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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闌話音剛落,就看到蘇行直接轉了兩千給他。 “你干什么?” “這樣我心里踏實?!碧K行伸出手在晏闌手機屏幕上戳了兩下,直接替他按了收款,“我沒你想的那么窮,我十八歲之前房子一直出租出去,那小區雖然破但是位置好,是學區房,又挨著地鐵,租金很高,那些錢師父一分沒動全都替我存著,我上學時還幫別人翻譯專業文獻掙外快,一直也不缺錢花?!?/br> “好吧?!标剃@把手機放到一旁。蘇行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主動問道:“你想說什么?” “我想知道你今天上午怎么了,當然你要不想說就算了,別勉強?!?/br> “腦子短路了?!碧K行淺笑了一下,“我去找江局聊了聊我爸的事,但他沒跟我說實話,我又想起你最近把我看得這么緊,覺得你應該也知道,然后就感覺自己跟個傻子似的,你們都知道,但是都不告訴我?!?/br> “我真不知道?!?/br> “所以我說我想多了,我爸死的時候你還沒上大學,而且江局今早跟我說話的時候還特意支開了你,你肯定是不知情?!?/br> 晏闌問:“那你干什么又要躲?” “我沒要躲,你都不聽我把話說完就急吼吼地拉我出去了?!?/br> “你明明就是又要說自己不值得?!?/br> “我是想說,之前那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我,確實不值得你的一番真心?!?/br> “那現在呢?” 蘇行低下頭,第一次主動拉起了晏闌的手。晏闌心中一暖,笑著說道:“小刺猬,你不扎人的時候真的很可愛?!?/br> 蘇行又要把晏闌的手扔開,卻被晏闌一把抓?。骸拔也粫攀至??!?/br> “那……你能跟我說說你爸的事嗎?”晏闌問。 蘇行點頭:“我爸叫蘇榮,去世的時候38歲,警銜是二督,職務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當時江局是緝毒的正支隊長,師父是法醫室的主任,他們仨關系非常好,就有點像你和喬副還有余支一樣。師父辦公室里有一張他和我爸的合影,師父說那是我爸剛升二司的時候拍的,拍照的人就是江局?!?/br> “江局為什么沒一起拍照?” “緝毒啊領導!”蘇行說道,“緝毒一線不能入鏡,我小時候一直沒見過江局,也是這個原因?!?/br> “哦對,一下沒反應過來?!?/br> 蘇行繼續說道:“其實我小時候一度很痛恨警察,因為是這個職業讓我失去了父親,可是我長大了又非常想成為警察,因為我想知道我爸曾經工作過的地方是什么樣子。我身體不好,挨不過警校的訓練,才跟著師父學了法醫。法醫室的那些人都奇怪我為什么技術這么好,其實是因為我上高二的時候就決定要學法醫了,那個時候師父就開始在家教我,還給我講遇到的各種案例,所以我實際學法醫的時間有七年,而且在正式工作之前就知道了很多只有在實踐中才知道的經驗?!?/br> “你守著咱們省數一數二的大神,要是學不好可就太丟人了?!标剃@頓了頓,又問,“我記得你之前說你舅舅一家對你不好,那你爸這邊的親戚呢?他們不在本市?” “我爸這邊沒有親戚了。我爺爺也是警察,早年間出任務的時候犧牲了,我奶奶在我剛出生沒多久也去世了,我爸是他們的獨子,所以我沒有叔伯兄弟。我從記事起就一直住在姥爺家,那里離我爸媽上班的地方都近。其實我爸在家屬區有一套房子,是我爺爺留下的,我媽走了之后我爸就準備帶我回去,結果還沒收拾好他也沒了。師父原本想幫我爭取留著那房子,但我不想去家屬區住,就把那套房還回去了,換了一筆補償,然后用我爸媽的撫恤金和那筆補償買了現在那套?!?/br> “在家屬區有……你爺爺不會是蘇奕忠吧?” “嗯?你知道?” “咱們省第一位一級英模,我怎么會不知道。到現在新入職的緝毒警都要學習他的事跡?!?/br> 蘇行微微搖頭:“被毒販打了五槍,一槍穿肺,一槍打中脾臟,兩槍卡在肋骨上,最后一槍爆頭,這事跡有什么好學的?人死了就是死了,這些英雄背后都是一個個支離破碎的家庭?!?/br> “……” “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政治不正確?”蘇行低著頭說,“可是我正確不了,那是我的家人。如果不是因為我爺爺這個一級英模,我爸可能也不會上警校當警察,也就不會死在查案的路上。一家三代警察,聽上去特別榮耀吧?結果只有我一個人還活著?!?/br> “別說了?!标剃@心里揪著勁得疼。 蘇行沉默了下來,這個話題他從來沒跟別人說過,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被晏闌這樣一個把警察榮譽看得十分重要的人所接受,他揉了一下懷里的抱枕,說道:“你要是覺得我這樣的態度不對,那我……” “想什么呢!我是怕你說完了心里難受。我可不想你跑去找你那個不靠譜的同學咨詢解壓?!?/br> “韓子敬嗎?”蘇行笑了起來,“你醋勁兒真大。我就是真的需要心理醫生也不會找熟人?!?/br> “你最好是?!?/br> “嗤嗤————”廚房高壓鍋上汽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在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聊了二十分鐘了。 蘇行放下靠枕說道:“再有十分鐘就差不多了,我去炒菜?!?/br> 晏闌用手臂壓住沙發靠背,靜靜地看著蘇行的背影。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錯看了蘇行,蘇行根本不需要照顧,不需要別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雷區。他內心足夠強大,他可以坦然面對外界的一切,他不是風雨飄搖之中一株無力自保的嬌花,而是巋然不動的參天大樹。晏闌之前面對蘇行的時候難免“父愛泛濫”,總覺得蘇行需要保護,可實際上在沒遇到自己之前,蘇行也并沒有被別人欺負得活不下去。晏闌及時遏制住了自己的“圣父”心態,真正地開始正視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