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 沈玉滿臉煩躁地回到客棧,走上樓梯,上了長廊后,還沒走到她房間,隔著遠遠的,就看到有一個人從她屋子里沖出來。 那急急忙忙、慌慌張張的樣子,那俊俏少年干干凈凈的臉,讓沈玉看到頓時緩解了剛才積壓在心里的惡心感。 哦,還有后頭那搖晃著白毛跑出來的小白。 可愛。真可愛。 “師姐!”季驍一下子沖到她跟前來,仿佛她不在的這點時間受到了巨大驚嚇一般,“師姐你去哪了?快回房間,你中了……”邵蔚的毒! 最后幾個字還沒說出來,沈玉就抓住他的手腕,低頭看著被胡亂包扎過手掌說:“怎么回事?受傷了?” 季驍抽了幾下,從她手中抽出,卻反手抓住她的手臂,將人快步帶回房間里。 白異犬嗷嗷幾聲,在外頭把門關好,轉身立在門口守住門。 “師姐,你中毒了!” “……” 季驍見她的表情,立馬補充道:“你真的中毒了!邵蔚她下的毒,就在今天,此毒藥性極強,難以解開,你……” 沈玉眉毛一挑:“你是說葙陽草?” “你現在需要馬上靜心打坐,爭取逼出一些毒素……” 季驍說著說著,忽地頓住,腦子反應過來了,嘴卻沒反應過來:“???” 第51章 “魔?!?/br> 季驍頭一回傻愣地“啊”了一聲, 惹得沈玉看見噗嗤一下笑出來。 季驍回過神來:“……師姐你知道?” 沈玉沒有立刻回答,她低下頭,把他抓在手臂上的那只手緩緩挪開, 翻個面,看著他隨意包扎了的掌心說道:“你這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奔掘斒忠豢s,卻沒能收回來, 反而被一股力道扯住。他抿了抿嘴說:“師姐,只是不小心弄傷了?!?/br> “打開我看看?!鄙蛴褡炖镫m是這么說著,已經開始上手要去拆開這個亂七八糟的白布條。 季驍手一顫, 下意識躲過,沒了沈玉扣住他手腕的力道, 一下子就藏到了身后。 沈玉:“……” 如此欲蓋彌彰, 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她本來只是覺得包扎的太亂, 想拆開來重新包好,這會兒還真有些好奇, 這到底是個什么傷,讓他如此緊張? 沈玉臉色一變, 故作強硬姿態說:“拿過來?!?/br> 季驍眼神虛虛地落在下方,不敢看她的臉。 沈玉:“師弟現在就已經不聽師姐的話了嗎?” 季驍一聽她話中自嘲之意,聲調降低, 仿佛下一瞬就要動怒地離開,從此拋下他,再也不會回頭。那畫面就像是他深夜的噩夢一般, 明明沒有任何預兆,卻是天天出現在他腦海中,讓人患得患失。 他馬上伸出手,唰唰兩下撤掉白布條, 露出滿是劃痕的掌心。 “師姐。你看。別生氣?!?/br> 沈玉聽他語速很快,聲調卻很穩,一抬眼就見到對方眼眶有些微紅,眼神中仿佛在隱忍什么,然而她看過去,那股神色又瞬間隱去,好像之前那眼里透露出的情緒都是人的錯覺。 她先是一愣,還未說什么,就被季驍那通紅的手掌吸去了注意力:“你這是怎么弄的?!” 季驍低聲說:“就是,被茶杯劃破了手?!?/br> 這話里的破綻極大,沈玉差點氣笑,反問道:“誰不小心被茶杯劃破手,就能弄的手里到處都是傷痕?你那茶杯怕是破開了花吧,才能弄成這樣?!” 季驍此刻低著頭,眼眸幽深。聽著沈玉的話,讓人看不見的角度下,嘴角卻緩緩勾起。 “你這碎渣都還在rou里……” 沈玉皺眉看了幾眼,心道沒有鑷子還真是有些不習慣,隨后用靈力將嵌在他傷痕中的碎片吸出。 碎片落在桌上發出一聲清脆又細小的聲響。 “說實話?!?/br> 那細長的手指就抓在他的手腕處,停著不動,大有一種“你不說我就不放你走也不給你包扎”的架勢。 季驍沉默片刻,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內心在做掙扎一般,他緩緩開口說:“邵師姐方才來找我。威脅我對師姐下手,我一時激動,又為了不讓自己太過被壓制住,假裝生氣捏碎了茶杯……然后我的手就成這樣了?!?/br> “……” “哇哦?!?/br> 任誰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種理由。 沈玉面容有點扭曲地說:“好老套的方法。師弟你這……不行啊?!?/br> 話是這么說,她手上卻動起來,開始幫季驍重新處理傷口。 季驍僵硬地說:“還是行的?!?/br> 沈玉低頭干事,隨口說道:“怎么行了?” 季驍:“……至少,邵師姐被我嚇跑了?!?/br> 沈玉輕輕在他掌中一按。 季驍:“嘶?!?/br> 沈玉皮笑rou不笑說:“嚇跑了?” 季驍默默補充:“多說了幾句狠話就嚇跑了?!?/br> “那看來,場面一定很嚇人?!鄙蛴褡詈蟠蚝靡粋€蝴蝶結,恨鐵不成鋼地戳著他的腦袋說:“真是亂來!那邵蔚呢,被你嚇到哪去了?” 季驍用另一只手摸摸鼻子,鎮定說道:“跑出門去了,應當又是去偷偷尋什么法子想害師姐吧?!?/br> 沈玉冷笑一聲說:“呵。讓她隨便來?!?/br> 季驍問道:“所以她下毒并未成功,師姐早已識破了她的手段?” 沈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一日沒抓到那偷東西的人,我身上就始終有防備?!?/br> 就比如,先前宗主讓鴻豐長老送來的法寶,至今還在她身上。 “說來,那葙陽草并非普通的毒草。今日能這般順利,還要謝謝小白?!鄙蛴裾f,“兩個時辰前我發現不對,那葙陽草又藏得極深,于是……在師弟你還在樓下用飯時,我就找了小白來我屋子里到處聞聞哪里有異樣?!?/br> “回頭可以給小白加餐?!?/br> 門外的白異犬耳尖地聽到,興奮地嗷嗚一聲。 “你既受了傷就早點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啟程回宗門?!鄙蛴裾酒饋?,作勢要離去的樣子,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又說道:“我找小白來幫忙時,順便與它談了幾句話?!?/br> 那傍晚時屋內場面,大概就是詭異的一人說話一犬嗷嗷。 “我與它說好,用妖修保留的秘法,與你簽訂血契,好讓你盡快踏上修行之路?!鄙蛴裥α诵?,“季師弟,你可別覺得這是走什么捷徑,事實上,與靈獸簽訂血契以此來助修行的事,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容易?!?/br> “你雖是能很快修煉出靈力,可每升一層境界,你都要分一半的靈力與你的靈獸。日后也是同生共死。倘若日后想解除血契,付出的代價也是相當慘痛,至少會耗損你一半的修為?!?/br> “師弟,小白已經同意此事。你看你怎么想?” 季驍怔了怔,明明是件好事,且還是師姐為他尋來的機會,可他心底卻并沒有多少開心,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心中回想著。 “師姐為我這般cao心,我怎么能拒絕?”季驍頓了頓,喉嚨仿佛被黏住一般,艱難地開口說道,“我記得師姐之前說,一年之內我若成功入門,便要離開宗門外出歷練……” “對?!?/br> 這一聲出來,季驍整個人僵住,渾身開始發涼。 沈玉說:“我思來想去,天云宗如今早就不需要我日日留在宗門里處理事務,有什么事,他們會用玉簡傳音與我聯系。這一年時間差不多也要過去一半,只要師弟你入門了,我也便能放心離去了?!?/br> “師姐為何要走?”季驍說完又覺得不妥,改口道,“我對這個廢靈根到底能不能成功修煉,心里依舊有些沒底。師姐,若是我借助靈獸還是無法修煉,那你……” 沈玉皺了皺眉頭說:“那師弟你可要多加努力,學點別的東西,體現你在宗門的價值。你三師姐和二師兄,也才好在我不在的時候,真心地照顧你?!?/br> 季驍胸口發悶,思緒不自覺地擴散:“師姐你一定要走嗎?就是為了去找之前那個帶著面具的黑袍人?!” 沈玉見他有點像小孩不舍大人離去的樣子,便寬慰道:“自然。此事我從一開始便定好了。如今只是覺得不能再拖,師弟,日后的路你還是要自己走的。師姐只是你這人生這條大路上的一個過客而已?!?/br> “再者,這修行路如此漫長,師姐也不是一去就不回來了。說不定,日后師弟你自己歷練時,還能在外面與我碰個面?!?/br> ……過客,怎么能是過客?! 季驍雙拳捏緊,手指緊緊地扣在掌心,就算那只受了傷的手,陣痛地溢出點點血絲,也毫不在意。 他聽不下去了。 就算,師姐很早之前就說過此事,他心里也早有準備,可真當聽到師姐快要離開時,他還是難以克制住自己想將人困在一處永遠不放她走的情緒。 不可以、不可以…… 季驍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眸,看也不敢看沈玉一眼,沉聲說道:“師姐,我先回房了。你也好好休息?!?/br> 說罷,他步伐有些狼狽地推開門,極快地離開。 白異犬納悶地看了兩人一眼,然后扭頭飛快跟上季驍。 很快,這走廊里,只剩下沈玉的房間開著門,她站在原地,看向前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再將門帶上。 ——日后的路你還是要自己走的。 ——師姐只是你這人生這條大路上的一個過客而已。 這話,也不知曉,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然而那淡淡的落寞,下意識就被她壓到了心底。 · 漫長的夜晚之中,邵蔚在一片漆黑下醒過來。 這屋子里,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窗戶也被布遮得嚴嚴實實,讓這屋子里變得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心底極其壓抑。 邵蔚好歹是個靈仙,醒來后只有一瞬的不適,立馬又恢復了視線,察覺到暗中有人的存在,便往那邊望過去。 “季、驍?”她咬牙說道。 下一刻,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