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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成侯府傻女在線閱讀 - 第78節

第78節

    “你家主子都沒有資格同我說話,你一個下人插什么嘴?這就是你們陳家的家風?下人尚且如此,可見主家有多張狂?!?/br>
    清貴的書香門第,自是把名聲看得比命還重要。那搭話的中年男子脹紅著臉,下意識看向陳遙知。

    陳遙知憋著前世的氣,道:“裴二姑娘,我不知哪里得罪于你,你處處為難我。你為難我也就罷了,我不與你計較便是。你何苦讓你家祖母挖苦我?”

    裴元惜沒看她,安撫著康氏,“虛有其表之人,祖母不必理會?!?/br>
    她當下怒了,什么叫虛有其表之人?裴元惜竟然這么說她!她才情長相皆不俗,裴元惜不就是命好托生在侯府,又走了狗屎運被皇帝另眼相看,否則哪有資格嘲笑她。

    “裴二姑娘!”

    “我說的哪個字不對,還請陳姑娘指出來?!迸嵩б琅f沒有看她。

    她本就心情陰郁,這下更是怒極?!芭岫媚锶缃裾档靡庵畷r,自然是可以任意踩低別人。然而花無百日紅,人無一世寵,焉不知今日你看輕之人,他日是你仰望之所在?!?/br>
    這下裴元惜終于施舍般看了她一眼,目露嘲諷,“陳姑娘說得極是,不知你當初看人低時,可知有今日?”

    “你…”

    “陳姑娘不止父兄無官職在身,自己好不容易攀上曾太妃卻不想曾家犯罪。你以為自己能在東都城里大放異彩引來四方稱贊,不想如今只能灰頭土臉離開。豈不正應了你自己方才說的話?!?/br>
    “裴二姑娘,做人不能太得意?!标愡b知幾乎是咬牙切齒。

    得意什么?

    命好又如何?當上皇后又如何?還不是個短命鬼!

    她深吸幾口氣,怒火慢慢退散。一個短命鬼而已,能得意到幾時。有富有寵又如何,沒有命享。

    裴元惜將陳遙知的情緒變化看在眼里,大約明白她在想什么?!叭瞬惠p狂枉少年,我身為侯府嫡女得意些又何妨?”

    她心口堵得難受,氣得肝疼地看著她們起身上了馬車。耳邊還聽到康氏厭惡的聲音,一字一字都在扎她的心。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陳家的姑娘竟然是這樣的,太小家子氣,真是辱了陳家先祖的清名?!笨凳险f。

    “孫女也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人,嫉妒心之強委實讓人害怕?!?/br>
    陳遙知聞言,只恨不得自己能上前給裴元惜兩個耳刮子。她嫉妒什么?這個傻女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

    她想起大哥罵自己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什么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她不知天高地厚惹是生非。大哥一向嚴厲,但還從來像那樣罵過她。

    因為裴元惜,大哥不僅罵她,還曾動手給過她一巴掌。憑什么裴元惜還能目中無人,而她就要灰溜溜地離開東都城?

    半刻鐘后,侯府的馬車已經無影蹤。她身邊的管事詢問她是不是應該起程,她狠狠瞪那管事一眼。

    “你一個奴才多什么嘴?!?/br>
    那管事立馬閉嘴,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她含著怒火上馬車,卻不是吩咐繼續趕路,而是調轉車頭回城。

    普恩寺是個香火鼎盛的寺廟,康氏算是寺中的老香客,一應接待與住宿自然被安排得妥妥當當。

    一路舟車勞頓,康氏很是疲累。等安頓下來用過齋飯后,祖孫二人各自回屋休息。

    裴元惜有點累,但睡不著。寺中的香火氣帶給她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定,那安定之中似乎蘊含著某種叫宿命的東西。

    年幼時鋒芒太露,癡傻時猶如困獸,到后來步步為營走到今日。過去種種身不由己,將來會發生的事超出她的意料。

    春月進來悄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她驚訝不已。

    起身更衣,給康氏留話后主仆二人出了屋子。前面一個小和尚引路,幾乎穿過大半個寺廟終于看到一排莊嚴的佛殿。

    繞過佛殿之后,是高高的佛塔。

    春月被攔在外面,進去的唯有裴元惜一人。將將進去,便看到一頭短發的少年歡天喜迎上來。那一張喜笑盈腮的臉上掛著兩個酒窩。

    “娘,驚不驚喜?”

    驚喜。

    一日不見,裴元惜還真有點想他?;蛟S以前沒什么感覺,經歷這些日子之后她發現自己真的有一個做母親的心境。

    瞧見他穿著普通的常服,便知他并沒有暴露身份。

    “你怎么會在這里?”

    商行神神秘秘地擠著眼睛,望向那站在佛前的男子。男子頎長雅致,倒是極難得地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

    白衣出塵,越發公子如玉。

    鍍金的佛相莊嚴慈悲,他一身白衣猶如不染濁塵的世家公子。那一抹白清冷了他的氣質,卻淡化了他的蕭殺之氣。他背手而立,交握在一起的雙手那么好看,仿佛從未沾過血腥之氣。

    一個雙手沾滿鮮血之人,一個權勢滔天的男人,他會相信佛祖嗎?

    從他的站姿上看,他必是不信的。他在打量著佛相,并無半點虔誠之意。他手放在背后,可見并無一絲敬畏之心。

    那么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的眼中才閃過疑惑,商行便替她解答,“今天是公冶家滅門的忌日?!?/br>
    公冶楚慢慢轉過身,看到她之后似乎皺了一下眉,然后看了商行一眼。只這兩個微妙的眼神她便明白了,今日這一出都是重兒安排的。

    以公冶楚的行事,再是公冶氏的忌日,也不太可能會選擇到普恩寺來。

    她行禮也不是,不行禮也不是,他們的關系還真是說復雜得很。就生吧,確實生,完全是不相干的兩個人。說親吧,也親,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孩子。

    商行像是看不見他們之間古怪的氣氛,低聲問她,“娘,我爹是不是長得特別好看?”

    以前宮里的那些宮女明明懼怕父皇怕得要死,還是有些人不怕死的想爬床。不僅是因為爹是皇帝,還因為爹長得實在是太好。

    當然那些女人沒得近到爹的身邊就被柳則叔叔處置了。

    “是,公冶大人長得確實非常出色?!?/br>
    這一點,只要不眼睛瞎的都應該看得出來,裴元惜回答得很是大方。

    商行眼睛頓時大亮,“娘,我也很好看,我長得和爹可像了?!?/br>
    他一副邀功的樣子,頂著一張與公冶楚完全不像的臉。

    裴元惜眼眶一熱,不知為何有點想哭?!澳愣ㄈ皇情L得最好看的?!?/br>
    他一臉歡喜,還帶著羞赧,像被大人夸獎的孩子一樣有些不知怎么辦好。手腳不知道怎么放時,他干脆拉著他們一起給佛祖上香。兩人一左一右,他在中間。

    三人之中,他最為虔誠。

    “感謝佛祖讓我見到我娘,讓我們一家三口團聚?!?/br>
    佛祖寶相威嚴,也不知聽不聽得見。

    上過香,裴元惜不宜久留。

    她離開后那對父子陷入僵局,主要是公冶楚氣場太強氣息太冷,要不是商行一直把他想象成以后的那個爹,恐怕都要在他的目光和氣場之下崩潰。

    “不是說你不插手嗎?此舉何意?”

    “爹,我沒想那么多。我是在聽到娘要來普恩寺之后動的心思,但我真的是為爹好。爹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嗎?每年這個日子你是怎么過的?”商行小聲爭辯著,一臉的討好。

    公冶楚寒著臉,他是怎么過的?

    自然是見血方休。

    印象最深的自然是三年前,他血洗了太凌宮。那些哀求聲和咒罵聲,還有那經久不散的血腥之氣仿佛就在眼前。

    他的頭隱隱疼起來。

    “爹,你是不是又頭疼了?”商行關切問,他記得爹每個這個日子都會頭疼。爹說過娘在的時候明明好了的,娘去世之后再次發作。

    公冶楚按著太陽xue,“無事?!?/br>
    哪里是沒事的樣子。

    商行稚氣的臉上寫滿擔憂,他見過爹發作的樣子。雖然只有一次,但實在是記憶猶新。那一次他夜里睡不著,他想找爹。

    他偷偷地溜進爹的房間,然后他看到爹像捧著頭在地上打滾。那壓抑的低吼聲和嘶啞的悲嗚把他嚇壞了,后來他才知道原來看上去堅不可摧的父皇也會生病。

    爹的病無藥可醫,除了娘。

    五年來,每當爹發病的這一天他就躲在不遠處。他看過爹發狂的樣子,看過爹殺人的樣子,但他還是心疼。

    “爹,我會陪著你。娘也在?!?/br>
    這句話似乎起到什么作用,公冶楚感覺自己的頭疼隱約緩解。他望著那些佛殿,在香火氣中失神。

    這個少年,他說是自己的兒子。那個女子,在夢里是他的妻子。似幻如夢一樣的荒誕,而他竟然信了。

    “今夜早點休息,什么動靜都不要出來,我不想誤傷你?!边@是他對商行的交待。

    入夜后,山風起。

    寺中的香火氣隨著風四處飄散,散落在后山的林間,散落在寺中每個出家人的心里,也散在香客們的睡夢中。

    他們父子隱瞞身份,住在寺中的另一處客房中。整個普恩寺外面暗藏著無數的暗衛,他們和夜色一體。

    柳則扮成隨從,守在公冶楚的房外。

    他早年便是公冶楚的親信,在公冶楚尚未到東都城時他們所到之處,方圓幾百里都不會有盜匪。那些盜匪在每年的這個日子里,一個個消失。公冶楚到東都城后,東都城里的惡霸越來越少,近幾年更是城內城外一年比一年太平。

    世人只知公冶楚為人狠辣殺人如麻,卻不知在那狠絕的行事作風之下,有多少百姓免受匪患,有多少百姓免受欺凌。

    作為公冶楚的心腹,柳則從不覺得他的主子是殘暴之人,相反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從不曾忘記過公冶家的祖訓。

    百姓社稷為重,君為輕。

    東山王府之所得人心,之所以被永成帝忌憚正是因為如此。便是經歷過滅門之仇,便是再痛恨商氏皇族,他的主子一直恪守著那句話。

    但愿陛下是對的,寺中最有利于大人安神凝氣,興許這一次大人不會那么難受。

    公冶楚坐在屋子里,桌上是一盞清油燈。

    油燈的光不大,他修長的手挑撥著燈芯,火苗亮了一些?;实壅f他和那個女子成親后,頭疼之癥再也沒在這一日發作過。

    他想起她對自己的安神之效,想起那夢里的桃花。

    每一年的這一日他都會發病,他知道這病是心病。在多年前東山王府被滅門的那一夜,心病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發病時理智雖不會完全消失,但那頭疼欲裂之感實在是太過厲害。有時如萬千只馬蹄踏過,有時又像是身處鬼哭狼嚎的地獄之中。

    那些慈祥親切的親人變成一個個猙獰的惡鬼,他們爭先恐后地朝他撲來。濃郁的血腥將他淹沒,他在血海中窒息掙扎。

    頭開始疼起來,他捂住耳朵不想聽那些聲音。但是那聲音像是從地底下鉆出來一樣,生出長長的藤蔓纏在他的腳上。

    他掙扎著,桌上的油燈應聲倒地。

    屋子里瞬間陷入黑暗,他猶如身在地獄。

    柳則聽到動靜,心知主子的病犯了。連忙沖進屋子里,沒有上前扶住公冶楚,而是站在一旁道:“大人,附近若水鎮有一員外,已經納了十幾房小妾。那些小妾或是不堪入辱自盡或是被他折磨至死。他倒是不吝嗇錢,給那些人家的封口費極多,是以并無人揭發他。屬下以為此人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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