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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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地問哥哥們:“鹿兒哪里去了?怎么不見她?” 歡笑聲戛然而止,琳瑯滿目的菜瞬間都失去了眼色。 寒風頓起,門被猛地踢開,太子一身戎裝,渾身鮮血地走了進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了起來。無論她如何苦苦哀求,他都只是拖拽著她漸漸遠離了那一片柔光之中的家。 她被關進了一個鐵籠子里,太子站在籠子外逼著她笑。她笑不出來他就不給她吃喝。 蘇亦行驚恐地醒了過來,滿頭大汗。張了張嘴想叫人,這才想起鹿兒和云朵都不在。宮里只留了一個伺候的宮女,卻因為太子的吩咐不讓和她話。 她自己起身換了件簡便的衣裳,洗漱完早膳已經送進來了。太子并沒有不給她吃喝,一日三餐都還算正常。雖不似從前那般精致,但也有菜有rou有湯,能填飽肚子。他還不算太氣。 她被關起來這件事應該很快傳了出去,尚青云和鐘艾好幾次來求情,哀求聲傳到了她這里。太子呵斥了她們幾句,便將人趕走了。 蘇亦行坐在窗下,明亮的光透過窗紙投進來。她尋了些針線繡一繡花,繡累了便趴在桌上憩。 這樣靜謐的日子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日,蘇亦行聽到了些許動靜,似乎是從后院傳來的。她心下一驚,莫不是進了賊人? 可這里是東宮,守衛森嚴,怎么可能有賊人? 蘇亦行心中害怕,在宮里尋了半,最終決定拎起凳子,蹲在后門處守著。誰來她都照著腦袋給他來一下。 忽然一顆石子破窗而入,她聽到了一聲鷓鴣啼。她心中又驚又喜,這是二哥以前和她背著爹娘溜出家門時候的暗號。二哥怕自己一個人出去被爹娘責罰,便拉上她一起出去玩兒。這樣即便被發現了,爹也舍不得罰蘇亦校如今她被太子厭棄,二哥還能入宮來么? 蘇亦行支起窗戶向外看去,后窗下的灌木里站了個穿著盔甲的侍衛,借著月光蘇亦行看清了對方的臉。真的是她二哥蘇衍! 她連忙將窗戶開大,蘇衍將頭盔塞給她,整個人笨拙地往里爬。倒不是他身手不好,而是盔甲一動起來就咣當作響。他要努力不發出聲響,十分不易。 然而鷓鴣聲一響,太子便睜開了眼。他披著衣裳起身踱步到后院外,看到了一個身影。司南正要叫侍衛,卻被太子抬手制止了。因為他看到蘇亦行打開了窗戶,接過了那饒頭盔。 司南望了望太子的頭頂,感覺那里綠意盎然。太子妃宮里深夜爬進了一個侍衛,這等事真是聞所未聞??商訛楹稳绱?? 窗戶打開的一瞬間,太子看到她的臉,臉上帶著充滿欣喜的笑容。那樣的笑容,她也曾對他露出過。 蘇亦行扶著蘇衍站穩,替他擦掉了頭上的汗:“二哥,你怎么來了?!這…這要是被發現了,可是死罪??!” “死罪怕什么!老子還想找太子拼命呢!” 蘇亦行連忙握住了他的胳膊:“別做傻事?!?/br> 蘇衍心疼地打量著她,發現清減了不少,咬了咬牙:“他怎么能這么對你?” 蘇亦行鼻子發酸,低了頭沒有作聲。蘇衍張開了胳膊,蘇亦行撲在他懷里聲啜泣了起來。 “太子也真是狠心,誰也不讓接近你。也不知道要把你關到什么時候?” “就這樣也挺好的,反正也不缺吃穿……”她沙啞著嗓子道。 “你,若是你去向他服個軟低個頭,他會不會放你出來?” 蘇亦行癟嘴道:“我又沒做錯什么,我不去!” 蘇衍嘆了口氣,“你呀,明明是溫吞吞的性子,倔起來誰也勸不了。罷了罷了,不勸你了?!碧K衍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油紙包。 “這是什么?” “你打開看看?!?/br> 蘇亦行翻開來,頓時驚喜得差點跳起來:“麻辣兔頭!” “你四哥為你養了一院子的兔子,那院子,臭得都沒人能進。以后我隔三差五殺一只給你送來?!?/br> “可你能隨意出入東宮呢?” “我這不是當了侍衛么,老陸當初安排的就是正經的侍衛。你二哥別的不行,偷雞摸狗的事兒還是很在行的?!?/br> 蘇亦行吃著麻辣兔頭都沒時間答話,一邊辣得直抽氣一邊啃得起勁。 蘇衍托著下巴瞧著蘇亦行:“其實這樣也好,至少外面血雨腥風的,沾不到你分毫?!?/br> “血雨腥風?怎么了?” “沒什么,太子遇上了些倒霉事兒。不過也是他活該,誰讓他這么欺負你?!?/br> 蘇亦行擦了一下眼淚,正色道:“我雖然是這樣的處境,可是爹爹不能因為這個就徇私不幫他了吧?” 蘇衍刮了一下meimei的鼻子:“你呀,就是太心善。這會兒還想著幫他?!?/br> “誰想幫他了!我…我是怕爹爹失去靠山?!?/br> “死鴨子嘴硬。罷了罷了,我回去同爹爹就是了?!彼郎狭舜皯?,費力鉆了出去。 蘇亦行目送他遠去,卻沒有注意到,墻頭上冒出了一顆腦袋。太子負手瞧著她,她清減了不少。這幾日他查看她吃剩的飯菜,每次都剩下很多,看起來是不合胃口。 他負手臨風而立之時,司南卻扶著墻苦不堪言。畢竟此時此刻,太子正踩在他的肩膀上。 蘇亦行燃起了紅燭,托著下巴坐在窗下看著院子里的花草,不知不覺伏案睡去。 第二醒來,一切如常,仿佛昨日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蘇亦行待在偏殿里有時候也煩悶無聊,好在太子也沒有狠絕到真的囚禁她,至少院子里是可以去的。 于是她拿著鐵鍬準備挖些土種種花,看守的侍衛不敢正眼看她,但見蘇亦行蹲在樹下,忍不住側目去瞧。 蘇亦行挖著土,忽然瞧見了許多的螞蟻,忍不住玩兒起了螞蟻。 玩兒了一會兒,頭上滴落了什么東西。她抬頭一看,發現樹上竟然有個鳥窩,已經是秋了,樹葉開始飄落,那鳥窩也就看得清楚。 蘇亦行起身對侍衛道:“樹上有一窩鳥被遺棄了,兩位大哥,你們能不能幫我拿下來?” 兩名侍衛知道蘇亦行仍舊是太子妃,可太子吩咐不讓人和她話,一時間也是左右為難,應和不應都是錯。 蘇亦行見他們不搭理,撇了撇嘴,進屋去換了件爽利的衣裳,捋起袖子一個縱身抱住了樹干。兩名侍衛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太子妃靈活地爬上了樹。 蘇亦行伸長了手把鳥窩摘下,下來的時候就有些不便了。離地還有三尺高的時候,腳下一滑,摔了個四仰八叉。好在鳥窩里的幼鳥都還沒事,她吃痛地咬了咬牙,又不好當著人面揉屁股,只要硬著頭皮捧著鳥窩回了宮殿。 一放下鳥窩,她便顧不得其他,痛快地揉著屁股。她從跟二哥下河摸魚,上樹捉鳥都干過。但每次有二哥在,總是有人兜著。摔了也二哥當墊子,沒想到摔在地上這么疼。這都要怪東宮的地太結實了。 蘇亦行一邊揉屁股一邊看那一窩雛鳥,嗷嗷待哺十分可憐。她翻遍全宮上下,終于找了些吃剩的糕點來喂它們??墒区B兒似乎喜歡吃蟲子,于是她一只手握著鐵鍬,一只手捂著屁股出了門。 她在樹下挖了半,土都翻了也沒捉到幾只蟲子,還弄得渾身是泥,臟兮兮的。侍衛和宮女們都好奇地探頭去看。 蘇亦行不想弄臟宮里的地面,就在外面將蟲子用鐵鍬剁碎。侍衛們哪里見過這般彪悍的行事作風,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宮女們多看了幾眼,也紛紛跑出去嘔吐。其中一個叫若兒的宮女嘔吐得最多,畢竟她也是東宮里出了名的能吃。 太子恰巧回宮,看見一些宮女在嘔吐,心中大惑。以前也有過宮女與侍衛珠胎暗結有孕之事,今年怎么一下子這么多?東宮何時這般烏煙瘴氣了? 再一想,蘇亦行以前心心念念要給他生個孩子,沒想到成婚半年了,他竟還沒洞房!太子頓時頭頂烏云籠罩,負手入了宮。 過了一會兒司南才青紫著臉回來,太子蹙眉道:“你這是去了何處?” 司南身子一顫,連忙跪了下去:“奴才…奴才方才去了偏殿外…” “那兒怎么了?” “太子妃在偏殿里翻土,捉蟲子,還…剁成了泥…”司南這么想著還想吐。 “剁蟲子做什么?” “聽聞是發現了樹上的一窩雛鳥,親自摘下了鳥窩,想是在宮里養著?!?/br> “親自上樹摘鳥窩?!她也不怕掉下來!”太子一拍桌子。 司南哆哆嗦嗦趴得更低了:“確實…確實掉下來了…” 太子騰地起身:“山了?” “侍衛們,看走路的姿勢,想來是有些痛。但太子妃還能撐著回屋又出來翻土,想來是無事的?!?/br> “整個東宮里就她最逞能,明明自己什么都不行,還硬要出頭!” 司南不敢多話,太子近來心思愈發難揣測了,動不動就亂發脾氣。如今想來,太子妃還在太子左右的時候,是他們宮人最開心愜意的時光了。 太子只要見了她,便什么氣都沒了。太子妃性情又好,對宮人也很親厚,平日里更是什么架子也沒櫻有時候司南去送送東西,都會看到太子妃和鹿兒,云朵還有其他宮人嬉鬧。 他若是進去了,也會被裹挾著一起玩樂一會兒,十分開心。 他心里也不明白,太子妃怎么唯獨對太子那般頂撞,而且還是雷霆震怒。太子更是奇怪,照理真要不喜歡,廢了太子妃也是可以的。哪怕是顧及剛大婚不久,趕去遠一些的地方也校偏偏就關在偏殿里,偶爾自己夜里還要扒著墻頭看兩眼。 苦了他回回被太子踩著肩膀,十分可憐。 蘇亦行養著鳥兒十分悉心,原本對吃穿沒什么要求,可為了這些雛鳥還是開口向那宮女討要一些布料和棉花要做窩。 宮女不肯開口話,蘇亦行連她叫什么名字都不曉得。 但她還是通稟了太子。太子聽聞,冷哼了一聲,滿臉不痛快。成婚這么久,她都沒有這般悉心照料過他,現在倒是給鳥兒做起窩來了! 他還不如一只鳥! 太子越想越氣,司南進來問今晚的膳食,太子隨口答道:“檸檬!” 司南一怔:“殿下是…是干吃么?” “是!” 太子起身向屋內走去,走了幾步又甩袖子道:“她要什么給她就是了!” 蘇亦行得到了棉花和布,宮里原本就有針線,很快就做了個鳥窩,將那些光禿禿的雛鳥放了進去。雛鳥擠成一團,嘰嘰喳喳地叫喚,十分可愛。 只是她有些發愁,院子里的地都被她翻了一遍,再這么下去就沒蟲子吃了。若是能出去… 蘇亦行腦子一轉,半夜里便耐心在窗前候著。果然,半夜三更,她聽到了一聲鷓鴣劍 正殿寢宮之內,太子被鷓鴣聲驚醒,煩躁地起床。他簡直想沖出去揪住蘇衍,對著他耳朵吼——京城這地界根本沒有鷓鴣鳥! 他披著衣裳起身出門,只帶上了司南。司南苦不堪言,看來又要當腳踏子了。 鷓鴣聲一響,蘇亦行立刻推開了窗戶。兩只手落在窗沿,蘇亦行連忙擺手道:“二哥,我跟你出去?!?/br> “去哪兒?” 蘇亦行指了指桌上的鳥窩:“挖些蟲子?!彼鴮㈣F鍬放在窗外,縱身從窗臺上跳了出去。蘇衍一把接住了她,抱著她轉了一圈卸下力道,再將她放在地上,動作一氣呵成。 “我還以為你自及笄以后文靜了不少,這翻窗上樹的本事生疏了,沒想到還是很熟練的?!?/br> 蘇亦行舒展了一下四肢,拿起鐵鍬,警覺地四下觀望。東宮可不比自己家里,守衛森嚴,要溜出去不容易。 而不遠處,太子抱著胳膊倚著墻,心情煩躁。雖然那個是她二哥,可到底是男女授受不親,也是該避嫌的。她竟然縱身就撲進了那家伙的懷里!想來時候沒少這么干過。 太子隱藏了身形跟在兩人身后,就看到蘇亦行和蘇衍兄妹兩在墻角處撥開了灌木叢,毫不猶豫從狗洞鉆了出去了。鉆得那叫一個一氣呵成。 蘇亦行尋了個幽暗無饒地方挖土,蘇衍嘀咕道:“大半夜的,蟲子都睡了,怕也挖不到吧?!?/br> 蘇亦行挖了半,收獲寥寥??刹煌邙B就要餓死了,那些糕點碎屑它們又不愛吃,現在病懨懨的,十分可憐。 她二哥隔三差五來一次,她就翻窗出去一次。她運氣很好,一次都沒抓到過??磥頄|宮的守衛也不怎么樣嘛。 不過從第二次起,她的運氣就好了許多,每次都能挖一罐子的蟲子,夠吃上好幾。 蘇亦行覺得自己幸運,司南卻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造了孽。白日里他烏青著眼睛靠著石頭,無精打采地指揮著其他太監趴在地上找蟲子,晚上還要給太子當腳踏。他望著,心中默默祈求,蒼大地啊,快讓太子和太子妃和好吧。他受不住這樣的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