宜,但卻不切實際。 在五十年代,軍情五處好像被戰爭時期就沉積下來的一層厚厚的灰塵所覆蓋著,整個組織就像狄更斯筆下的哈維希姆小姐。戰爭期間,各界名流都傾慕她,但從一九四五年開始,名流們又唾棄她。他們紛紛跑到外面世界去尋求新的天地,棄下軍情五處,使之陷入黑暗的大地里回憶往昔的美好時光,而很少與白廳的其它部門發生聯系。 這種氣氛使我想起一所小小的公立學校。軍情五處的局長和副局長整天被阿諛諂媚包圍著, 猶如學校的老師受到學生們的奉承一樣, 好像只有他們才能被稱為先生。軍情五處的這種風氣,滋生和造就了一批奇特而放肆的人物。這里的男男女女都醉心于情報工作這場偉大的游戲,以致他們全然不屑于它的渺小,從而創造出了無窮無盡的令人人迷的事業來。 從表面上看,軍情五處的生活充滿了情趣與色彩,但卻陳舊。每逢舉辦一年一度的球類比賽時,就停止辦公。軍情五處在比賽場地附近的貴族酒館里還有一小塊非正式的小天地。每天早上,高級官員們幾乎毫無例外地要花上半個小時來做《泰晤士報》上的填字游戲。那些擾頻電話在通常情況下是被用來傳遞西方世界的最高機密的,此時此刻卻被官員們用來把稀奇古怪的、編成暗語形式的問題從一個辦公室傳遞到另一個辦公室。 譬如:我的左臀部出了毛病,意思是我猜不著左角最末一行第七個字是什么;我的右胸空蕩蕩的,意思是中間橫著的第十二個字是什么?考特尼揚是安全局首屈一指的填字游戲大王,他在五十年代是反蘇聯間諜科(D 處一科)的科長。他總是說,用鉛筆來做這種游戲實在太簡單了,應該用腦子來做。差不多有一年時間,我一直在觀察他的竅門,終于我再也經不住這種誘惑,向他發出挑戰。他立即毫不猶豫地把全部答案都填上了。結果,連續一個星期,我每天晚上都得在附近的一家小酒店里請他喝酒,他樂得不可收拾。 軍情五處的中樞神經是檔案室。萊肯菲爾德大樓的整個底樓全是它的地盤。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為了避免倫敦老家遭受轟炸時文件丟失或損壞,檔案室被遷往沃姆伍德一斯克魯布斯監獄里,可是這次遷移是一次失策。不到一年,監獄被炸了,許多文件被大火化為灰燼。搶救出來的那些文件被保存在防潮的聚乙烯袋子里。六十年代時,我們在研究三十年代擴編時期的這段歷史時,常常要查閱一些戰前的文件檔案。這下可真勞神啦,對付那一頁頁燒焦的紙,你非得用鑷子和木刮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