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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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奶奶臊得臉上發紅,瞪了大奶奶一眼,沒好氣兒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也跟孩子學!那誰年輕的時候還沒犯過幾回二!” 大奶奶笑的直拍炕,沖著蘇慧蘭擠眼睛:“閨女啊,你奶年輕時候犯二的事可不是這一件兩件,回頭你上俺們家來,大奶奶都學給你聽!” 蘇慧蘭看著眼睛都快立起來的奶奶,忍不住捂著嘴偷樂,連柳枝大娘也差點沒憋住笑。 幾人說笑了幾句,大奶奶又問起濱河的事,待聽了事情經過后,眉頭立時擰成了疙瘩。 “這大旺打小俺看著就不大親近咱們,還以為他天生就是話少,沒想到到底是長了個歪心眼兒,比他爹的人品可差遠了!虧俺家里的老頭子還時不時惦記他,俺看你們都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蘇慧蘭的太爺爺有三個兒子,老大就是蘇志國的父親,蘇慧蘭叫大爺爺;老二沒活到成年就出意外沒了;老三就是蘇慧蘭的爺爺。 蘇大旺的父親是太爺爺的親侄子,因早年父死母改嫁,便自小在太爺爺家長大,蘇慧蘭的太爺爺憐他身世不好,對他視如己出,連帶蘇慧蘭的大爺爺兄弟們和他的感情都很好。 而蘇大旺的父親就他這么一個兒子,所以當初大爺爺和爺爺也把蘇大旺看做是自己的親侄兒一般處處照顧。 蘇奶奶神情也有些黯然,家里這些人誰也不如大嫂子眼光好,當初小兒子出事,她自己回來時,大嫂子就曾拐著彎勸過她,說把孩子托給蘇大旺不一定牢靠,她也沒在意,結果就吃了這么大的虧,吃虧不要緊,關鍵是害得她的蘭蘭受了那么多委屈。 看出蘇奶奶的自責,柳枝大娘忙道:“三嬸,你別多想,這不是咱的錯,都怪他蘇大旺一家子黑心爛肺,以后咱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咱秀山也再沒這號人!你也犯不著難受,這年頭哪有壞人干了缺德事不疼不癢,反而是咱好人摧心折肝的難受!那可不成!” 婆媳倆寬慰了蘇奶奶兩句,又安撫蘇慧蘭,叫她只管安心在這里,有啥事自然有他們這一大家子給她撐腰。 兩人呆了沒一會兒就要回去,蘇慧蘭就把柳枝大娘的筐子騰出來,把頭天晚上準備的東西裝了進去,怕里頭的東西太扎眼,還細心的蒙了塊粗布。 蘇奶奶親自把又裝滿的柳條筐遞給柳枝大娘:“俺昨兒還跟大奎說要上你們家去,沒成想你們娘兒倆比俺還快,倒是省了俺的事!這里頭兩塊布料挺好的,柳枝你回去給孩子們做件衣裳!” 婆媳倆一看筐里裝了這么多好東西,也是一驚,別的就不說了,這布料、紅糖和白酒,都是他們這兒又貴、又不好買的東西。 婆媳倆對視一眼,大奶奶就皺起了眉頭:“梨花啊,你這是干啥!弄點好東西都給出去了,你讓孩子以后跟你吃糠咽菜??!” 蘇奶奶看大奶奶要發作,連忙把之前糊弄大兒子那一套搬了出來。 大奶奶雖然精明,但是說到底她不可能知道這天下會有“金手指”福冊這等奇事,也相信蘇奶奶不是那種偷雞摸狗的人,明白這些東西肯定都是正經來路,所以也就信了蘇奶奶的說法。 只是除了布料和白酒,別的東西老太太都不肯拿,妯娌兩個撕撥了半天,最后還是蘇慧蘭眼尖看著院門外好像有人來,大奶奶也怕再推讓下去讓別人看見不好,這才作罷。 送走了大奶奶婆媳倆,家里又先后來了幾撥客人,平時跟蘇奶奶關系好的基本都來了。 蘇慧蘭就品著,跟奶奶關系好的人大多是單獨過來,最多也就是兩家一塊兒,來的基本都不空手;要是關系普通一些,就是幾家相約著一起來,并不拿什么東西。 所以關系遠近差不多一眼就能看出來,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具體還得跟她奶求證。 祖孫倆這番輪流待客、送客,前前后后一忙就忙到了下午二點半,這個時間大多數人已經要準備做晚飯了,這才消停下來。 眼看天色不早,蘇奶奶關上了院門,祖孫倆回屋就開始整理大伙兒送來的東西。 大家送來的東西種類很多,有雞蛋、黃豆、苞米碴子,自家做的粉條、豆腐,還有就是在山上下套子套住的野味。 其中有一種黑、白、棕黃三種花色交織的鳥兒最為特別,這就是當地赫赫有名的飛龍。 這名字聽著挺霸氣,但據說這“飛龍”的叫法是源自它滿語名字的諧音,它其實不擅長飛翔,性子也是老實巴交,平時喜歡在山上的松林里啄食樹芽、嫩草、種子和漿果之類的,個頭也小,像蘇慧蘭手里這兩只,加一起也就一斤半吧。 飛龍的rou質極其鮮美,據說當年紫荊城里的乾隆皇帝就很喜歡吃飛龍的rou,因此專門把它列為歲貢品。 解放前,外頭人常過來這里收山貨,這飛龍可是這些人點名要的山珍! 蘇奶奶看孫女一直在擺弄那幾只飛龍,忙道:“蘭蘭啊,你沒吃過這東西,奶奶現在就給它收拾出來,今晚就給你燉兩只嘗嘗!” 蘇慧蘭忙攔住奶奶:“奶奶,不著急,您忘了咱倆還要去齊五爺家,咱先把手頭上的活兒做完吧?!?/br> 齊五爺獨居,手腳又不方便,所以蘇慧蘭就提議奶奶把要送過去的東西都做成現成的,到時候凍上,老爺子想吃的時候放鍋里一熱就成了,方便還省事。 蘇奶奶覺著孫女這主意不錯,正好發好的面還有不少,干脆今天就都蒸出來,下晚給齊五爺送去。 白天蒸的饅頭還有剩的,蘇慧蘭打算再蒸一鍋包子。 福冊空間可以幫她把rou處理成任何想要的狀態,包括rou餡,所以做包子餡一點不麻煩,家里還有白菜、酸菜,都是和豬rou餡搭配的好材料,處理起來也簡單。 于是,蘇慧蘭剁白菜,蘇奶奶撈酸菜,很快調出了兩種餡料,之后揉面,搟劑子,捏包子,最后等一個個薄皮大餡的包子入了鍋,祖孫倆也忙活出了一腦門子汗。 等包子熟的工夫,蘇慧蘭看第二個灶眼閑著也是閑著,就把鍋架上,準備做點別的。 這鍋還是在濱河買的,昨晚她用一小塊肥豬rou開了下鍋,又特意刷了層豆油放空間里保養了一個晚上,今天拿出來清水刷過,再烘干時鍋底還是油光發亮,蘇奶奶看一眼就說這鍋開的好,肯定能用很長時間。 蘇慧蘭往鍋里加油,然后放入姜絲、干辣椒絲、五香粉先翻炒幾下,等炒出香味再倒入新鮮的里脊rou丁一塊兒煸炒。 眼見著鍋里的rou丁變了色,蘇慧蘭就讓奶奶幫她盛出一碗自家釀的黃豆醬,兌一點白開水攪勻,然后倒進鍋里,小火燉開,最后再挑幾根嫩綠的蔥芯兒切碎撒上,稍微翻炒幾下就能出鍋了。 東北人喜歡吃蘸醬菜,醬缸更是一年四季不可或缺的寶貝。 尤其寒冷漫長的冬季,大伙兒上頓下頓的土豆、白菜、大酸菜,燉菜吃多了嘴沒味兒的時候,抓一把大蔥,兩棵白菜心,再切幾片青蘿卜,蘸著醬一吃,又新鮮、又爽口,正合了那句:一把大蔥、一碟醬,抱著飯碗不下炕! 所以蘇慧蘭想給齊五爺炸一小盆rou醬,老爺子既可以用來蘸菜,也能直接就著饅頭包子吃,比別的都方便。 為了吃著香,rou醬里的rou用的是最嫩的里脊rou,她還特意讓空間把這塊rou都分割成一厘米左右的大rou丁,蘇慧蘭給奶奶嘗了一口,奶奶直說這rou丁扎實,吃著可過癮。 蘇慧蘭見奶奶也喜歡,就給奶奶留了一小碗,剩下的盛出來用小木盆裝好。 正好鍋里的包子也好了,祖孫倆撿了包子、饅頭各二十個用笸籮裝著,然后和小木盆一起裝進了背筐里,又從空間里拿出兩瓶高粱酒放到筐邊。 蘇慧蘭想著老爺子興許跟奶奶一樣喜歡吃甜的,便又找出兩包糕點放在最上面,最后用一塊厚實的小被子把整個筐一蒙,一切就準備妥當了! 看時間這會兒已經四點多了,外頭只剩天邊還有些微光亮,蘇慧蘭隨手把吃不了的饅頭、包子用蓋簾子端著,都拿到院子里凍上,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今天早上那場雪中午就停了,下午基本轉成了晴天,月亮早早就掛在了天上,隨著黑夜降臨而越發明亮起來。 因為到處都是白茫茫的大雪,月光下便反射出一片清淺的雪光,人走在這樣的雪地里,視線竟也格外清晰,哪怕已經天黑,祖孫倆認起路來也絲毫不費勁兒。 祖孫倆的家在村東頭,齊五爺家卻差不多快到村西頭了,蘇奶奶就順道給孫女指點誰家是誰家,比如哪家是跟他們老蘇家關系好、白天來過的,哪家又是不大好相處、以后遇見要注意著些的。 蘇慧蘭聽得津津有味,一時都不覺得冷了。 等到了齊五爺家,老爺子大門就是虛虛掩上,并沒有插閂,蘇奶奶就告訴蘇慧蘭,老爺子怕大伙兒有事找他,常常很晚才插門。 可能是因為獨居的關系,齊五爺家的院子不算大,祖孫倆沒走幾步就到了房門外。 屋里隱約透了點亮光,蘇奶奶站在窗根下喊道:“他五叔在嗎,俺是志剛他娘!” 蘇慧蘭就聽屋里有人應了聲,很快房門被打開,一個頭發花白、但是身子骨頗硬朗的老人提著盞馬燈就出來了。 “是蘇家老嫂子?快、快,進屋!” 等蘇慧蘭隨著奶奶進了屋,就見那老人進來后先將手里的馬燈放到門邊的木凳上,用一只手關好了房門,然后才提著燈招呼祖孫倆進了大屋。 當地為了充分利用火炕和火墻,房屋布局都差不多,基本都是進門外屋地(廚房),然后間壁砌成火墻,圍著火墻再分配大屋、小屋。 齊五爺家大屋跟她家大屋差不多大,屋里的陳設也同樣很簡單,最吸引人的是進門正對的東墻上掛著的一桿獵槍。 老爺子可能正要吃飯,炕桌上擺著一碗苞米碴子粥和一小碟咸菜,粥看著沒怎么動,還在呼呼冒著熱氣。 蘇奶奶就笑道:“他五叔這是才吃上,看來俺們來的正好!蘭蘭啊,快過來給你五爺爺打招呼!” 蘇慧蘭忙上前給老爺子問了好。 齊五爺正將燈放在炕桌上,又特意挑亮了許多,聞言忙抬頭應了聲。 “老嫂子,今天早上就聽志國說你們回來了,俺還想著啥時候看看這孩子,想不到你今兒就把人領來了!” 說罷,老爺子就借著燈光細細打量了蘇慧蘭一番,之后又笑呵呵的轉頭對蘇奶奶道:“老嫂子,你這孩子是有福之人,這輩子的坎兒都過得差不多了,以后你要跟著享福嘍!” 蘇奶奶一聽,臉上露出喜色:“他五叔,那可真就借你的吉言了!以后俺要是真享福了,也絕對忘不了你!” 齊五爺爽朗一笑,“那敢情好了,老嫂子,咱說好了,俺可就等著借你的光了?!?/br> 蘇奶奶笑道:“啥借光不借光的,這些年,你可沒少幫襯俺們孤兒寡母的!以往沒機會,如今天上掉了餡餅,讓俺們遇到了好人,俺今天就撿個便宜,借人家的花、獻給他五叔你這座佛!” 說著,便讓孫女把手里的籃子放下,把里面的白酒、吃食一樣一樣往炕桌上擺。 齊五爺一直只顧著看祖孫倆兒,原本還想問問蘇奶奶這趟去濱河的情況,壓根沒注意到蘇慧蘭身后還背著個筐,等反應過來就見這祖孫倆跟變戲法似的,眨眼給他變出了一桌子的好嚼咕! 有了今天一天的經驗,蘇奶奶這回都不用齊五爺問,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瞞過所有人的借口又直接拿出來了。 齊五爺也跟其他人一樣沒多想,只是覺著蘇奶奶不該把這些白面、豬rou啥的送給他一個糟老頭子吃,應該留給孩子才對。 不過話是這么說,蘇慧蘭還是發現老爺子對那兩瓶高粱酒摸了又摸,一臉的愛不釋手。 蘇慧蘭就端起笸籮,從最里面挑出一個還帶著熱氣的包子讓齊五爺趁熱嘗嘗。 看著蘇慧蘭大方乖巧的笑臉,齊五爺沒舍得拒絕,接過那白胖的包子結結實實就咬了一口! 嚯,酸菜豬rou餡兒的! 酸菜爽脆開胃,豬rou噴香抱團,而且用料實誠,這一口下去嘴角都流油,香的人差點把舌頭吞了! 第29章 不見了! 一章 可齊五爺吃著這香噴噴的大包子, 不知為啥,腦子里卻想起了昔日同樣也愛給她做面飯的妻子。 記憶里的妻子不愛說話,模樣也不俊,卻有一雙巧手, 做的面飯尤其好吃, 拳頭大的雜面饅頭, 他一頓能吃七八個。 他瞅著燈光下小臉瓷白水靈的蘇慧蘭, 越看越喜歡, 心里想著要是妻子和他的閨女還活著, 如今他的孫輩兒也該這么大了…… “五爺爺, 您怎么不吃???是不是這包子不合您的口味?” 齊五爺拿著包子的手一抖, 猛然回過神來。 他看著眼前一臉關切的祖孫倆, 忙笑道:“好吃、好吃, 這包子皮薄餡大,香的很!俺可好久沒吃這么好吃的包子了!” 又問蘇奶奶這是誰的手藝, 蘇奶奶忙說都是孫女動的手,老爺子就夸蘇慧蘭手巧能干。 一邊說著, 一邊把手里剩下的包子三兩口都塞進了嘴里, 看起來是真的喜歡。 蘇奶奶聽齊五爺夸孫女,心里樂得開了花,但是面上還是謙虛道:“嗐,他五叔,可不敢這么夸!這又是白面、又是豬rou的,擱誰手里做不出來?” 齊五爺這回自己伸手拿了第二個包子,聞言卻搖頭:“老嫂子,可不是這么回事,這‘做得出’和‘做得好’那是兩碼事!孩子能干就得夸!” 說話間, 就著第二個包子,拿起筷子夾了一塊rou醬里的rou丁,吃完又連聲說了幾句“好”。 等這么一口氣吃了四五個大包子后,老爺子才戀戀不舍的放下筷子。 他看了看蘇慧蘭,接著起身走到炕梢邊上,把那里放著的一口大箱子打開,一番翻找后從里面拿出了一個小紅布包。 他將紅布包放到桌上,單手小心翼翼的打開,很快露出一塊兒嬰兒拳頭大的銀鎖。 齊五爺轉身就將這塊銀鎖遞給了蘇慧蘭:“好孩子,你頭回來,五爺爺這兒也沒啥像樣的東西,這銀鎖成色還不錯,你拿著玩去吧!” 蘇慧蘭沒想到齊五爺上來就拿出這么貴重的東西,雖說如今這世道誰也不敢穿金戴銀,但金銀這東西除了六零年挨餓那會兒不值錢,但這幾年隨著全國糧食收成穩定,已經逐步恢復了昔日的價值。 齊五爺這塊銀鎖分量十足,保存了這么多年在燈光下還閃閃發亮,做工也精致,看起來就值錢,蘇慧蘭自然不肯收。 蘇奶奶也忙攔道:“他五叔,你這是干啥!你這些年照顧我們老老小小一家子,就是她爸活著那會兒也沒少得你幫襯,這孩子孝敬你是應該的!你要給見面禮,俺不攔著,因為俺們不把你當外人,可三瓜兩棗是個意思就成,拿這金貴東西,俺絕對不答應!” 齊五爺不干,一定要蘇慧蘭收著,蘇奶奶卻堅決不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