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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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楚頌連沒想到,接連譚源和譚孝的事情之后,祖母還會讓楚洛去蘭華苑侍奉文帝。 楚頌連只覺心都跌落至深淵冰窖,無可抑制的惱怒和寒心,稍許,沉聲道,“洛洛,早些嫁出這個家中去!我們不受這個氣了!” 楚洛眼眶微紅,微微頷首。 “回來了就好,有二哥在?!背炦B伸手刮了刮她鼻尖。 楚洛莞爾。 …… 回到家中,楚洛和楚瑤在父親母親跟前請安。 楚洛還好,楚瑤似是這幾個月高了不少,楚洛日日見得還不覺得,楚逢臨卻道,長高了一頭。 葉夫人也道,出挑了。 陶姨娘許久沒見自己的女兒,一面聽著二爺和夫人說話,一面眼巴巴盼著自己女兒。 葉夫人也沒有多留。 陶姨娘很快領了楚瑤和楚頌霄姐弟二人回了自己苑中。 楚洛也同楚逢臨和葉夫人辭別。 回到苑中,路寶和子桂都嘆道,離開這么就,終于回來了,還是家中好。 馮mama念了許久阿彌陀佛,來回轉著圈打量著她,看她有沒有瘦,有沒有餓到,口中叨念著就出去這么一趟還能遇到動亂,這許久了才回京,好在人沒事便好。 “真沒事吧?”馮mama又不放心。 楚洛瞥了路寶和子桂一眼,路上便交待過,在東昌侯府的事情回來都不要說與馮mama聽。馮mama愛合計,一合計就擔心受怕。有時候聽些府中的閑言碎語,說起老夫人要將六小姐送去京中哪個權貴府中做妾,馮mama都能一宿睡不著。 路寶和子桂忙不迭點頭應她。 楚洛好容易順利去了耳房,寬了衣裳,在浴桶中沐浴,看著耳房中熟悉的幕幕,才恍然覺得這一路總算是漫長卻又真實得結束了,家中有二哥在,她忽得踏實和安心。 楚洛卻沒想到,第二日晨守來,二哥便來了苑中尋她,“走,帶你去見一個人?!?/br> “誰呀?”馬車上,楚洛問起。 楚頌連笑,“陶伯伯的兒子你還記得嗎?” 楚洛想起來,“陶真?” “對,就是陶真!”楚頌連湊近道,“他是書呆子,人也老實,小時候就喜歡跟在你身后跑,還不忘帶一本書。早前陶伯伯調任到冠洲,陶真一道跟去。賞梅宴得了宮中的帖子,同你一樣,昨日剛回來,和大哥去城門外接你們前,我見了陶真一面,今日約了他敘舊?!?/br> 楚洛錯愕地眨了眨眼睛,忽得明白二哥的意思。 楚頌連更湊近了些,“陶真品性好,學問好,相貌和家世都剛剛好……” 第031章 李徹 “而且, 陶真昨日里外里問了你好幾次,我同他說,你昨日會回京, 我今日得空帶你去見見他,就當舊識的總角之友敘舊?!背炦B嘆道, “陶真知根知底, 如今也精進,你若見過之后覺得話能說到一處去, 二哥來想辦法;若是覺得不合適, 二哥再看看旁人?!?/br> “二哥……”楚洛抬眸看他。 慣來,這家中替她著想的也只有二哥一個了, 她舍不得, “陶家在冠洲……” 楚頌連溫聲道, “不管在哪里,只要你好就行?!?/br> 楚洛嘆道, “二哥舍得我?” 楚頌連笑,“那要不, 我也去冠洲謀份差事?” 分明知曉他是寬慰的話,楚洛還是會意彎眸, 兄妹二人都笑了笑,楚頌連還是同小時候一般, 習慣性伸手刮了刮她鼻子。 楚洛這回退后。 楚頌連驚訝, “呀,不得了??!都學會躲二哥了?” 楚洛捧腹。 兄妹兩人笑得更換,臨末,楚洛才斂了笑意,認真道, “二哥,你自己的婚事呢?” 二哥的婚事才是一直未定。 每次她問起,二哥都隱晦掩蓋了過去。 她若真的出嫁,最惦記的人也是二哥。 忽然被楚洛問起,楚頌連愣住,眸間忽得掠過一抹黯沉,很快,雙手抱在腦后,柔和又散漫得靠著馬車道,“緣分沒到,再等等,二哥不像你,早些晚些都無妨……” 楚洛知曉他心中有事。 楚頌連又趁機坐直了,伸手刮上楚洛鼻子,“看,這不還是刮上了!” 楚洛嘴角微微勾了勾,凝眸看他,卻沒有吱聲。 楚頌連收起方才笑意,溫聲道,“洛洛,二哥的事你不用擔心。二哥心里有數,只要你的婚事定下來,二哥就放心了,在這個家里,二哥最不放心的就是你?!?/br> 楚洛微怔,繼而莞爾,沒有再多問起。 低眉時,眸間微微滯了滯,她從楚頌連口中聽出了離開的意思。 …… 只是先前一番話后,楚頌連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再沒怎么說話過。 十月秋深,去往南郊的路上,道路兩側的樹都禿得差不多,鮮有見到綠色。真正等從南城門出了城外,才有深綠色的耐寒樹木映入眼簾中。 長風地處偏北,十月里風中已帶了寒意,楚洛放下簾櫳,方才掀起簾櫳看了些許,鼻尖凍得有些紅,不由搓了搓手。想起在坊州的時候天晴和暖,也聽唐葉說起過,坊州的冬日似是也不冷。 楚洛怕冷,遇冷手腳比旁人多冰涼,下馬車的時候,扣上了帷帽,一是遮容,二是避風。 楚頌連同陶真約在南郊馬場,馬場嘈雜,最是好說話的好地方。楚頌連的馬又養在南郊馬場,帶楚洛去南郊馬場看馬,便是遇見了旁人也說得過去。 南郊馬場有名,是因為臨近源湖。 源湖很大,沿湖的地方又專門劈出了一條專門供騎馬的道路,寬敞又平穩,跑完一圈正好大半個時辰,用來馴馬練手再好不過,所以京中不少權貴都愿意將馬養在南郊馬場。 只是去程的時候,要從碼頭乘船到湖對面的馬場。 “修竹(陶真字)!”楚頌連一眼見到碼頭處覆手等候的陶真,遠遠便揚聲招呼。 陶真原本一直在候著,聽到楚頌連的聲音,笑著轉身,“東杰(楚頌連字),別來無恙?!?/br> 楚頌連上前勾住他肩膀,呵呵笑道,“什么叫別來無恙?你我昨日不是才見過!你這是見了我meimei,就語無倫次,從小都這樣!” 楚頌連才言罷,陶真果真臉紅到了脖頸處。 陶真一看便是讀書人模樣,身姿單薄,彬彬有禮,朝著前方靦腆低頭。 渡船二層臨窗處,李徹瞥目。 案幾對側的華服女子正苦口婆心朝地朝他說著話,他聽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被剛才碼頭處楚頌連那一句高聲的“修竹”吸引,眉頭微微皺了皺,瞥目看去,誰嗓門那么大? 結果大長公主見他目光轉向窗外,仿佛窗外的事情都比她說的話更重要,當即便有些惱意,“陛下!” 李徹愣了愣,收回目光,“姑母繼續?!?/br> 大長公主微頓,她方才講了這么久,就換了他一句“繼續”? 但來都來了,大長公主也有大長公主的目的,便只能耐著性子,繼續對著李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如何,了之都是臣妾的兒子,陛下的親表弟,他這將近一整年在軍中也磨練得差不多了,陛下開口讓他回京又能如何?” 大長公主是舍不得自己的兒子在西關。 西關苦寒,又守著巴爾。 眼看著馬上就到臘月,巴爾一族都是逐水草而生,一到寒冬,糧食不夠,巴爾就免不了四處sao擾。鄰近諸國中,蒼月國力雄厚;燕韓又同巴爾通商;南順同巴爾接壤的地方就那么一處;西秦同巴爾離得還遠 —— 只有長風是離得最近,又富庶的一個。 屆時若真打起仗來,大長公主就這么一個兒子…… 李徹一手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待得杯盞放下,才溫聲道,“朕沒說不讓他回來,他若想回來,隨時可以回來?!?/br> 他這么一說,大長公主更急,“臣妾這不就是想讓陛下開金口嗎?了之性子倔,非要呆在邊關,就是不想回京,我和他父親都擔心得不行。他自幼就聽陛下的話,陛下若是下旨,他說什么都會回來。他父親前一陣才去了趟軍中,他同他父親見了一面就將他父親趕了回來,臣妾也是沒有辦法,才來尋陛下幫忙的……” 大長公主佯裝摸了摸眼淚,“臣妾大半輩子就得了了之這么一個孩子,每每想到了之在邊關,就想到先帝對陛下舐犢情深,舍不得陛下受一絲委屈,但臣妾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在西關吃苦……” 三句話又繞了回來,又繞到父皇處。 姑母是父皇嫡親的meimei,也是他姑母。 他慣來尊重。 了之的事,姑母鍥而不舍磨了他半年。 后來惠王之亂,姑母確實消停了一段時日,到了十月,又卷土重來,他早前用政事繁忙搪塞姑母幾次,姑母這次換了說法,說了之在西關得了一匹馬,托了姑母送他。 他自然知曉姑母口中了之送馬是托辭,但他也確實不好再回絕姑母,只得今日來了南郊馬場,走個過場。 姑母希望此事低調,行事便也隱晦,旁人不知曉來得人是他。 眼下,上了船了多久,大長公主便說了多久時候,眼下又說到父皇這里,他不好出聲打斷。只得又端起茶盞,又抿了一口,另一只手的指尖毫無規律的輕敲著桌沿,目光繼續投向窗外。 還是窗外那兩人,只是兩人的目光都朝不遠處一道看去。 他也不由跟著一道將目光投過去。 一襲藕荷色的淡雅衣裙,纖腰窄窄,輕姿曼妙,步履輕盈不做作。頭上白色的帷帽微微壓低,輕紗半掩,將好遮住了她的面容。 隔得遠,李徹覺得這道身影有些眼熟,但沒有深究。 李徹只看了一眼碼頭處,便收回目光,回眸時,正好聽長公主道起,“……所以,將心比心,你說我這做母親的當不當來求你?” 長公主自己問出這句,就停下,就等著他回答。 李徹也果真停下。 不是停下,是整個人都停了下來,原本準備放下杯盞的手滯在半空,連帶著先前輕敲桌沿的指尖也不動彈了,目光重新瞥向那道熟悉的身影。 而先前那個被喚作“修竹”的男子明顯臉紅得厲害,楚洛還未走到他跟前,他就拘謹得伸手撓了撓腦后,頗有些手足無措。 等楚洛臨近,他又靦腆垂眸,朝著楚洛鞠躬作揖。 離得遠,李徹聽不到他在說什么。 但見有人問候過后,楚洛緩緩摘下帷帽,側頰在深秋的光景里剪影出一道明艷動人,微微抬眸時,眸間透著一抹說不出的玲瓏韻致。 李徹沒有移目。 眉頭半攏著,目光微沉,半晌都未動彈,也未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