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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歇會兒?!眹姥芾?,不由分說將他按上藤椅:“休息,別亂跑,聽到了?” 顏溯試圖站起身,又被嚴衍按住雙肩壓回去,四目相對。 嚴衍認真地注視他:“你的事,我不怎么了解,你不說,我就不查。但是,你需要照顧好你自己,如果你解決不了,我一定會插手,懂了嗎?” 顏溯微怔,良久,緩緩闔上眼簾,嚴衍將他放在藤椅上,起身去找人。 剛轉身就發現衣擺被扯住了。 嚴衍回身,顏溯緊閉眼簾,左手伸出來攥著他的衣擺,攥得那么用力,以至于手背青筋橫突,抽筋似的打顫。 “我總是…”顏溯閉著眼睛,斷斷續續地,嗓音沙啞地喘息:“總是一個人……” “在黑暗里…”他夢囈般輕語。 嚴衍怔住,他從來不問,顏溯也從來不說,但假如某一天,顏溯愿意向他敞開心扉… 那些塵封在歲月深處的黑暗,被鮮血澆灌后的遍體鱗傷,多少次午夜夢回,從黑夜中睜開眼睛,看見的不是希望,而是漫長的煎熬,等待黎明。 要多少慘痛過去打磨,才能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總是沖在最前,總是留在最后。 ——“我們是警察?!?/br> ——“金三角行動,顏溯差點把命撂在那兒?!?/br> ——“死了很多人?!鳖佀莸纳袂槟敲雌届o。 嚴衍沒急著去找教堂的人,他輕柔地握住顏溯那只爪子,面朝他蹲下身,就在顏溯身側,靜靜地凝望青年疲憊的側顏。 “魏寄遠…不知道…”顏溯囫圇低語:“他們…都不信…我…” “沒有人等我?!?/br> “爺爺殉職,父親就義,mama…也死了?!?/br> 就在那片沙漠,往后一切的開始。 這世間除了復仇的信念,什么也沒給他留下。 “我一定要殺了他,”顏溯睜開眼睛,直直望進虛空,“要殺了他?!?/br> 四年前,見到那個人,得知所有真相的那天,他便什么都沒有了。 他只是一把刀,最尖利的刀。 · ——“如果再次見到他,我一定替你殺了他?!眹姥苓o那把反手刀,與他道別,他狼狽地跪在廢墟上,渾身是血,“你忘了最好?!彼p聲道。嚴衍使勁按住他的后腦勺,青絲自指間縫隙散落,嚴衍俯首印上自己的吻,他靜靜地任由他在雙唇間肆虐。 ——“再見,Alan?!薄霸僖?,嚴衍?!?/br> · 瞬間,塵封在記憶深處的畫面閃回,那把刀!嚴衍抓住藤椅扶手,他為什么會記錯,尖刀…從來不是女孩兒…… · 與尖刀分別的八年后,兩年前,他在一次重大聯合行動中殺了原計劃要活捉的頭號嫌犯,只因為記憶深處,冥冥中有個聲音朝他說,殺了他,你答應過他,要殺了這個人。 等到嚴衍反應過來,子.彈已經吞吐著火舌,穿過了投降的嫌犯頭顱。 因為犯錯,嚴衍由中央下調到寧北市局。 · “顏溯…”嚴衍捏緊扶手:“你…你和尖刀,是什么關系?” 顏溯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 嚴衍知道他沒睡,只是在休息,他伸手摸了摸顏溯的腦袋。 “沒什么關系?!鳖佀莸亻_口:“沒怎么交流?!?/br> 嚴衍苦澀地笑笑:“好?!?/br> 他起身。 最初的驚悸后,顏溯已經平復許多,攥著他的手也松開了。 嚴衍琢磨著偌大教堂怎么還不來個人,畢竟他和顏溯也算不速之客。 嚴衍琢磨來琢磨去,想往外走,又不放心顏溯,于是靠在墻邊問顏溯:“嘿,那啥,魏寄遠,你倆不是談過嗎,你還喜歡他嗎?” “……”顏溯冷漠開口:“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嚴警官。我和魏寄遠早就結束了。況且…那時候…魏寄遠,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嚴衍心里邊酸酸的,怎么還有個隔壁老王。 “…不記得了,十幾歲的時候吧,”顏溯閉著眼睛,轉動眼珠,似在回憶,“我記性不大好,忘了很多事?!?/br> “二十歲那會兒,吃東西比命重要…”顏溯自嘲,張開眼睛。 嚴衍正低頭看著他,顏溯不自在地移開視線:“誰喂我好吃的,我就跟誰走?!?/br> 嚴警官不客氣大笑,顏溯頗有些懷念:“魏寄遠廚藝真的很好?!?/br> “吃貨?!眹姥苄Σ[瞇地說。 顏溯從藤椅上爬起來:“走吧,找人去?!?/br> “沒事了?” “沒事了?!?/br> “顏溯?!眹姥芙凶∷?。 顏溯頓步:“嗯?” 嚴衍望著他,認真道:“你從來不是一個人。 顏溯微怔,笑了下:“好?!?/br> 兩人穿過隔廳朝里走,又是一間禱告廳,比正門進去的那間小上許多,僅能容納十個人站在一起禱告祈福。 說是禱告廳,更像一間狹窄的密室,房屋正中放置了六翼天使像。 沒有窗戶,光線昏暗。 嚴衍拍開電燈,兩人最先注意到那座石像。 太詭異了。 根本不像宗教里慈眉善目的神祇,更像是剛從地獄深淵爬出的惡魔,青面獠牙,沒有眼珠,白色眼球幾乎凸出眼眶,它大張著雙手,指甲很長,鋒利而尖銳,它背后,有六只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