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她追問這二人的時候, 應老師說過，哥哥的男朋友是他弟弟，布爾登酒店里那張照片是他弟弟的??！

    可這位弟弟......確實如應老師所說, 是父母離婚后跟著母親的弟弟，可是這年紀未免也太......

    她心痛地看著卓殊, 這哪是浸豬籠的臉啊，這明明是要進局子的人！

    “你胡思亂想些什么呢?！弊渴獍阉揭贿?，“趕緊回家去?！?/br>
    卓紫悄聲問：“你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說實話就別怪我六親不認，親手把你送進去了！”

    “......”卓殊攔了輛車，把她塞了進去，“用點腦子想想?！?/br>
    “你要去哪！”卓紫看著他甩門而去, 回頭看著他走向那三人，電光石火間, 她終于想起那張照片不對勁的地方了。

    看骨骼面相，怎么都不可能只是十二三歲的孩子！

    也就是說......

    “啊啊啊啊啊啊??！”

    “小姑娘你叫什么呢？”開車的師傅嚇了一跳，呵呵笑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么著了呢?！?/br>
    “啊啊啊??！我有嫂子了！天哪！應老師才是我嫂子！”卓紫興奮地抱著書包, 一路尖叫著回家。

    *

    附近的咖啡店里，應同塵端坐在角落, 神色冷冽，不帶一絲溫度地看著對面兩人。

    卓殊坐在他旁邊, 擺弄著手機, 時不時遞兩個眼刀過去。

    陶仁艷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最是愛打扮，所以找了應同塵的老爹，兩人臭味相投，成天花錢大手大腳。

    結果婚后就產生了矛盾, 沒有一點積蓄，互相埋怨辱罵。

    應老爹覺得自己沒有得到尊重，于是在外面找了個溫柔聽話的小姑娘。

    陶仁艷因為剛生下孩子，不敢離婚，只好成天去婆家鬧，從老人家那里拿錢。

    后面又覺得自己遇到了真愛，為了報復應老爹，索性也婚內出軌，還生下了孩子。

    這個家名存實亡，直到應同塵高中時，才算徹底散了。

    過了這么年，陶仁艷才好好地看了一眼應同塵，以前只覺得他是負擔，可如今這么一看，長發現這孩子真是完美繼承了她的美貌。

    她摸了摸已經蒼老的臉，訕訕笑道：“同塵，你想mama嗎？”

    應同塵冷聲一笑：“有事說事，沒事就滾遠點?！?/br>
    “有事有事?！碧杖势G本以為多年不見，這孩子能稍微善良一點，沒想到還是個刺頭，但眼下有求于人，只好放低姿態，“同塵，我離婚了，那家伙壓根就不是我真愛。他騙了我，說什么要帶我們出國，結果就是讓我去洗盤子的！他可倒好，沒幾年就拋下我們，跑去非洲挖煤了，只留下我們娘倆孤零零的?！?/br>
    卓殊陰惻惻地笑了一下：“你們還孤零零？”

    陶仁艷瞟了他一眼，見他穿著打扮都不俗，容貌上乘，忍不住問：“同塵，這是你的朋友嗎？”

    應同塵眼神越來越冷，不想讓她們跟卓殊扯上半點關系，起身就欲走：“既然不想說事，那就不談了?！?/br>
    “說說說，我說，你先別走?！碧杖势G立即拉住他，“同塵，你幫幫小閑吧，他好歹也算你半個弟弟?！?/br>
    應同塵看了眼旁邊一直在玩手機的小男生：“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br>
    陶仁艷期期艾艾道：“不管你承不承認，他就是你弟弟。我們回國后，正四處給他找學校呢。聽老家的人說，你在這里做老師，學校還是一等一的好，你看看能不能讓小閑也進去上上學？”

    “學費可不低?！睉瑝m說，“你付得起嗎？”

    陶仁艷哀求地看著他：“同塵，你知道的，我沒什么錢......”

    半晌，應同塵眼如寒冰，手緩緩攥成拳，掌心掐出了一點痕跡：“滾吧?！?/br>
    “同塵，你真的忍心見死不救嗎？”陶仁艷大聲道，周圍三三兩兩的顧客看了過來。

    這時，一直沒怎么吭聲的卓殊突然笑了一下：“終于說到錢了？”

    陶仁艷怔了怔：“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卓殊收起手機，長腿一抻，翹起了二郎腿，雙手插.進褲兜，向后一靠，拽的跟個二五八萬似的，“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他什么人?！?/br>
    應同塵側目看著他，心念微動，剛想告訴他不用在這些人面前出柜，就聽他說：“我是他債主?！?/br>
    應同塵：“?！?/br>
    陶仁艷驚詫道：“債、債主？”

    “對呀，他欠我上千萬，已經還不清了。你來了正好，你是他親媽吧，那這債就你來還吧?！弊渴庹f。

    “上千萬？！”陶仁艷難以置信地看向應同塵。

    應同塵嘴角抽了抽，并垂下了頭，看不清表情。

    陶仁艷以為他是默認，更加不可思議道：“我聽說，他還當了老板啊，怎么會欠錢？”

    “膚淺?！弊渴夂呛且恍?，“越是當老板的人，風險就越大，虧損的金額可不是你們這些洗盤子挖煤的能想象得到的。他經營不慎，破產了，這才回去當個老師?！?/br>
    陶仁艷嚇得臉色發白，緊張道：“同塵，他說的是真的嗎？”

    應同塵嘴角緊繃，腦袋越垂越低，肩膀微顫。

    “當然是真的，你看他都在偷偷抹眼淚了。你要想看合同的話，等會跟我走一趟?！弊渴庹f，“照他這點月薪，這輩子怕是都還不完了，你來的可正是時候，以后他的債務你們一家人還吧，不然我就打斷他的......打斷你們的胳膊?！?/br>
    陶閑年歲小，哪經歷過這種社會上的陰暗事，不由想起那些黑幫電影，膽戰心驚地看著他，悄悄拉了下陶仁艷的胳膊，囁嚅道：“媽，我們走吧?！?/br>
    “想走？沒那么容易，我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你們有人來還債?！弊渴獯蛄藗€電話，“進來吧?！?/br>
    片刻后，一位精明干練的女士帶著八位人高馬大的壯漢走了進來，將他們這一桌團團圍住。

    “老板，該怎么做？”米姝點了個頭，鏗鏘有力地問道。

    卓殊指了指對面兩人：“她是應同塵的親媽，以后債務就由她來負責。這個小的......送去工地搬磚，給我打一輩子的工吧?！?/br>
    “媽，不要啊，我不要去搬磚！”陶閑看著周圍冷漠又健碩的壯漢，嚇得發抖，“不讀書了，我不讀書了，咱們走吧?！?/br>
    陶仁艷面如土色，追問道：“同塵，你真的欠了這么多錢？”

    “嗯，你幫我還吧?！睉瑝m一直垂著腦袋，這時終于點了個頭，聲音都變得跟平時不一樣了！

    他快控制不住要笑出聲了。

    卓殊眉毛一挑：“那這事就這么說定了?！?/br>
    “別別別！”陶仁艷立即反駁，抱起自己的包，“這事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冤有頭債有主，他欠你的錢，憑什么要我來還？”

    “可我剛剛看你還挺母子情深的？”卓殊說。

    “不不，假象，我跟他不熟，我們好多年沒見過了?！碧杖势G起身拉著陶閑就準備離開，結果幾個壯漢卻攔在他們面前，“你們要干什么？”

    “我說了，沒那么容易走?！弊渴饪聪蛎祖?，“先把應同塵帶回去好好看著，別讓他亂跑了?！?/br>
    “是?！泵祖斐鍪?，“應先生，乖乖跟我們走一趟吧，不要逼我們動手?！?/br>
    “......”應同塵看了卓殊一眼，起身跟著米姝走出去。走到店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陶仁艷的身影，自嘲一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陶仁艷回頭時，已經看不見人影了，她轉回頭，緊張畏懼地看著卓殊和他帶來的人：“你們要干什么，小心我報警！”

    “請，需要我幫你報嗎？”卓殊說。

    陶仁艷看著他無所謂的態度，心思幾轉，想起了當年看過的上海灘，那些爺們也太狂了！

    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也有點狂。

    他敢讓自己報警，那必然是不怕的，說不定等她報完警，自己就身首異處了。

    一想到這，她就冷汗涔涔：“求求你了，放過我們吧，我們連學都上不起了，哪來的錢還你??？”

    “可你不是他親生母親嗎？”卓殊收起夸張的姿勢，端著坐直，氣勢卻更強了，“你要不想幫他還這個債也可以，得給我立個字據?！?/br>
    “什么字據？”陶仁艷馬上問道。

    卓殊：“從此他生老病死，富貴貧窮，都跟你沒半點關系?！?/br>
    陶仁艷顫抖道：“你是說......讓我們斷絕關系？”

    卓殊道：“不舍得是吧，那就幾千萬......”

    “媽，你快寫！”陶閑催促道，“讀書有什么好，還不是簽了一屁股債，快點寫完我們回去?！?/br>
    “好......我寫，我寫就是了?！碧杖势G顫抖著手，接過米姝遞的紙筆，寫下了斷絕關系的證明。

    卓殊拿過來一看，冰冷道：“回去吧，以后別來這個地方了。如果我發現你還在暗中找他的話，后果自負?！?/br>
    “好好，我們不會再找他了?！碧杖势G慌亂起身，拉起陶閑，一路小跑著離開了店門。

    良久，米姝才松了口氣：“嘖嘖嘖，這兩人可真是吃了沒文化的虧啊。老板，我們演技怎么樣？”

    卓殊環視一圈，道：“加工資，都回去繼續工作吧?！?/br>
    員工們這才意猶未盡地回公司，米姝見卓殊呆坐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盯著手里的字據看，說：“應先生回家了?！?/br>
    “嗯?！弊渴鈱⒓埬筮M手心里，然后將紙團拋給了她，“把這個放好，別讓他看見了?！?/br>
    “明白?！泵祖m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就從剛剛這個局面來看，心里大概也有點數了，“這女人真不配做母親?！?/br>
    卓殊沉默片刻，低聲說：“她不是應同塵的母親，卻是那個小子的母親?！?/br>
    “是啊，都是兒子，為什么要差別對待?！泵祖瓚崙嵅黄降?，“呸?！?/br>
    *

    卓殊走到應同塵家門口，敲了敲門，沒有反應。

    應同塵洗完澡走到客廳，拿出一盒牛奶，剛仰頭喝了幾口，就聽見門鎖的聲音，一驚，扭頭看過去，牛奶滴落在下顎。

    見是卓殊后，他才松了口氣，不可思議道：“你哪來的鑰匙？”

    卓殊關上門，晃了晃手里的鑰匙：“你上次讓我回家等你的時候，我閑著無聊......就去配了一把?！?/br>
    應同塵：“......”

    卓殊走上前，見他薄唇輕啟，怕他一開口就要自己交出鑰匙，于是伸手摸著他的側臉，拇指指腹在他嘴角處摩挲一下，低頭吻掉他下顎處的牛奶，而后覆上他的唇。

    對方果然沒能再提鑰匙的事。

    臨睡前，卓殊抱住他，問：“你難過嗎？”

    “還行吧，習慣了，只要不報希望，就不會失望.....”應同塵閉著眼睛，昏昏欲睡。

    卓殊摸了摸他的腦袋，心軟的一塌糊涂。若是對方能哭出來宣泄一下也好，然而卻是連怨恨的力氣都沒有了，該是對親情有多失望。

    “放心吧，以后他們都不會來找你了。再來我就幫你把他們打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