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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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當年因著一些私事,欠下了人家的恩情。當年那位忠勇侯爺又是幾次三番的過來。父親沒辦法,只得允諾,若是郭義那小子能在兩年之內,得中二甲,便做主允了這門兒親事?!?/br> “當時那小子尚不過十六,父親考過后也覺得對方上榜機會渺茫,這才應了下來。誰成想………” 這一場戲言,斷送!送的便是小妹的一生。而等到他得知此事之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無可挽回。 沈煊聞言也不由得默了默,科舉之事,當真是沒人能說的準。便是堂堂大學士,名滿天下的大儒,不都在此跌了跟頭嗎? 只是事已至此,古人又是重諾,更何況謝大人一身清譽,就更容不得身有瑕疵。尤其是對方還是自個兒恩人的前提下。 見謝兄一雙拳頭握的死緊,自兩人認識直到現在,沈煊還從未見對方這般憤怒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能知恩,當時對方因著出身勛貴被館中眾人排擠,他不過是一時腦熱開導了對方幾句。 然而就在前些日子,因著整日往工部館中兩頭跑,自己很是惹了一些人的閑話,那少年還為了他跟那些說小話的吵起來過。 這些還是后來江兄玩笑似的講給他聽,說是他年紀輕輕,居然都還有小迷弟了。 還別提,沈煊當時當真是頗為感動的,自己當時不過隨口一言,對方卻能記到今日,還能為了自己跟館中之人對上。明明這般行徑,只會讓對方在館中更為艱難。 “這些小弟又何嘗不知,只是勛貴人家,哪有那般的好處?!?/br> 自對方入館之后,別看兩人看起來毫無交集,但謝瑾瑜對于對方的觀察從未斷過。哪怕挑剔如他,也不得不承認,郭義此人著實人品不錯。 只是那郭家,忠勇候在外頭倒真當的上一句人物,精明謹慎而有遠見。若不然也不能至今依舊身居高位,還是勛貴當中為數不多原爵承襲之人。 然而這內宅之中,想想從郡主那里的得到的消息,謝瑾瑜想想就覺得心疼不已。 就那么個污糟地兒,他小妹又自小嬌寵,又哪里應付的來。 還有今兒個,那位忠勇侯世子,呵~~都醉成那樣兒還能口齒清晰,邏輯重點絲毫不亂。當真人才??! 一旁的沈煊明顯也想到了這點,如果他沒看錯,就在他們對面包廂之內……… 想到這個,沈煊湊上前來朝著謝瑾瑜耳語了幾句。 謝瑾瑜臉色瞬時便凝重了起來。 第151章 沈煊兩人的擔憂不無道理,只是哪怕是沈煊也不曾想到,這場“醉酒”引發的風波居然來的如此之快。 第二日,金鑾殿之上。放眼望去,朝中數位臣子依舊為著海軍一事吵個不停。對于天成帝不惜代價,執意在海上一道投入大筆的資金跟人力。除了相關得益集團,別說是眾文臣了。便是朝中武將,也沒幾人是真正贊同此事。 畢竟如今朝中也沒個戰事,自是不好于民間征召兵力,朝廷要人,可不得從他們這些將領身上割rou嘛! 誰成想,天成帝對于此事卻當真是鐵了心了,眾人折騰了這些個時日,愣是半分余地都沒有。 關鍵是就連大明宮那位如今都沒個聲響,首輔梁大人又是個切切實實的老油條,如今坐鎮內閣當真是宛如彌勒佛一般。日常一張笑臉,尊口難開。 結果吵著吵著,居然還就真讓當今將海軍班子給搭了起來。 見陛下這般執拗,有些心思靈敏的官員見此心中不免有些猜測。上次的倭寇之戰,哪怕黃將軍最終大捷歸朝,然而被一區區小國這般挑釁。陛下心中怕仍是咽不下這口氣。 身為臣子,又眼見當今這兩年逐步掌握朝堂,大家伙也不是當真沒個眼力見兒的。這段時日,rou眼可見,朝中反對聲音也小了不少。 高臺之上,天成帝嘴角微不可見的勾起。 諸事完畢,正值當今準備宣布散朝之時,朝中有名的“鐵面御史”白大人卻大步一邁,走上臺前。 若是沈煊在此,必然能認得出,這位便是當時從對面兒包廂走出之人。 也是讓沈煊二人頗為憂心之輩。 而此時這位白大人也全然不負其鐵面之名,普一上臺,很快便開始滔滔不絕了起來。 “微臣私以為,升斗之民尚可循長幼尊卑之道。然今翰林之中,竟有藐視禮法,不尊長兄之屬。古之以為士者,自當先修其身。倘若其身不修,何以為士乎?” “郭義此人,今不過區區功名在身,便膽敢蔑視兄長,妄圖以卑竊尊。如若他日功成之時,豈不視上官乃至君主于無物乎?” 話音剛落,眾吃瓜群眾不由狠狠吸了口氣,“以尊竊卑”“視君主于無物”當真是好大的罪名,哪怕只是假設,僅此一句!句倘若不能申辯的開,基本上那位郭翰林從此仕途便止步于此了。 也不曉得那位剛剛入仕的郭小翰林究竟怎么得罪這位“鐵面御史”。還是忠勇侯府哪里得罪的這位? 而此時殿上的郭侯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二子乃是忠勇侯府全府的希望所在。為了走上這一步,他可是硬是舔著老臉做出了那起子攜恩求報之事。 此時此刻,他又如何允許整府的希望毀于一旦。 幾乎是白發人話音剛落,隊伍當中郭侯爺便大步流星走了出來。 身為妥妥的太上心腹,可以說常年居于高位,而這位忠勇候自也不負其稱號,當真是一刀一劍戰場之上打出來的功勛。 普一上前,便猶如山岳,氣勢迫人。 此時也不知道有意無意,高大的身影站在前方,恰巧將那位白御史的身形擋的嚴嚴實實。 渾厚的嗓音宛若鐘石一般響徹金殿,頗有中不怒自威的味道。 “小兒尚不過及冠之年,也不知哪里得罪了白御史,老頭子在此跟您致歉便是。您又何苦這般言辭詆毀污蔑我兒?!?/br> “再者二子素來尊敬兄長,從無不遜之言,以卑竊尊更屬無稽之談。還望陛下明鑒啊?!?/br> 郭侯爺這意思明明白白,不尊之事純屬子虛烏有,白御史心眼太小,居然緊抓著一小輩斤斤計較。毫無長者風度。 “呵呵,郭侯爺此番顛倒黑白當真好能耐,可惜這“不尊長兄”,“妄圖尊位”之事可并非出自在下之口,這乃是郭世子親口所言?!?/br> “昨日郭世子心中激憤,于歸云閣中大吐苦水,聽到的可并非在下一人。王,楊兩位大人皆可為證?!?/br> “郭侯爺,那依您的意思,不尊之時純屬子虛烏有,昨日乃是郭世子心有嫉妒,這才于大庭廣眾之下,肆意污蔑枸陷胞弟?” 郭侯爺反應迅速,然而這位白御史單憑一張利嘴,縱橫朝堂多年,也絕不是吃素的。這話鋒一轉,就想要將忠勇候府二子相殺之事擺到臺前。 無論郭侯爺如何解釋,這二子之間,總歸是要做出抉擇。 且于正常人家來講,為了家族傳承,這襲爵長子總是要比日后分家的次子份量更重才是。 忠勇候此時也!也明顯意識到了這一點,一雙遍布傷痕老繭的粗手緊緊握著,手上早已是青筋遍布。 詭異的是,忠勇侯爺出身勛貴,按理來說姻親舊故當是只多不少才是。且眾勛貴自來同氣連枝。然而此時,除了手下的一些死忠將領之外,諾大的朝堂之上,居然都沒有上前支應之人。 郭侯爺見此,心口中登時便涼了一半,有些事他自認做的隱秘,然而如今看來,終歸是走漏了行跡。 甚至今日之事,當真是巧合為之嗎?忠勇候一顆心不斷往下沉,低下的頭顱也讓眾人看不清表情。 “二子自小體弱,因著整日勤耕不輟。更是損耗心血無數。二子如此,臣與內子不免得心疼一二。日常行事之間,難免有所偏頗………” 說到這里,忠勇侯爺堂堂一七尺男兒,此時卻是兩眼發紅,充滿哽咽。絲毫沒有當年馬革裹尸,一戰蒼穹的氣勢。 此時的郭侯爺早已不是什么威風赫赫的將軍,不過一個因著早年偏心后悔莫及的普通老頭子罷了。 這讓殿上多數老臣們均是心有戚戚,說實話子孫多了,偏心這回事兒,任是哪家都能倒出個七七八八來。 正當眾人心中感慨之時,這位郭侯爺卻是撲通一聲,直直的跪了下來。光是聽這聲音,眾人都不自覺膝蓋發痛。 這郭侯爺,當真是個狠人無疑。 “陛下,子孫不教,臣之過也。因著臣的處處偏頗,這才致使老大對幼弟心生不滿。又因臣早年身處邊地,疏忽了對兒子教導………” “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老大他不過是酒后失言,懇請陛下饒恕……… 此般種種,都是微臣治家不嚴,臣在此自請辭去職務?!?/br> “微臣實在是無顏茍居于朝堂之上啊?。?!” 老侯爺雙目含淚,就這般佝僂著背部跪在地上。 “辭去職務?”此話一出,眾勛貴們也一個賽一個的站不住了。 勛貴之家可以說姻親遍布,素來同氣連枝!枝,更何況如今邊關趨于安穩,勛貴們乃至武將們在朝中的話語權都在日益降低。 而唯有郭侯爺此時卻依舊手握重兵,權勢頗盛。若是沒了對方,他們這些老牌勛貴在朝中的影響力怕是少了一倍不止。 眾勛貴此前也不過是見不得對方的諸般打算,這才想從根子上絕了對方念頭而已。 如今哪怕心知肚明對方不過是在以退為進,那郭家小兒尚未站穩之際,這老狐貍哪里舍得退下朝堂。 然而眾人終歸是慢了一步,天成帝此時早已揮退一旁的內侍,一步步走下殿臺,行走間金黃色龍袍瑟瑟作響。待到忠勇侯面前,更是彎下身子,親手將下跪之人扶起。 “郭侯快些請起,令郎不過一醉酒時,神志不清之言,又何至于此?” “郭侯為我大瑞鞠躬盡瘁,朕自少時便常聽得父皇稱贊忠勇候乃忠義之人。您多年來一直鎮守邊疆,這才使得家中子弟少了教養,合該是我司馬家對不住您才是?!?/br> 皇帝既然已經金口玉言,說了“神志不清”四字,除非刻意想跟郭家,乃至皇帝作對。 只余殿下的郭侯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圣恩“誠惶誠恐”,感激涕零。 劫后余生的老侯爺此次終于誠心實意的跪倒在新君腳下。 “陛下,陛下此般恩德,老臣縱是萬死也難報圣恩?!?/br> 在這恢宏的大殿之下,君主寬宏大量,體恤臣下,臣子尤感圣恩,自此愈發忠心不二。 這般君臣相得的場面也被一旁的筆墨清晰的記錄了下來。 “天成二年,帝親扶忠勇侯于大殿之上,溫言以慰臣心,郭侯涕泗橫流,直言萬死難報圣恩?!?/br> 一時間,眾勛貴只覺得眼前發黑。 然而無論眾人心中如何想法,這郭家兄弟一事注定要落下帷幕。 殿上眾位臣子不知曉的是,醉酒風波過去不過幾日,忠勇侯便攜帶親子郭義帶著重禮親自敲響了沈家大門。 第152章 郭家兩父子到來之時,沈煊正在給自家外甥梳理功課。 一番考教過后,又見下面長生面色紅潤,身子也不若來時單薄瘦弱,沈煊心下滿意,面上自然也帶出了些許。 “長生這些時日進益頗多,看來多出來走動走動,還是有些用處的。這讀書一道,尤其到了你們這般時候,閉門造車最不可取?!?/br> 能得自家舅舅一句夸獎,長生心中自是喜不自勝,垂下的雙手不自覺的收緊了兩分。面上不顯,然而這出口的聲音卻是比往日精神了許多。 “長生謹記舅舅教誨,李兄跟陸兄也都是難得的有才之人,外甥能有幸與之交流,著實受益匪淺?!?/br> 舅舅說的對,不識江河,難勘其廣。在他們山陽縣甚至縣學,他的學問一直以來都備受夫子看中,同齡中相及者少有。當然這其中舅舅帶回來的心得手記占了極大作用。 然而初至京城不過幾月,光是巷子周圍那些人家,比他年輕學問好的就已經數不勝數。他這點微末學問,在人家眼里,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長生心中清楚,若非舅舅得力,人家官宦公子,哪里會稀的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