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巫將打斷:“到現在都不愿意承認,看來你還有未打完的算盤?!?/br> 祈天河放棄解釋。 望著前方的一排員工,他決定專注爬樓,正色道:“我準備去十八層?!?/br> 員工面面相覷,他們能從祈天河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卻也能察覺出他的性格和從前迥異。 其中一人略微遲疑說:“現在不是上樓的好時機?!?/br> “還有一分三十秒就要蟬鳴?!绷碛幸幻麊T工給出精確的時間點。 “這是今天的第三次蟬鳴……”他們對于這次蟬鳴似乎滿懷期待:“可以幫助您找回自我?!?/br> 祈天河唇瓣動了動:“蟬鳴三聲,魂歸?” 員工連連點頭:“請您務必小心,內心不堅定的人,靈魂會在第三次蟬鳴中被湮碎。這棟樓里經常有同伴因為抗不過三次蟬鳴而走向衰亡?!?/br> 自始至終巫將都被當成了空氣,為了不讓他尷尬,祈天河偏過頭:“加油?!?/br> 巫將第一次露出堪稱溫柔的笑容:“趁我還有理智沒決定同歸于盡前,盡量少開口?!?/br> 第三次蟬鳴前的預兆非常強烈,燈光忽明忽暗。用光源嚇人只是最低級的套路,祈天河自認早就習慣,然而這次不同,光亮發生變化時,伴隨著細弱的鳴叫,他的心臟不受控制地跟著一起跳動。 噗通,噗通…… 如同正在接受心臟除顫器,劇烈到似乎下一秒便會跳出胸口。 熟悉的短促鳴叫回蕩在大樓,祈天河死死捂住胸口蹲下,企圖對抗聲音帶來的跳動。不知過去多久,等他滿頭冷汗時,終于找回正常呼吸的節奏。 祈天河站起來的時候腿有些發顫,發現周圍的人數一下變多了起來。 其中有幾張熟悉的面孔,是先前對他寄予‘厚望’的員工,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穿同樣制服卻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左顧右盼,祈天河沒有瞧見巫將的身影,十七層煥然一新,瓷磚明亮,壁紙是有想象色彩的星空圖,就連桌子的設計也很有小細節。 “又有三個蟬人從游戲里跑出,有沒有嘗試切斷電源?” “第一天不就試過?”坐在電腦旁的人苦笑:“毫無用處?!?/br> “他們要上來了!快,把門關好?!?/br> 眼前的景象逐漸虛化,光影變得模糊,最后祈天河只能聽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畫面再次一變,潔白的瓷磚上遍布斑駁的血跡,處在一個空間的員工卻沒有絲毫要打掃的意思。個個目光呆滯,機械地進行手頭上的工作。 沒有心跳,呼吸……毫無疑問,這些員工已經在死后變成鬼,如行尸走rou,成為受游戲控制的npc。 祈天河站在他們當中,卻無一人能看見他的存在。 作為透明人,他開始嘗試去往其他地方,這時電梯還在正常運行,祈天河先試著去往十八層,可惜怎么也按不動按鈕。 他被困在了十七層。 日子枯燥無味,員工像是上了發條的鬧鐘,會根據蟬鳴變化進行統一的動作。白晝時做好全副武裝去捕殺蟬人,永夜時又像鴕鳥一樣躲在柜子里一動不動,日常除了研究蟬人標本,沒有其他事情。 無聊,枯燥,祈天河再耐心極佳也開始受不住,靠著給自己催眠入睡的方式打發無聊的時光。 這一日,照例是在昏昏沉沉的狀態中,被一股煙味熏醒。 墻和地板的縫隙滲出大量黑水,祈天河猛地站起身爬到桌子上,然而黑水流動的速度很快,眨眼間整個十七層有一大半的面積全部被腐蝕得坑坑洼洼。 ……這應該還是經過刻意控制后的結果。 在【故事】的副本里,黑水可以輕易讓一間旅館坍塌。 水位線一點點上移,祈天河用來避難的桌腿顫顫巍巍晃了兩下,徹底成了軟化的木塞,融化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中。他不可避免地一同入水,周圍員工亦然。 大家一塊浸泡在水里,祈天河仿佛靈魂出竅,又如水中浮萍隨著波動亂流。他偏過頭,去看那些員工,這些人正在化為一具具白骨,沉到河底。 漫長的時光流逝中,不知過去多久,白骨發生變化,開始因為水里的怨氣和陰氣重塑身體。 再次睜開眼,員工喚醒了自我意識。 黑水變化成模糊的人形,站在宛如大火燒過的十七層中,接受鬼員工朝圣一般的跪拜。 “脫離規則的掌控,”黑水啞著嗓音道:“跟我一起沖出小世界?!?/br> 雛鳥情節,員工對于這位讓他們覺醒自我意識的存在有著極強的依賴感,可惜比起依賴,他們更屈從于畏懼。 “總裁平時雖然不管事,但如果逃離,他會把我們挫骨揚灰的?!?/br> 員工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在闡述同一個意思……可以走,但要先解決十八層的boss。 黑水冷笑一聲,開始朝十八層流動,祈天河就像垃圾一樣,被迫卷著也隨波逐流到上一層。 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一間辦公室,又大又氣派。一整面墻幾乎都在用書進行裝飾,靠窗的地方擺放著一張實木長桌,一個長發男人正支著頭,望向外面世界的廢墟。 隨著黑水到來,漂亮的羊毛地毯被腐蝕成巴掌大小地黑團,空氣中有種無形的東西在跟著在被燃燒,祈天河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兩個字:規則。 無形的規則正在被腐蝕。 直到這時,長發男子才終于有了一點反應,當然也僅僅是一點。 他偏過頭,有著和白蟬一模一樣的容顏,只不過給人的感覺要更加難以接近,至少白蟬在面對祈天河時,神情會稍顯柔和。 正當祈天河下意識比較二者的不同,突然看到白蟬用鬼火拈了朵花,大概是受夠了這場鬧劇,準備不聲不響地解決黑水。 很小,能量卻很足。 祈天河依稀能感覺到這朵花一旦炸開,會是何等慘烈的效果。 這應該是過去的某個場景,他盡量放松心態,躲到不容易被波及的角落,順便對黑水的實力表示贊賞,竟然能和白蟬硬剛。 可黑水根本沒有注意到對方指尖的鬼火,反而厲聲喝道:“臣服,還是死亡!” 六個字擲地有聲,在辦公室里回蕩。 回音消失,這片區域陷入一段冗長的沉默。過分的安靜下,祈天河感覺羞恥得快化開了。 白蟬也是一怔,指尖的火苗消失,用一種看珍稀動物的目光看待黑水。 先前在十七層時,祈天河曾經嘗試著呼喚鸚鵡,沒有回應,這會兒不死心地再次試圖叫鸚鵡,依舊沒有得到相應。 倒是白蟬似乎感覺到什么,朝這邊看了一眼。 祈天河連忙收緊思緒,盡量不胡思亂想。 不知好歹一詞似乎天生為黑水而生,他誤把白蟬的沉默當作恐懼,cao縱有強腐蝕性質的黑氣朝白蟬涌去,這一刻祈天河終于知道白蟬為什么要形容這條河流愚蠢。 是真的蠢。 處處是嗆人的味道,十八層的規則在打斗中燃燒沒了。 黑水最終被打得服服帖帖。 目睹慘烈的一幕,祈天河像沒事人一樣開始總結知識點,副本最高boss的能力跟副本等級有著緊密的聯系。 黑水再厲害,來到唯一的4s副本還是會吃虧,唯一能依仗的便是能力特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祈天河的日常從在十七層看黑水鼓動npc變成了圍觀打架。 接連打退這條河三次之后,白蟬也有些不耐煩了:“我對蠢人的耐心一向有限?!?/br> 黑水不死心蠱惑:“等脫離了游戲桎梏,你會發現外面的……” 白蟬冷冰冰打斷:“我對了解蠢人的世界沒有興趣?!?/br> 黑水最近似乎讀了些書:“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可以把自己變得和我一樣,比如縮小腦容量,然后就能體會我的快樂?!?/br> “……” 白蟬無話可說。 祈天河亦然,他寧愿和某只厲鬼廝殺,也不愿意再繼續看下去。 偏偏事與愿違,一切還在繼續。 “快樂?”白蟬的笑容里終于有了情緒,卻是嘲諷,他望向窗外:“副本世界有其自己的運行規則,毀滅新生重建,到哪里都一樣?!?/br> 黑水不能離開自己的副本太久,帶不走發展好的小弟,還有一個看上去超強的打手,滿心的不服氣。 “要不要打個賭?”黑水問。 白蟬沒有從對方構建的藍圖中找到快樂,卻似乎從黑水的愚蠢中找到樂子:“說說看?!?/br> “如果我成功逃脫游戲的掌控,你就來給我當打手?!?/br> 白蟬搖頭:“不劃算。你贏了我失去人身自由,你輸了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br> 黑水突然變得聰明許多:“你等等?!?/br> 他打撈了幾具河里地白骨,開始打造一個匣子,黑水對此很上心,到最后白蟬罕見的有了一分興趣:“很堅固,準備用來儲存什么?” “魂魄?!痹捯袈湎?,黑水當場割裂了一部分陰氣,整間辦公室頓時陰風陣陣。 祈天河看到很多黑色的小點試圖逃離,他有種不好的預感,目光一轉,周圍連藏身的柜子都沒有。百般無奈下只得冒險,掛在窗外躲避被捕獲。 屋內不時響起尖銳的嚎叫,聽得人頭皮發麻,祈天河手死死抓住窗沿,逐漸感覺到體力不支,過去一段時間,里面的聲音漸漸降低。他盡量降緩心跳,實在沒忍住朝下看了一眼。 萬物縮減成模糊的黑點,和萬丈深淵也沒太大差別,樓上風大,剮蹭的皮膚生疼,這還是小事,每當一陣風吹來,他的身子難免會被刮得傾斜。 除了閉眼祈禱讓風停,祈天河什么也做不了。上天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喚,風終于小了,他松了口氣,肌rou微微放松……一抬眼,窗臺上趴著一個黑影正沖自己咧著嘴笑。 祈天河一驚,手指一抖,整個人向下墜去。 這個姿勢失重感格外強烈,半空中他勉強睜開雙眼,看見一張黑色的網,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就被打撈了回去。 “差點逃了一個?!焙谒匝宰哉Z。 祈天河被捏成小圓點,一把按進匣子里。 黑水又對白蟬說:“一旦我消失,這盒子會自動打開。問題在于依照你的力量,想要強行破開也可以,必須找個辦法杜絕這點?!?/br> 白蟬瞇了瞇眼,魂魄所代表的力量是不同的,蘊含著一部分副本賦予的法則。拿到手也算是一張底牌,使用的好未來或許會派上大用場。 他沒有料到黑水會如此舍得下血本。 白蟬手指敲了敲桌面,突然定格在虛空中的一點,口中吐出一個‘禁’字,空氣隨之產生波動,單獨隔絕出一個空間。 “可以存放在這里,血液,咒語……開啟的方式由你來定。中途一旦強行破開,里面的東西便會瞬間被禁制的力量毀滅?!?/br> 黑水同意了這個辦法,除了祈天河,誰也不知道他將盒子放進去后定下的打開方式什么,包括白蟬,當然后者是有契約精神不屑偷看。 黑暗中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祈天河不知道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原以為和先前一樣,景象不停扭曲,再一睜眼又是另一個時間段。然而等來等去,他開始靠數數計時,數過幾萬聲后,仍舊沒有任何變化。 饒是祈天河,這時也感覺到了一些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