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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跌坐在一旁,衣衫遍布褶皺,下擺被茶水染成大片的深色。 ——實在是……狼狽極了。 察覺到推門的動靜,他頭也未抬,只淡淡道一句,“出去?!?/br> 燕驍沒有動,他看著那人從圓凳到桌沿,借著身旁的器物緩緩起身,那桌面沾了水濕滑,白穆一時沒有抓穩,人復又跌落下去。 就在白穆摸索著意欲再度起身時,燕驍終于忍不住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腕。 像是終于發現來人并沒有聽從他的吩咐離開,白穆這才將視線落來,看清來人之后,卻是神色微變。 燕驍幾乎不忍去看他—— 像是郁郁青竹被大雪壓得彎折,又像是澄澈池水被人拋了一捧污泥…… 世間美好總維持不了長久,可這一次……卻是他親手將這人推入此種境地。 燕驍別開眼,斂去眼底的憐愛疼惜之色……這人,從不需要那些…… * 那邊,白穆抖著聲問:“三兒……扣了多少?” 他聲音有點顫。 裴白穆后期就算再怎么聲名狼藉,只要人一出場,還是清風朗月,讓人一見便忍不住贊一聲“君子”……雖然緊接著就又得補上一句意味深長的“原來這就是裴白穆啊”,表明不屑立場。 雖然一覺醒來,“聲名狼藉”這個任務莫名其妙的就完成了,但是并不意味著他可以無所顧忌地崩人設??! ——特別是在主角攻面前??! 你見過哪家的“君子”,連走路都不會走?! 系統報了一個四位數的數字,白穆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 這是生生從他身上割rou??! 而就他現在這狀況,這rou還是持續性地割??!這tm凌遲吧,誰能頂得???! * 燕驍抓著白穆的手腕攥的更緊了,他避開一切和白穆的眼神接觸,低垂著眸,把人抱起放到床上。 白穆想著剛才那“四位數”,一路都生無可戀地任由他折騰,一直到手心被人翻開,露出那道滲血的長條口子,這才恍然,他原來被碎瓷片劃傷了。 ……系統的痛覺屏蔽也太好用了點吧?這么血呼啦的一道大口子,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 燕驍將視線落在傷口附近,那手消瘦見骨,但依舊是好看的……燕驍想著,上藥的動作越發輕了。 十指連心,手上的傷口怎會不疼? 可白穆卻只那么攤開著手,上藥時,連無意識的抽動痙攣都無,像是一點都感覺不到。 【此方……乃是毒經上所載……】 【……雖可止痛……但這終究是毒……】 【時日愈深……毒性漸累……先是肢體不協、行走不便……】 【緊接著所觸無覺、所食無味……】 【……】 【……最后雙目盡盲、雙耳失聰?!?/br> 燕驍控制不住地回憶起這些話,抓著那腕的手愈發用力,一直倒瞧見那淤痕,才燙到一樣,猛地松手。 白穆沒防備,垂下的手一下子磕到了床沿。 動靜挺大,白穆下意識地繃了一下,然后發現——唉嘿,不疼? 不過,舉起手來看,蒼白的手背上一大片觸目的淤青,可見那一下磕得真是不輕。 正好藥箱就在旁邊,連多走兩步都不用,燕驍拿起一旁跌打的藥油,抹在那瘀痕上,終于開口問了進屋來的第一句話,“還傷了哪?” 嗓音嘶啞暗沉,像是強行壓抑著什么。 白穆不答。 主要他也沒法回答,系統的痛覺屏蔽太給力了,手上那么大一道口子,他都沒什么感覺,何況別處? 不過,剛才狠狠跌的那一下,他倒是懷疑自己屁股摔了。很顯然,只要他不想崩人設崩到死,就不可能做出來撅腚讓燕驍檢查的舉動。 ——腦補一下那情形,人就要裂了…… 燕驍似乎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頓了一下,抬手就要去解白穆的衣帶,卻被白穆一把抓住。 白穆怒盯他:你這樣,我是要被和諧的! 剛剛睡了這么長時間,白穆一點兒不想把意識海沉入黑暗,打游戲也不行??! ——系統載入的單機游戲就那么幾個,這么長時間,他早就玩膩了! 兩人互不相讓地僵持了一會兒。 燕驍讓步,他沉聲,“我去找人來?!?/br> 白穆:“不用?!?/br> 這是換不換人的事兒嗎?! 燕驍這次卻不退讓。 他如今這樣,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倘若萬一身上有什么傷不知道,拖久了恐怕要出大事。 …… 兩人現在不管武力還是地位都相差懸殊,燕驍真的想要堅持什么,白穆根本無力反抗。 于是,毫無疑問的,白穆的意識又被關了一頓小黑屋。 白穆:中指. jpg * 第二天。 白穆睡醒過來,差點兒以為自己又換世界了。 地上被毯子鋪了厚厚的一層;床沿桌角凳子圍欄,所有rou眼可見的棱角都被毛皮裹??;瓷器亦都不見了蹤影,換成了木質的雕飾,邊緣也都是圓潤的弧度…… 白穆視線最后在桌子上頓住。 昨天他碰倒的紫砂壺也被處理了,其配套的茶盞亦沒留下。 取而代之的…… 白穆眨了眨自己差點被閃瞎的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