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阿姨是司家的老人, 一時稱呼還改不過來:“少爺, 太太這么睡要不要緊?” “沒關系, 把空調調高些就行?!?/br> “那今晚我留下來照顧你們?!?/br> “不用?!彼静叻愿浪齻兌蓟厝?,阿姨卻堅持不肯。最后兩人各讓一步, 司策遣散了大部分人, 只留阿姨一個人在外間的陪護床上休息。至于主臥室便只有他和溫蕊兩個。 記不清已有多久, 兩人沒有這么安靜地同睡一室了。雖然不在一張床上, 但只要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睡顏, 司策的內心便平靜而滿足。就像溫蕊自始至終都是他的女人, 從來沒有離開過。 屋內只留了一盞微弱的床頭燈, 空調被調到了最適宜的溫度。房里的沙發是加長加寬的款式, 比家里的單人床更顯寬敞。溫蕊小小的一個睡在上面毫無違和感, 她自己也覺得很舒服,這一覺便睡了好幾個小時,等醒來迷迷糊糊抓起手機一看,居然已過兩點。 借著那盞床頭燈她打量了一下病床上的人,發現司策也已睡了過去。渾沌的大腦略微思考了幾秒后,溫蕊翻了個身朝向里面,重新又閉上了眼睛。 她現在已不是從前那個溫蕊, 沒那么膽小也沒那么計較,有了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 只是她轉身的時候并未發現,病床上的司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最后唇角揚起了一點弧度,滿意地又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早上,溫蕊是被前來查房的醫生護士吵醒的。 姜學洲帶著人進來的時候,溫蕊剛剛睜開眼睛。但她完全不敢動,就這么維持著面朝里的睡眠姿勢,僵直著后背假裝自己還沒醒過來。 與其當眾和人打個照面,尷尬地道一聲早安,還不如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睡死過去得好。 那會兒的溫蕊真恨自己為什么要醒。 好在姜學洲十分體貼,主動帶人退了出去,說是一會兒再來。聽到房門關上的一剎那,溫蕊終于長出一口氣,正想要舒展一下過于僵硬的四肢,就聽司策輕笑著沖她道:“人都走了,不抓緊時間洗漱一番?” 溫蕊翻身下“床”,假裝沒留意到司策臉上的笑意,想進洗手間刷牙,卻被對方叫住。 “麻煩把床升高一些?!?/br> 溫蕊一把拿過床頭的開關塞他手里:“自己摁,我上學快遲到了?!?/br> “周末也要上課?” 溫蕊踏進洗手間的腳步一頓,臉不紅氣不喘地回了他一句:“對,選修課?!?/br> 說完氣鼓鼓地進了洗手間。一番洗漱過后,溫蕊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身上那被睡得皺巴巴的衣服,糾結地吸了口氣。 走是一定要走的,只是穿著這么皺的衣服去搭地鐵公交,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這都要怪司策這個狗男人。 她把所有的怨氣都怪到了司策頭上,心情立馬好了許多。走出洗手間準備拿上包離開的時候,就聽司策出聲叫住她:“先換身衣服吧?!?/br> 他抬手指了指擱在沙發里的方向,溫蕊這才發現那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套女士衣褲。溫柔的淺色襯衣,搭配同色系偏深的呢料西裝休閑褲,和她昨天穿來的那件外套搭配得尤其和諧。 這男人雖然狗,穿搭方面倒是頗有些心得。 溫蕊換了這一身后人立馬放松了許多,但拿人手短她也不好意思掉頭就走,便貼心地“侍候”司策刷牙洗臉,還裝模作樣地問了他早餐想吃什么。 “所以你給我買?” “不,我讓阿姨給你買,要不讓你家大廚給你做?” 司策笑著搖頭:“不用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br> 說是要送她,手卻一點兒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就這么不松不緊地握著她的手腕,一副舍不得放開的樣子。溫蕊正想甩開他的手,卻聽得對方柔聲問了句:“你晚上還來嗎?” 一股難以言說的電流涌上心頭,害得溫蕊微顫了下。她覺得這男人的聲音有點上頭,比起他平日里霸氣又冷硬的風格,這樣的柔聲細語更叫人無力招架。 她真怕再待下去自己會忍不住破功,于是用力推開了司策的那只手,倉皇地回了一句:“再說吧?!?/br> 隨即便大步離開。走得太快,連房門都沒給人關好。 - 外頭小花園的圓桌邊,姜學洲拿了杯咖啡正跟蔣雍說話。 “我看眼下這個情況,我是不是應該換個病區比較好?!?/br> 蔣雍一臉不以為然:“怎么,避嫌嗎?” “不應該嗎?” “換什么換,病人來了就聽醫生的。司策也沒說你有什么不好的,他那都是小傷,你的醫術我也信得過。再說也不長久住著,換來換去的也麻煩。他若不開口便證明他對你沒意見,你別胡思亂想?!?/br> 蔣雍伸手拍拍姜學洲的肩膀:“你呢好好看你的病,他呢好好追他的妞,大家互不相干嘛?!?/br> “聽你的意思,司策還在追求溫蕊?” “那是,一離婚就開始追,這也追了大半年了。我怎么看著一點效果都沒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那會兒但凡對人家溫柔點,也不用現在苦哈哈地當舔狗?!?/br> 蔣雍說著說著像是想到了自己,一時間情緒上頭,“唉,追人可不容易,熱臉貼冷屁股,有時候想想何必呢。天涯何處無芳草,也就是……” 也就是舍不得那個孩子,連帶著孩子媽也看著順眼可心起來,有股子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得到,她紀寧芝莫名其妙就成了他眼中最合適的那個女人。 也是魔障了。 他自嘲地笑笑,一抬眼就看到溫蕊從面前的玻璃門走過。下一秒沒等他上前跟人打招呼,身邊的姜學洲已要開門走了進去,叫住了對方。 蔣雍見狀停下腳步,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姜學洲和溫蕊并肩離開,他才掏出手機給司策打了個電話。 “兄弟,你這回怕是碰到硬骨頭了?!?/br> 電話那頭的司策語氣冷淡:“能有多硬?!?/br> “也是,再硬也硬過你司少爺啊?!?/br> 蔣雍掛了電話笑得愈發開心,雖然自己還有一堆破事沒解決,但能看兄弟的好戲他依舊心花怒放。 這場戲,怕是會唱得很精彩。 - 溫蕊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離開病房的時候她走得很匆忙,就是怕撞見姜學洲。結果剛走出沒多久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叫著她的名字,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在回頭的前一刻溫蕊做了個深呼吸,調整了下臉上的表情,隨即轉頭和對方客氣地打了聲招呼。 “你不忙嗎?” 姜學洲笑得一臉燦爛:“所以你是盼著我忙對不對?” “也沒有,就覺得你們醫生挺忙的,早上要查房?!?/br> “都查完了,怕打擾你們特意留到了最后一間,沒想到還是唐突了?!?/br> 溫蕊訕笑著理了理頭發,轉移了話題:“你現在干什么,休息了?” “今天早上不太忙,抽空喝杯咖啡。你呢,要回去了,晚上再過來?” 溫蕊本來確實沒想好要不要過來,但被姜學洲一提便故意道:“不來了,探個病而已。我前天沒睡好,昨晚不小心睡著了才沒走。他反正也快好了,我來不來都無所謂?!?/br> 姜學洲拿起咖啡抿了一口,笑著吐出幾個字:“口是心非?!?/br> “學長……”溫蕊忍不住像從前那樣喊了他一聲,眼底盛滿了尷尬。她可以對司策強硬冷漠,不給面子地把他趕出自己家??梢粚ι辖獙W洲,她似乎又變回了從前那個溫柔小心的溫蕊。 在她眼里,姜學洲還是那個溫暖又善良的鄰家哥哥,那種親切感永遠都在。 姜學洲也像是想到了從前,一時興起便伸手揉了揉溫蕊的頭發。 手剛擱到對方頭頂,兩人都愣了一下。但這并不是最尷尬的,最戲劇化的是,溫蕊居然看到司策的大伯母秦念薇,正帶著幾個傭人前呼后擁地朝這里走來。 醫院的走廊原本挺寬敞,但兩幫人馬在這里“狹路相適”,這地兒立馬就顯得逼仄起來。 現場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秦念薇還是從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溫蕊的不屑一顧寫滿了整張臉,絲毫不見掩飾。 她也看到了姜學洲,似乎是被他的氣度所吸引,也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粗粗旖蔷鸵绯隽诵?。 “原來是姜家的,我說怎么這么眼熟?!?/br> 姜學洲眼神微微一黯,像是不想理秦念薇,但又被自小受到的教育束縛,于是還是耐著性子客客氣氣地打了聲招呼:“阿姨您好,好久不見?!?/br> “確實很多年沒見了。你這聲阿姨也不是真心的,既不是真心那以后索性也不必叫了?!?/br> 溫蕊一直默不作聲聽著這兩人的對話,在聽到秦念薇的最后一句話時,她突然好奇地看一眼姜學洲。 秦念薇這是什么意思,姜司兩家是不是發生過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沒等她細想秦念薇又把矛頭指向了她:“溫蕊,咱們也很久沒見了,見著長輩不打聲招呼嗎?” 溫蕊沒說話,視線落在她身上的時候沒了往日的躲避與閃爍。她就這么大大方方地看著秦念薇,像她打量自己那樣將她渾身看了個遍。 然后壓下了平直的嘴角,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身后秦念薇不出所料地發了飆:“沒規矩……” 其他話溫蕊已懶得再聽。 今晚她不會再來,以后都不會……再來了。 - 姜學洲一路把溫蕊送到了醫院門口,再要往外走的時候,后者及時伸手攔住了他。 “可以了,你回去上班吧?!?/br> “你自己回去沒問題?” 溫蕊失笑:“我剛剛連秦念薇的面子都敢下,你覺得現在還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到的?我剛剛是不是挺兇的?” “有點兒。不過……”姜學洲露出回憶的神情,“你雖然變了,司策那個討人厭的大伯母倒是一點兒都沒變。不她也變了,變得比以前更討厭了?!?/br> 雖然背后說人壞話不好,但溫蕊得承認姜學洲這話說得有道理,至少她聽了心情舒暢。 司家養了她多少年,也就侮辱了她多少年。她做不到恩將仇報,可也做不到無事發生。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們保持距離,最好永遠永遠都不要再見。 司策再好,都抵消不了那些人的惡,所以他們注定沒緣分。 “所以你跟司策……”姜學洲斟酌著語句再次開口,“如果你們和好,以后是不是還得再跟這位討人厭的伯母打交道?” 溫蕊腦海里正好閃過剛才的那個念頭,于是便脫口而出:“不會了,太討厭了?!?/br> 她真的太討厭司家人了,連剛才跟秦念薇這樣的匆匆一瞥都讓她感到窒息,她實在不愿意再跟這些人相處。 “所以真這么討厭?” “是?!?/br> 姜學洲低頭的瞬間強行壓下了唇角,掩飾住了內心此刻的想法,換了種輕松的語氣沖溫蕊道:“既然這樣,不如考慮考慮我?” 這個表白來得并不意外,姜學洲的所有表現都在向她傳遞一個消息,那就是他喜歡她。 小的時候溫蕊也喜歡姜學洲,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是小meimei對大哥哥的那種喜歡。他說話學業出色,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