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林致和看著他:“去安排?!?/br> 曹柯不甘不愿地應了,推著他往回走。先是問電影,又是說要推遲,怎么看都是跟段琮之有關,他實在是為先生不值。 他們走了有一段,才到一輛十分不起眼的車邊,曹柯取出手杖遞給林致和,林致和自己拄著手杖站起來,上了車。 曹柯在一旁小心看護,卻沒有上前攙扶,看他穩穩坐在車上,才松了口氣,往駕駛座走去。 汽車緩緩行駛起來,林致和閉上眼,靜靜回憶今天段琮之做題的樣子,他不懂得演戲,但也能看出來段琮之的狀態,一天比一天入戲,尤其是那天換了妝之后。 只有今天做題的樣子,看上去有幾分靈動,他想,多看幾天。 “去聯系林渝?!?/br> * 明亮整潔,色調溫馨,還有淡淡熏香的診療室里,咨詢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耐心詢問,一點一點猜測這位秦先生遇到的問題。 首先可以排除經濟和小孩相關。 “您的伴侶,和您的母親關系如何?” 嗯,婆媳問題也是家庭矛盾的大宗。 “他們很少見面?!?/br> 婆媳矛盾也可以排除了,不是經濟,不是孩子,不是婆媳,那剩下的一大家庭矛盾爆發的原因……咨詢師大著膽子問了一句:“是不是房內不和諧?” 秦恪沒有立刻回答,咨詢師一下就開始腦補起來了。 不會吧? 看起來挺正常的啊,竟然不行? 這種問題也不是沒有遇見過,他盡量克制自己同情的目光,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推過去:“這是董醫生的聯系方式,他的臨床經驗十分豐富,幫助過很多家庭,最重要的是,絕對保證您的隱私?!?/br> 他見秦恪不說話,繼續為這位董醫生背書,秦恪打斷他他的發散思維:“我們沒有結婚?!?/br> 咨詢師像是忽然被掐住脖子,一下沒了聲。 腦子里出現了一排問號,沒有結婚,你們那叫男女朋友鬧矛盾,找我這個解決家庭糾紛的干什么? 但是他舍不得錢,于是壓下自己的職業尊嚴,說:“額,您是說,因為沒有結婚,所以沒有進行這方面的嘗試?” 秦恪沒有說,咨詢師只能靠猜。沒辦法,遇到這種高冷的來訪者,只能他多辛苦一點。 他把秦恪的沉默當做默認,結合他剛才說的話,不難猜測,這位秦先生應該是一個比較保守的人,于是試探著說:“這個,婚前適當的嘗試更有利于婚后生活的和諧,畢竟這也是未來家庭生活很重要的一環……” “這是極度不負責任的行為?!?/br> 咨詢師很頭疼,這種內心堅定有一套完整的邏輯體系的人是很難說服的,上一次遇到還是一個律師。 他只能壯著膽子說:“可是您現有的行為模式、邏輯方式不足以解決您面臨的問題?!?/br> 甚至制造了矛盾。 咨詢師感覺到了他的審視,就是秦氏員工犯錯的時候經常會收到的死亡凝視。 他繼續硬著頭皮說:“一個合格的伴侶,應該滿足另一半的需求,物質的精神的,生理的心理的?!?/br> 秦恪指節輕叩桌面,沒有說話。 咨詢師也沒有說話,但是沒有人比秦恪更沉得住氣,秦恪只在一開始叩了一下桌面,之后就再也沒有發出什么聲音。 室內十分安靜,只有他們的呼吸聲。 咨詢師在心中嘆氣,正準備開口,秦恪說話了:“我知道了?!?/br> 咨詢師松了口氣,他繼續說:“當然,不論是什么矛盾,我們復盤之后就會發現,絕大部分都與溝通不良有關……” 秦恪離開的時候,咨詢師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竟然成功說服了一位霸總。 顧助理來跟他預約下一次咨詢時間,咨詢師在錢和發際線之間糾結,忍痛選擇了錢,然后去跟擅長處理情侶關系的同事取經了。 他忍不住想,婚還沒結,就把情侶矛盾定義為家庭矛盾了,不知道是該說看得遠,還是想得多。 顧助理也覺得挺夢幻的,秦總既然約了下一次,這就說明他認為這次的咨詢多少對他有點幫助。 他不知道秦恪被段琮之放進了黑名單,只知道秦總從診療室里出來之后就讓他預約下一次,并定機票,至于去哪的機票,還用問嗎? * 段琮之從書屋回來,遠遠的就看見小院門口站著一個人,身姿挺拔,夕陽僅剩的一點余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像是聽見了腳步聲,又或者是感受到了什么,轉身往段琮之的方向看過來。 段琮之腳步頓了頓,很快又繼續向前,走到院子門口,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其實不是很想見到秦恪,真見到了也沒那么排斥,他只是有點后悔,如果知道秦恪會來,他一定忍一忍,不拉黑。 他今天找到了自己和顧隨的平衡點,準備回來看電影找找感覺,放自己入戲,現在秦恪出現在這里,無疑會影響他,段琮之第一次覺得他有點多余。 劇組正式開機之后周泉也過來了,段琮之住在這個院子,但真正拍戲的臥室不在這,在小巷子另一頭的房子里,而這里沒有多余的臥室了,周泉住的是賓館。 難怪秦恪會在外頭等,不知道跟他一起來的助理去哪了。 段琮之不會做故意把人關在門外這種沒品的事,他只是開著門,沒有要趕人的意思,也不攔著他進去,一副去留隨意的樣子。 秦恪進去了。 這個天氣早晚還是很涼,段琮之進了房間就關好門窗,秦恪仍然在。 他覺得有點好笑:“你拒絕了我多少次,你自己數得過來嗎?” “你說的對,我想清楚了,那不是我想要的?,F在我在追尋我想要的東西,你又是什么意思?” 秦恪始終沒有說話,段琮之點了一支煙。 段琮之會抽煙,秦恪知道,甚至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學的,但只要不當著他的面抽,他沒有干涉過。 今天,他在秦恪面前抽了。 眾所周知,三爺不喜歡煙味,到了他跟前,就是煙癮再大也得憋著。 門窗都關著,煙味一下就在室內彌漫開來。 秦恪說:“掐了?!?/br> 段琮之沒理他,秦恪沒有說第二次。 段琮之倚在桌邊,兩條腿隨意交疊左手橫在胸前,右手夾著煙,偶爾吸上一口,他的上身微微后仰,漫不經心地看著秦恪。 秦恪不喜歡煙味,但他連開窗都不會去。 一支煙燃了三分之二,段琮之覺得有點沒意思了,掐了煙,走過去推開窗,涼風吹進來,讓人清醒很多。 段琮之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他的神色漸漸堅定起來。他告訴自己,做個了斷吧,本來也沒有真正開始過,畫個句號也算是對自己兩輩子的交代。 他轉過身看著秦?。骸凹热粵]那個意思……” 他話沒說完,秦恪就說:“有?!?/br> 段琮之:“……” 他懷疑秦恪是來氣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簳尨鹆?/br> 第66章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話一出口秦恪就知道段琮之生氣了。 “你不高興?!?/br> 段琮之被他氣笑了:“我哪里不高興了,我高興得很,三爺你都能紆尊降貴看上我了,我能不高興嗎?” 他想說的話遠遠不止這一句,但是看著秦恪注視著他的眼神,他忽然又覺得沒意思起來,秦恪不會理解。 他可以包容一切,卻不代表他理解。 段琮之沒有再說下去:“我累了,我想休息?!?/br> 段琮之從來沒有說過累,當初被秦恪罰著游泳游到體力耗盡,躺在水面上一動不動也沒說過累,甚至在秦恪看他的時候跟他比中指挑釁。 秦恪視線微凝,似乎有什么話要說,段琮之卻不再看他了。 他到單人沙發上坐下,打開投影儀開始看電影,從上次暫停的地方開始的,一播放就是一陣曖昧的喘息。 段琮之愣了一下,下意識想按暫停,秦恪還在這。 但隨即他又想,在又怎樣,他自己跟和尚似的,還不許別人看點成年人的東西了嗎? 好在這一段很快就過去,接下來也是主角的紋身鏡頭,因為這個紋身的鏡頭,段琮之把這部片子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可這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本來就是從中間開始看的,看了半個多小時也就結束了,段琮之站起來,秦恪還在。 他嘴角牽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我要準備睡了,三爺一起嗎?” 他的態度影響不了秦恪,當年比中指的時候影響不了,現在還是影響不了。 秦恪平靜地說:“我明天來?!?/br> 段琮之也平靜地說:“哦?!?/br> 秦恪走后,周泉才送了他今晚的晚餐過來——一份水果。 這是段琮之要求的,晚一點送,不然睡前肚子餓,影響睡眠,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扎著水果我那個嘴里送,不知不覺盤子就見底了。 段琮之把小叉子隨手扔在一邊,發現這是個光面的銀叉,周泉不會這么花里胡哨地賣這樣的餐具,這是秦家的東西。 秦恪真的如他說的那樣,第二天來,不單是第二天,他連著來了好幾天。 段琮之每天回家都會看見他。 他不知道秦恪來干嘛的,來了這么多天,除了第一天,幾乎沒有說過話,偶爾會給段琮之幫幫忙,段琮之第一次看見他換燈泡。 燈罩是衛生死角,一晃就落下不少灰,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秦恪這么狼狽,當然,他本人沒什么感覺,段琮之看了他幾次,還是沒忍住,在他離開前,幫他撣了撣身上的灰。 秦恪沒什么反應,站在原地任他動作,甚至主動低了頭,段琮之就也在他頭頂拂了兩下,拂完反應過來,這不是很懂嗎?還是知道頭上有灰,為什么不自己撣?釣他? 但是秦恪看起來太正直了,他幫著拍完,秦恪低聲向他道謝,依然沒有多說什么,就這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