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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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今日,他殺了舉子栽贓到帝后頭上又如何?司馬戈敢真的剮了他嗎?興許京兆府連這承恩公府都不敢進呢。 顯然是未料到自己的長子如此猖狂,承恩公府的當家人一時竟失了言語,嗬嗬喘著粗氣。 書房里安靜下來,突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管家踉蹌著撲進來,顫著聲音,“不好了,大人,大批的龍虎衛闖進府了!” 第四十七章 龍虎衛不留任何情面, 直接闖入承恩公府帶走了承恩公府的大公子審問,言說大公子也曾與當日到過文仙樓,與承恩公府離得近的人家得到消息皆驚駭不已。 文家可是陛下的母族, 如今太后還在上寧宮, 陛下此舉是全然不顧了。然而緊接著傳來大批舉子被無罪釋放的消息,眾人便不禁嘀咕莫非那成姓舉子被殺真的是承恩公府的大公子所為? 不然為何抓了大公子之后就將舉子們給放了? 顯然這是找到真兇了呀! 一時間望京眾說紛紜,又有傳言道皇后娘娘聽聞舉子被抓,親上太宸殿三跪九叩勸誡陛下放了舉子,陛下聽了娘娘勸誡欣然將舉子釋放。 此傳言一出,不多時指責皇后是禍水的說法就銷聲匿跡, 無人敢傳。 而被放出的舉子自知言行有失, 又加之數日后便是府試, 皆默契將此事埋于心中, 莫敢再提。 上寧宮。 承恩公府的家眷倉皇入宮求見太后,還未走到上寧宮內就先駭然軟了身子。 無他,在尊貴無比的皇太后的宮殿門口,赫然懸掛著兩具血rou模糊的尸體,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滴著血,腥氣沖天。 “這是……這是何人所為?”文夫人,即太后親嫂顫抖著手指著尸體,不敢置信地開口詢問。 引她進殿的老嬤嬤臉色驀然就變了, 語焉不詳地道,“夫人快請入內,太后娘娘怒火當頭, 身體正不適呢?!?/br> 能在上寧宮行此事打壓太后臉面的人除了當今圣上, 還會有誰? 兩個宮女的尸體一經送來, 太后就被氣的險些昏過頭去, 連連砸了數套瓷器。然而她所氣不是為這兩名宮女的死,而是司馬戈肆無忌憚地打她的臉面,命人將尸體懸掛在宮殿門口七日后才可撤去。 顯然,文大夫人只稍稍一想便想到了這一點,心中便愈發忐忑不安,陛下已經敢如此給太后難堪,那她進宮求太后讓陛下放了長子會有用嗎? 她一想到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皇太后都被氣倒在床上無可施為,牙齒就咯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慌湮沒了她,她的長子豈不是要沒命了? 果然,當她跪在地上哀求皇太后幫忙,得知皇太后竟然此時才得到消息,雙眼一翻差一點就厥了過去。 陛下已經不想容忍了,皇太后就像是失去了眼睛失去了耳朵,被關在這深宮中還能做些什么呢? 不只是文夫人,太后宮中的嬤嬤暗中算了算陛下登基后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新后入宮奪了宮權、太后因庫銀一事名聲大損、老承恩公賦閑在家、臨王世子在朝中漸受冷落,便是陛下都破了以往的傳言臨幸新后…… 老嬤嬤駭得出了一身冷汗,此時此刻便是陛下下令殺了上寧宮的所有宮人,太后又能做些什么?不不不!陛下已經對上寧宮下手了,這兩名杖斃的宮人不就出自上寧宮? “孽種豈敢,豈敢動我文家子孫!”太后雙目赤紅,啪的一下將手邊的瓷器全部掃在地上,“來人,立刻傳懿旨讓那個孽種來見哀家!告訴他,哀家手中可還有先皇的一封遺旨。他若敢對哀家不敬,哀家便可立刻廢了他的皇位!” “太后,不可!萬一激怒了陛下,陛下一氣之下我兒的命豈能保???”文夫人聞言只覺得絕望,連忙開口阻止。明明現在是太后處于弱勢,為何還敢對陛下頤指氣使,這個態度求人還有什么用。 “娘娘,您雖對陛下無生育之恩,但貴妃去后您養了陛下數年。昔日若有一兩分情誼……”這話文夫人自己說著也覺得啼笑皆非,是她錯了,她就不該進宮來求太后,夫君說的對。進宮求太后許還會惹怒陛下! 可要她生生地看著長子去死,她實在不甘,忍住心中的驚恐,她遲疑著開口,“太后有所不知,當日在文仙樓的不止我兒一人,還有臨王世子。不只可否請世子出面,像陛下說情放過我兒一命?!?/br> 臨王世子與陛下關系倒是和傳聞一般,有一絲兄弟情誼,這次京兆府抓人就繞過了臨王世子。 文夫人期待地望著太后,太后陰沉著臉卻也知此時并不是可以扳倒孽種的時機,臨王還在封地,京中母族不如以往得力。她現在除了讓譽兒進宮竟別無他法了。 “傳哀家懿旨,宣臨王世子速速入宮?!避仓技认?,文夫人才軟著身子出了宮去,她還要去公爹那里求上一番。好歹長子是他的嫡長孫,陛下也是他的親外孫,血濃于水??! 然而,太后懿旨到臨王府的時候恰巧臨王妃出了佛堂,她的親侄女小秦氏降服不了靖國公府的蕭側妃,只能求她這個姑母和婆母出面。 臨王妃自歡喜嫁給臨王到橫遭霹靂接到從宮中送來的孩子,數十年來所有的愛都轉成了恨,日復一日這恨隨著司馬譽這個孽種的長大越來越深。 她一生未生育,將全部的恨傾注到司馬譽和太后身上,活著也只是為了心頭的恨。 司馬譽她可以日日折磨,太后遠在深宮又比她地位高貴,她鞭長莫及,只能從其他方面讓太后不快。 比如,給太后選的蕭側妃難堪,再比如阻止司馬譽去為承恩公府的人求情。 司馬家的男人都是瘋子,但嫁進司馬家的女人也都不是善茬。 當即,瘋魔的臨王妃就當著司馬譽和兩名兒媳的面用簪子硬生生地刺向自己的頸側,鮮血噴出,她面不改色,對著傳旨的小太監冷聲道,“本王妃生命垂危,世子要等著為他的母妃送終,數日都入不了宮了,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司馬譽垂頭不語,眼中很是冷靜,看空一切的冷靜,對著小內監無奈道,“公公請回,還請太后恕罪,”轉而又看向府中的管家,喝道,“還不快請大夫過來為母妃醫治?!?/br> 被世子這么一喝,小秦氏和蕭瑩二人渾身一顫,傳旨的內監也不敢置信地驚慌退下。 臨王妃以自盡威脅世子不接太后娘娘的懿旨,這……簡直是瘋了,瘋了! 出乎意料,最先得到這個消息反而是司馬戈,他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笑的蕭瑜險些以為他被撓中了癢癢rou。 此時已經是日暮西垂,帝后二人正在太宸殿用晚膳,蕭瑜才喝了一口羹湯,陛下突然大笑,嚇得臉頰鼓鼓的小皇后咕咚一口岔了氣,咳了好久。 咳完了,結果陛下還在笑,上挑的眼尾染上了綺麗的紅暈,蕭瑜覺得很好看,傻傻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呆呆開口,“陛下,您有什么開心的事呀?難道是放了那些舉子,有人夸您是明君了嗎?” 阿瑜可還沒忘記要讓陛下成為一個明君的宏偉目標呢?她想到這里露出小白牙笑了笑,是阿瑜勸誡陛下讓他放了舉子呢。 司馬戈眼眸含著春水,笑吟吟地伸著手臂將小皇后抱在自己的腿上,俯身問她,“小傻子,你討厭上寧宮那個老妖婆嗎?” 聞言,蕭瑜毫不客氣地就猛點頭,“討厭!阿瑜討厭她,她是個壞女人!” 司馬戈的笑意更深了,掐著小皇后的下巴尋著粉唇狠狠吻了幾下,在小皇后羞紅了臉的時候,他低低笑了一聲,“那就明日再讓太后知道這個消息,等到文啟川死了之后,她知道了一定很有趣?!?/br> 蕭瑜眨著眼睛,撲閃撲閃的,全然忘記了自己白日還氣得顫抖,此時又和陛下好了起來,咧著嘴巴笑著點頭,像這是兩個人的小秘密一樣。 第四十八章 太后在上寧宮等了一整夜, 終究未能等到臨王世子入宮,就連她傳去的懿旨都了無蹤跡。一怒之下,她又派人去臨王府傳旨, 這次派的是自己宮中的嬤嬤。 可是, 傳旨嬤嬤連皇宮的門都未出去,守門將士言宮門已關,除非有陛下口諭,否則就是太后親臨也不會放人出去。 太后自然是怒不可遏,只差一點便要前往太宸殿去,被自己的心腹嬤嬤攔住了。 只說如今這個時機不能激怒陛下, 就算是懿旨到了臨王府, 夜幕深沉, 臨王世子也絕對進不了宮來。不妨先等上一等, 明日再傳,畢竟承恩公府大公子還安然無恙。 太后咬牙忍了下來,事實上她也感覺到了自己近日的力不從心,那個小孽種好像有意在對抗她了。 她現在在宮里用人十分不得力,宮外可用的人手也越來越少,之前有意向她示好的世族紛紛沒了聲息。 她打定決心,過了今日要再次聯系臨王,有些事情不能拖了, 必須盡快將那個孽種從皇位上拉下來。 上寧宮如何地不平靜蕭瑜不知,是夜她宿在了太宸殿,老老實實地縮成一團入睡的。 睡之前, 她窩在男人清勁有力的懷抱中, 鄭重其事道, “陛下, 阿瑜不要侍寢了呀!”她還記得皇后到太宸殿來是要侍寢的,但阿瑜今日很累很累,沾了被褥就呼呼大睡起來,連喜歡的香露都沒有涂。 司馬戈輕輕笑了一下,用手撥了撥小皇后的頭發,做一個小傻子真好,心中無事煩擾,即便先前還哭的令人心碎,如今又開開心心地睡了過去。 想到今夜太后、司馬譽和臨王妃幾人怕是都難以入眠,他眼底閃過興致勃勃的意味,慢慢俯下身,極為溫柔地在小皇后的額頭吻了一下。 明日想必是極為有趣的,他已經迫不及待了,忍不住又微微抬了小傻子的小腦袋,薄唇尋到粉唇舔舐了幾下,又一點一點往下,黑沉的眸子興致盎然。 “陛下?!闭谒抉R戈構想著明日該如何剮了膽大妄為的文家人時,睡的正香的小皇后嘴中咕噥了一句。 他微勾了唇角,顯得十分愉悅,原來小傻子在睡夢中也能夢到他。 “小傻子,你夢到了什么?陛下如何?”他低聲朝著懷中的小姑娘誘哄,想要知道她夢見了什么。 睡夢中的蕭瑜抿著唇露出了小小的梨渦,含含糊糊念叨,“陛下,明君,是明君。阿瑜,小仙女,小寵后。阿瑜好開心?!?/br> 哼唧完了,她的小腦袋瓜子往熟悉的地方拱了拱,嬌憨地又哼唧了一句,“陛下,明君呀?!?/br> 聽清了她的話,司馬戈微挑了眉,要朕做明君呀,那明日的罪人是剮還是不剮呢?修長的手指頭毫不客氣地捏了捏小傻子粉嘟嘟的臉頰,他冷哼一聲,小傻子真會破壞他的樂趣。 蕭瑜感受到臉有一些疼,又使勁往里拱了拱,整個小腦袋都埋了進去。 次日早朝,震驚大晉的舉子案終于有了結果,而登基不久的新帝終于也露出了他鐵血無情的一面。他命人在太極殿門口準備剮了太后的親侄承恩公府大公子,邀群臣共賞,臣子里面正包含大公子的父親、叔父,同時也是新帝的親舅父。 京兆尹在殿中艱難地陳述著罪人文啟川曾犯下的種種罪狀,殿外劊子手手中舉刀,預備著帝王一聲令下就從罪人的身上剮下一片rou來。罪人雙眼暴突,嘴中塞著布條,既對殿中最高處的帝王厭憎憤怒,又無比恐懼接下來的刑罰。 眾臣子臉色慘白,兩股戰戰,尤其是一些文臣仿佛已經聞到了沖天的血腥氣,站不穩癱在了地上。 至于出身承恩公府文家的臣子,拼命地求饒之后已經絕望,往日里仗著太后、仗著陛下母族的囂張氣焰全部都消失殆盡。 文家長子若被生生剮死,帝王和承恩公府的矛盾便再無可調和。 老承恩公和臨王世子沒有在殿上,許是都了解司馬戈的性子,認為勸誡無望也不再做無用功。 罪狀終于磕磕巴巴地念完了,司馬戈懶洋洋地抬了一下手臂,噗通,殿下暈倒了幾位臣子,他們以為陛下這是要命人行刑了。 “諸卿怎么暈倒了???”司馬戈斜倚在龍椅上,眸光輕閃,好整以暇地開口詢問,仿佛他自己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何等事情一般。 殿中良久都無臣子敢作答,等到司馬戈明顯有些不耐,惡劣地想不如此時直接讓人開剮的時候,德高望重的老臣靖國公一臉嚴肅地出列,拱手回答,“陛下,請聽老臣一言,這剮刑實則有些過了?;屎竽锬锶实?,若是知道與自己有關的案子是如此的結果怕是會受到驚嚇?!?/br> 在早朝行剮刑,這著實是在挑戰他們這些臣子的神經,怕是以后每上一次早朝都要做一次噩夢。同時,新帝暴虐的聲名將永遠刻在眾人的腦海中,損人不利己,靖國公覺得他有理由勸上一勸。 聽聞陛下甚為寵愛皇后,日日與她同寢同食,靖國公想看在皇后孫女的面上,這新帝應該不會對他動怒吧。 “哦,那依靖國公所見,這刑罰改成什么為好呢?”出乎群臣意料,司馬戈雖然興致缺缺,居然應了,居然同意要改刑罰了! 這下,出身承恩公府的臣子都不在乎文家大公子的死了,仿佛得到了解脫一般,心想只要換個刑罰,只要換個刑罰,無論如何他們都能接受。 靖國公也有些意外陛下居然真的聽了他的勸導,沉吟了片刻,開口,“罪人唆使奴仆殺人,手段極其殘忍,按罪當誅,但看在宮中太后的面子上。不若貶其為奴,流放西北蠻荒,永不得赦?!?/br>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臣子人皆附和,充滿了期待地望著新皇,仿佛只要陛下同意他就是千古的仁君一般。 司馬戈眼底閃過一絲冷笑,慢悠悠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舅父,雙眉一皺,“既如此,就按靖國公說的做吧。不然,想必朕的暴君之名會傳遍大晉?!?/br> 說到暴君的時候,他的語氣森冷,咧著殷紅似血的薄唇,戾氣逼人。 底下臣子后背一凜,紛紛跪地,齊聲高呼,“陛下仁德之君?!?/br> 以后誰敢詆毀陛下是暴君他們也不會放過,誰還能再遭受一場行了剮刑的朝會?! “很好!”司馬戈站起身來,目光沉冷地看向殿外的文啟川,“既然貶為流奴,那就在臉上也刻上奴字。今日諸卿都無事相稟,就陪朕一同觀賞吧?!?/br> 當即劊子手退下,換上另一撥宮人,手持烙鐵和刀具,動作熟練地在昔日高高在上的文大公子臉上刻字,粗暴利落。 殿中的臣子此時倒平靜了許多,和剮刑相比,這不過是刻個字而已。陛下是真的轉性了,放了舉子,又沒有真的對文大公子行剮刑。 興許,暴君的名頭今后無人敢再提了。 刻字結束,昏厥過去的罪人被拉了下去,一臉興奮的帝王卻像突然想起一件事來,看向秦家的家主,頗有些同情,“朕聞臨王妃昨日求死,今日已經派了宮中的太醫去臨王府。卿也要多多寬慰王叔母不要太過執拗,太后不過就下了一封懿旨,何必要逼死自己呢?” 臨王妃求死?太后頒布懿旨的緣故?群臣一臉懵然,秦家家主和太后的嫡親兄弟們通通臉色大變,這又是一樁見不得人的丑事??! 看著他們難堪,司馬戈就開心了,因為小傻子那一句夢話沒有剮死文啟川的郁悶也減輕了許多。他悠哉悠哉地從龍椅上起身,甩了甩寬大的衣袖,心情愉快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