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方沛急著戴罪立功,問道:“你們沒聯系上他們的法子?” 農婦搖頭,“他們找著買家將人賣了就會回來,這中間不回來的?!?/br> “廟的具體位置?” “這...農婦真不知道,我家男人只提過一次在山頂?!?/br> 顧愈抬頭看了晨霧稍變淡些了的山脈,將方沛叫到近前。 他眼里情緒雖然冷淡,但講話態度還算溫和,“帶人將房子都燒了?!?/br> “我們都交代了啊,大人這是何意?” “大人你莫要欺人太甚!” “大人就這點心胸?我等雖做了壞事,但也是被這世道所迫,大人將我們村子燒了,那往后,我們李家村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還怎么活命?!鳖^發花白的老村長此時挺直了背,據理力爭,有豁出老命的氣勢。 顧愈將弓遞給旁人,拿刀走到兩撇胡子氣得顫巍巍抖動的村長面前,垂眸看他,“我不和人講道理的?!?/br> 縱然他的手段在外人看來過于粗暴,但在抑武重文的大寧,儒風盛行,就算是市井小民也能振振有詞的掰扯幾句,如若秉著與人為善這么個原則,那許多時候便沒辦法真正掌控 局面,控制局勢。 “你讓開?還是我幫幫你?” 村長先心生了些懼意,而后余光瞥見他衣袍上的蟒紋,心里一定,“大人和睦寬厚,請給我們村人一條...”回應他的是豎劈下的大刀。 他身上迸出鮮血,嘴里也不能冒著血,似想說什么,但已再沒了說話機會。 顧愈抬眸掃了一圈擠抱在一起的村民,“還有人有話想講?”他等了片刻,“既然沒了,那便做正事吧?!?/br> 木房瓦屋澆上油,而后點火。 火起初不大,燒了莫約半個時辰后,火勢隨風起,將整個村莊變成一片汪洋火海。 顧愈站在山路口,等著,遠遠看見十三四個身材壯碩的青壯年下山,奔向村子方向。 跑了一節路,他們余光看見顧愈,先是生疑,而后看見綁跪一片的同村人,臉色大變。 他們低聲說了些什么,而后拿著棍棒鋤頭氣勢洶洶朝顧愈這邊走來。 “你燒的我們村子?” 顧愈點頭,反問:“前幾日被你們抓走的娘子在哪兒?” “你把我們的人放了?!?/br> 顧愈面色溫和的笑了笑,“我答了你們的提問,你們理應先答我的,人在哪兒?” 顧愈漸漸沒了耐心。 他知道自己狀態,像是一張繃緊了的弦,已到了情緒失控的邊緣。 青壯年摸不清當下情況,還想和顧愈爭辯幾句,就見被綁著的汪慶婆娘跪著往前走了兩步,高聲道:“當家的,給他們講啊,你們到底把人帶去哪兒了?快啊快講啊?!?/br> 火海襯得顧愈安靜神色帶上幾分無言的陰沉。 汪慶知道自己婆娘是什么性子,他心里一驚,咽了口唾沫,道:“人跑了?!?/br> “汪老三,誰許你說的!” 一道箭矢從汪慶耳邊擦過,射中說話人的心窩子。 人沒了聲息倒地。 “你干什么!敢出手殺我們李家村的人,活不耐煩了你!”這人邊吼著邊舉著手里的木棒向顧愈沖過去。 顧愈抬腿將他踢倒,而后搶拿過他手里的木棒,一下一下敲在他頭上。 人被打得滿身滿頭都是血,就這么著被活生生的沒了氣。 顧愈直起身,扔了木棒,重新朝汪慶友好的笑了笑,“繼續講吧?!?/br> 汪慶背脊發涼,抖著嘴唇開始講話。 宋繪上山的頭個夜里便想法 子跑了,他們已找人找了兩日,但至今還沒找著,現雖已經開春,但山里氣溫還低著,一個嬌滴滴小娘子還活著可能并不大。 他們今日正打算放棄,回村里。 “人在哪丟的?” “小的可以帶路?!?/br> 皇權雖已走向衰弱,但在一些個敏/感問題上依舊保持著強勢,顧愈的兵大都不能從邊關帶回。 他如今手里能用的正規軍不過千來人,除去安插進紹南城以及周邊的人不能再動外,他這次來帶了兩百人,能將云豐山脈挨著尋一遍。 顧愈留了兩隊人守著李家村的婦女孩童,其余人押著剛下山的男人重新往山里去。 宋繪倒不知道外面因為她走丟鬧了這么大的動靜,她蜷坐在樹上,乖乖的咬著剛摘到的紅果,心思長翅膀亂飛。 她現差不多確認了迷路的事實,只是解決法子,一時半會兒還沒頭緒。 調皮學的翻/墻爬樹用上了,但小時候到底還是聽話了些,也沒偷摸出去爬個山積累找路經驗什么的。 現在這個情況,也不知道是換個方向繼續走下去,還是順著標記原路返回,又或者是待在原地耐上性子等些時日比較好。 她正亂七八糟想著當下的情況,聽見了呼喊說話聲。 山里實在是太冷,宋繪這幾日都睡得不太好,她起初以為是幻聽,沒太當真,但隨著此起彼伏的聲音變大,宋繪漸漸察覺到了些什么。 她順著冒出嫩芽的樹枝往外,看見穿輕甲的耿平從對面山林里走出,左右張望,嘴里還吆喝著“宋娘子”。 第五十五章 懷有身孕。 宋繪坐在火堆邊烘烤著衣裳, 思緒混混沌沌,她想著顧愈來山里找她的話,又強迫著自己不要睡,至少等著見顧愈一面。 兩種不同念頭扯來扯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 在聽見一陣子金屬叮咚的撞擊聲后, 宋繪偏頭便看見領著一隊兵出現在眼前的顧愈。 他穿著龍蟒紋的官袍, 灰白色的袍擺和衣襟沾著血和泥, 整個人透著和往日溫文爾雅大相徑庭的另一面。 宋繪站起身, 秋水翦瞳, 目光柔軟, 在明艷的火色里漾開淺淺的笑。 她身上的衣裳被樹枝勾破, 臉上蹭上了泥, 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狼狽,但這不損她顏色分毫, 她就像是費了好大勁兒從泥里破土出的幼苗,透出勃勃無畏的美。 顧愈也覺著神奇。他在臨安也見過弱柳扶風的女子, 也北上邊關遇到 過剛強有主意的姑娘, 但宋繪不屬于她們任何一類。 顧愈上前,在耿平驚訝的目光里,將宋繪拉到斗篷里,抱住她。 顧愈在外向來克制受禮,這與他多年所受著的教育密不可分。 宋繪稍有些意外,而后情緒軟了軟,反手擁他。 顧愈稍有些用力,力量無聲的透過肌膚傳給宋繪。 宋繪睜著眼仰頭望天,遲鈍想了一小會兒, 而后輕拍著他的背脊,聲音很輕,帶著那么些個安慰,“沒事兒啦?!?/br> 顧愈失笑,心口針扎般細密疼痛感消減下去,他貼了貼宋繪額頭,語氣松緩著道:“先找處地方洗澡吃些東西?!?/br> 宋繪應好。 顧愈將她抱起來,原路返回。 宋繪頭埋在顧愈臂彎里,沉沉睡過去。 顧愈起初以為她只是累太過睡著了,過了一陣察覺出些不對勁來,他稍掀開斗篷,宋繪乖乖靠著他,面上沒有血色,嘴唇蒼白。 顧愈握了握她的手,揉了揉她發涼的指尖,眼底情緒一寒,偏頭看耿平,“讓馬車停到山腳來?!?/br> 宋繪意識很模糊,隱約知道下山后便上了馬車,鐘娘替她脫換了干凈衣裳,而后再怎樣便沒分毫印象了,待醒來時,她已睡在一張櫸木床上了。 她坐起身,鐘娘聽到動靜的入了屋,她看見醒過來的宋繪,臉上先浮出喜色,而后折回門口邊,對外喊了一聲。 鐘娘走到宋繪床邊,先替她披了件襖子,而后道:“大夫說娘子今個便會醒,這藥早早熬好溫在鍋里了,就等娘子睡好起來用?!?/br> 宋繪點了下頭,溫暾的眨了眨眼,“鐘娘,我餓了?!?/br> “快到吃午飯的點了,...后廚有做些桂花藕絲糕,娘子要不先吃些墊肚?” 宋繪又慢吞吞想了片刻,點頭應了好。 木門發出吱嘎一聲,春瓷端著冒熱氣的陶瓷碗進了屋內。 宋繪安靜喝完藥,然后眼巴巴望著門等鐘娘回來。 待鐘娘真端著小碟回來時,宋繪反而不想吃了,只覺得整個人懨懨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氣。 鐘娘將糕點遞到面前,宋繪不太舒服揮了揮手,而后倒回被窩里。 “娘子不想用這的話,有沒有其余想吃的,我這便去做?!?/br> 宋繪搖了搖頭,“暫先不用了?!?/br> “娘子不為著自己,也要為肚里的孩子著想才是?!?/br> 宋繪將這話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稍琢磨了一下意思,而后心情變得復雜了起來。 復雜情緒像是忽起得風浪,讓宋繪一時間沒辦法辨別自己個兒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過了一陣子,宋繪稍微平靜了些,她摸了摸平坦的腹部,感受到從四肢百骸深處漫出的溫暖。 顧愈推門進屋時便見著聽鐘娘絮叨孕婦注意事項的宋繪彎著眼,笑容里無聲透著些歡愉,她兩頰還有病愈的淺紅,像是開到艷處的海棠。 鐘娘和春瓷瞧見顧愈,福身向他問好。 顧愈頷首應下,“出去吧,我和娘子說會兒話?!?/br> 兩人齊聲回著,一前一后離開屋子。 顧愈坐到宋繪床邊,順著剛才腦海里想的,低頭親了親她的嘴。 宋繪稍坐起來些,擺手,“大人,我這還生著病?!?/br> 顧愈握住她的手,按著習慣揉了揉她指尖,“我一個男人哪會有你這么嬌氣,過來些,再親會兒?!?/br> 宋繪遲疑了下,坐直身子靠過去。 顧愈摸了摸她耳朵,偏頭親她粉白的耳垂,見她怯怯的側開頭,輕呵笑了一聲,虎口抵住她的側臉,不許她扭頭,張嘴頂開她牙關。 屋里只有他們兩人,顧愈稍微有些過火,待半時辰后兩人分開時,宋繪唇/瓣水潤紅亮,半開衣襟露出的雪饅頭隱約能看見兩道紅印。 這些點紓解暫緩解了近渴,顧愈整個人身上壓著人的氣勢稍斂,露出了有禮的溫和,“懷孕的事都聽鐘娘講了?” 宋繪重系了系褻/衣的帶子,應了下是。 顧愈握著她的手,一邊道:“你懷孕時日不長,胎兒還不穩,這回又受寒受得厲害,大夫開的安胎藥每日都得服?!鳖櫽嫠龑婶W碎發往耳后夾了夾,而后繼續著,“祖母那邊我已去信說了這事,你這身子不適合再奔波,先不急著去臨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