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渴求交心
宮君墨服用過一道大師留下的藥丸,苦澀過腸,憤涌的心情得到了緩解,斷了想把桌上的硯臺摔在地上的想念。 她坐在太師椅上平復著心緒,回憶著這位倔強的老人。 “此藥名為'金真',太女可用?!币坏来髱煍[著他那張標志性的冷眉冷眼,將一盒白色的藥丸隨意的碾在了桌上。 太女卻是感激的,一道大師的密藥難得,這大概是多日接觸下來,終于對她有所改觀才回拿出的東西。 一道大師曾對太女道,如若太女甘做“藥人“,便在醫治少傅之外再答應她一件事,于是太女為一道大師設了茶會。 一場只有周墨與他師叔兩個人的茶會。 她希望周墨和一道大師能好好談談,拒絕少傅的談心之邀已然成了她追之不及的遺憾與悔恨。 只是未曾想到,這一場交談下來,周墨與一道大師的關系更差了..... 在那場太女專門為他二人安排的宴席上,周墨一直在旁敲側擊于他師傅的下落,而一道大師則是“你小子少給我設話套“的白眼以及罵他學習不精,配不出好藥給太女吃.... 總之就是你來我往的唇腔舌戰,還時不時拿太女擋槍.... 但大多依然是一道大師的主場,周墨只在被罵急了才會回懟上幾句,一看他師叔的臉色便立即萎了。 本意是想讓他們關系融合的太女頭大無比,嘆了一聲,又聯想到少傅身上,心緒更加低沉。 “別在門口蹲著了,進來!”宮君墨皺眉望向禁閉的房門。 門框“哆哆嗦嗦”的搖了幾下,滾進來一個溜溜球似的身影。 太...太女! 小待衛小狗似的趴在地上,像是想討好太女 。 “我可沒教過你在人前得這幅樣子,站直了說話?!?/br> 林叁糕抖了抖身子站起來,卻沒能抖掉臉上的淚痕。 宮君墨嘖嘖稱奇,她還未見這少年哭過,一直都把他當個未來可期的御前侍衛看,這一回,倒是提醒了她對方還是個孩子。 “哭什么?“她雖是訓,卻又不由得放軟了幾分,“是誰和孤說,乾元有淚不輕彈的?” “太女,你可別殺黎叔叔??!”少年咬著嘴唇道。 他口中的黎叔叔,便是那阻攔婢女們進門的待衛副隊長。 宮君墨差點沒被空氣嗆住,“我為何要殺他?” “??!太女不殺嗎?”林叁糕立即破涕為笑,“我見黎叔叔垂頭喪氣的出來,還以為是....” 宮君墨搖了搖頭,有些無法理解這呆頭鵝的腦回路,便道,“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要讓你做?!?/br> “太女請吩咐?!贝纛^鵝湊上他的鵝腦袋。 “隨我....”宮君墨疑遲了一下,嘆了一聲道:“隨我去見少傅 ?!?/br> 林月虞將宮翡玉的信在往燭光上一劃,眼見它化為了灰燼,又將金國公主寄給太女的信藏好,往屋外走去。 天已大亮,昨晚的守夜小丫頭坐在院子里“噗嗤噗嗤“的洗衣服,昨晚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這個時節的天氣總是這樣。 “少傅曬太陽嗎?”女孩見林月虞出來,愉快的招手,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將笑黛凝固在了臉上,手臂垂了下去。 林月虞看到她便想起自己的丫鬟珍兒,不忍心道:“怎么不說話了?” “少傅.....少傅不喜歡太女府上的人,我....我還是不要說話了?!迸澫卵?,默默的給衣服擰水,一副心情低落的樣子 。 林月虞嘆了一聲,“我并不討厭你 ?!?/br> 女孩揉了揉耳朵,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一下就雀躍起來,更加賣力的洗起了衣服 。 真就一個小孩子,被討厭就不高興,被喜歡就變開心。 如此純真的存在,倒是與這不茍言笑的太女府形成宣明對比。 林月虞不由得就往太女身上想去,想著她年少時與面前這丫頭也應相差無幾,如今卻變了那么多。 “我出去走走?!绷衷掠莸?nbsp; 。 其實卻是試探,她想知道如今寄于太女府的自己,有多大的自由度。 太女是必不可能允許她出府的,但是出院子呢? “少傅要出府嗎?”小丫頭瞪大眼睛。 林月虞有些自嘲的道,“難道我可以出去嗎?” 小丫頭眨了眨眼睛,沒聽懂她的話中話,“少傅若要出府,請等等我?!?/br> 心底“砰”的一跳,林月虞下意識道:“等你做什么?難道你要陪我?難不成我是可以出府的?” 說完又感到后悔,覺得自己在言不可能之事。 “少傅想出府,自是可以出的?!毙⊙绢^一臉自然的表情,只是眼瞳中微微有些許疑惑,像是沒明白少傅為何問這么個問題? 林月虞一臉震驚。 我可以出府?我可以自由活動?難道太女將我帶回來,并沒有打算要監禁我嗎? “只不過出門前需和太女知會一聲,畢竟少傅身子還沒養好,若要出門,或得需要派些待衛跟著的。不過太女現在不在府中,少傅且等我找待衛隊長去?!?/br> 小丫頭轉過身子,邊晾曬衣服,邊道:“少傅且等等我,我馬上就晾好!” 林月虞的心又沉了下去,若是被待衛跟著,還談何自由?究竟是因著自己體弱,還是太女的別出心裁呢? 想著想著,她又不由得苦笑。 不過自然是不會出府,她可不想被一群人跟著,更何況她今日有事要辦,趁著丫鬟晾衣服,往昨日去過的書房那邊去了。 林月虞知道今日有早朝,大半待衛都會被太女帶走,給了她能自由穿梭的機會與時間。 而原本擔心的是否會被府中人攔下的事也未有發生,路上遇到的小婢女們都只是恭敬的和她請安,沒有任何多余的舉動,像是所有人都默認為她在府中隨意的走動是極其合理的。 倒是浪費了她本打算避開太女府中人的心思。 前方書房的門階清晰可見,林月虞看了它一眼,繼續往它后面的高聳假山而去。 只是原本以為昨日的事后,太女一定會加強對密室入口的防范,卻不想這書房如此安靜,竟是連個待衛都沒布置,大大的出乎了林月虞的意外 。 她登于假山之上,俯視腳下的太女府。 皇室貴族所居住的地方,最看中的就是風水學,而密室的位置安排,又是風水學的重中之重。 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東南角的一間屋,那里也是太女府水流的截斷處。 水流對皇家就像龍脈似的,截斷必有因。 林月虞思索片刻,走向了那個位置,掩門進入,才發現那僅僅是個雜物屋。 她不死心,又敲了敲墻面 。 昨日的遭遇,使得林月虞得以窺見太女所擁有的地下迷宮,卻也使得她意識到,太女的密室遠非昨日書房的一處。 而這個滿是灰燼的地方,會是另一個密室嗎? 如果這里是個密室,里面又是否會有其他密信呢?而那些密信上又都會記載些什么? 這些問題,林月虞打算一一探查清楚,而不是憑借一首詩歌與二公主的說辭,來斷查太女的真實是否。 “太女,你真的謀反了嗎?”林月虞默默道 。 她被太女傷害,或許導向二公主才是正常反應,可是..... 太女行為乖張雖為朝中共識,卻也曾接連奪回過17座城池,是國之英女,她與金國勾結的道理是什么? 被人傷害過卻還向為著那人說話,林月虞酸澀的想,真不知自己會被多少人笑話為“愚忠“ 墻壁并沒有什么異常,林月虞嘆了口氣,打算退出房間。 太女府那么大,真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真正的密室,而太女也會在早朝后回來打斷她的尋覓,可她卻沒有下一次尋覓的機會了,那被她藏匿的密信更是個不知何時就會爆炸的危險品! 在太女回府前找出盡可能多的信件,這是她必須完成的事。 時間緊迫之下,她漸漸有些焦急,但就在她想要關門出去的那一刻,無意間瞟見到了雜亂堆放的廢木板間,有一塊上面刻有做工粗獷的花紋 。 她本是心不在焉的一瞧,卻即刻詫異起來 。 太女的一切木工,皆有做工精細的御前木匠們承接,這種粗獷的風格顯然不是御前木匠們所為, 除非....這是太女另外找人做了什么 。 林月虞快步跑上前去,想扒開上面的木削和灰塵,卻只聽“吱嘎“一聲,一只腳向下陷去,竟是踏空了地板! 地底下是個密室! 林月虞心驚,想要先將腳拔出來,不想身體反而因著她的使力越發向下墜去,很快就如陷入了泥石流般不可自控起來。 眼睜睜看著半拉身子都掉下去了,林月虞雙腿亂蹬起來,卻還是觸不到任何支點,不知身子底下有多深。 她到底是個書生性子,慌張之中,叫了出來。 可惜木板的脆弱卻在她想象之下,幾聲脆響,周圍地板皆一了斷。 少傅隨即向下墜去。 眼前閃過一道花白,一雙修長而有力橫空出世一般,拉住了她的胳膊。 “少傅,別動!”那個她無比熟悉但又令她生懼的聲音沉悶道。 林月虞倏地瞪大眼睛,第一反應就是掙扎,不想將周圍的木板又壓塔了幾根。 宮君墨悶哼一聲,有些氣虛喘喘,“少傅,別動,會掉下去的?!?/br> 林月虞如何不知,可是她更加不愿意被太女觸碰。 “少傅,別動了,求求你?!?/br> 林月虞一愣,好似聽到了一聲哭腔,她不可置信的抬起頭,卻被太女趁機猛往上一拉,又大力往后一推。 木板咯支響,林月虞被推離了崩塌范圍,太女卻墜了下去。 “太女!”屋外飛進一道身影,正是林叁糕 。 幾近墜入的身體單手依靠在搖搖欲墜的木板上,歇力往下一拍,在擊碎木板的同時,一個漂亮的半空側腰翻身,穩穩的立在了其他結實的木板上,太女單腿蹲地,衣漣泛起風霜,擊退了一圈的煙塵。 “退出去!”她對沖進來的林叁糕道 。 林叁糕見她無礙,松了口氣,嘟著嘴“哦”了一聲,看向林月虞,眨了眨眼,像是想要和她說什么似的,被林月虞無視,這才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剛剛宮君墨差點掉下去那一幕,亦是將林月虞嚇了一跳,她已然做出了要拉太女的動作,沒承想太女竟自己跳了出來,這才憶起她也是個武藝高強之輩。 松氣之余,卻又開始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起來。 宮君墨蹲在了顫動著身子的林月虞面前。 刺猬似的少傅滿是戒備的看向她。 她發現了!她猜出我想做什么了嗎?她把待衛叫出去是想對我做什么嗎? 刺猬的刺像是往內長的,快要把自己扎傷。 宮君墨沉著頭,林月虞只能看到她緊繃的下顎線。 離的這么近,下愕線又落得像冰山,只差一雙怒氣滿滿的眼,便與那個夜晚一模一樣了。 太女緩緩的抬起頭,眼看就要露出碎發下的眼。 “不!不要 !“林月虞臉都白了,用手撐著地拼命的往后退,兩只腿都顯得有些抽搐。 宮君墨愣了愣,將頭沉了回去,有些氣息奄奄,像是霜打的茄子,倏地,她起身站起,往后退好幾步,才重新蹲了下來 。 林月虞吃驚于她的舉動,卻更膽顫于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嘴角微抬,宮君墨似在苦笑,默默將眼眸抬高,但并沒有林月虞想象中的暴虐神色,反而是極近崩潰的哀傷。 “少傅太冒失了,若是掉下去了怎么辦呀!”太女的嘴唇發白,后怕般的自言自語。 林月虞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得將目光移開。 “少傅盯著哪里,是想去下面嗎?“宮君墨指了指房間中巨大的窟窿。 受驚的胸脯不定的起伏著,那是林月虞急促的呼吸,她趕緊收回看向窟窿的目光,費力的扣著手下的地板,始終不敢與太女對視。 不認為太女會謀反是一回事,但懼怕太女,卻是另一回事了。 這個時間早朝還未結束,宮君墨便出現在了自己眼前,林月虞無法不往請君入甕的方向想。 宮君墨看她不回答,自言自語道:“那里只是是我廢棄掉的一個地下室罷了,少傅還是不要下去吧!” 她站起身,向林月虞遞出手,“少傅請隨我來?!?/br> 林月虞自然是抵觸的,咬著唇不言語,她總以為宮君墨會嚴厲質問,又或是以其他的更讓她恐懼的方式來懲罰她,卻不想宮君墨只是一副不為在意的態度,令她十分仿徨。 “我的府中密道很多,但大多是棄用的,或者為‘‘煙霧室‘,少傅不熟悉我府里的路,很容易就會走錯,少傅請隨我來,我給少傅看我府中的布局圖可好?”宮君墨聲音輕柔道 。 林月虞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 太女要給她看布局圖,豈不是要告訴她密室們的具體位置! “太女,你是何意?”林月虞仰起頭看向宮君墨,顫著嘴角問。 在她的記憶里,宮君墨是難能有溫和的時候的,但眼前的太女,眉目柔潤而蘊潔,一時之間,林月虞懷疑自己看到的另一個人 。 “少傅,你終于肯同我說話了?!睂m君墨微微嘆息,像是吃了口苦澀的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