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那是當然!可惜海棠今年剛剛及笄,就來參加了花魁斗艷,否則我們說不定還能有一番露水情緣,那便應比人間極樂也不差什么了?!?/br> “確實,海棠今年若是能得坐花魁,那以后我們便更是連近距離接觸的機會都沒有了?!?/br> “對啊,花魁的價位多高啊?!?/br> 懷倩柔羽睫微閃,越是聽著,她的心頭便越是發虛和忐忑。 舞臺上的少女五官精致,身姿窈窕,一舉一動間,皆可看到受到過良好的大家教養,但如今卻在大庭廣眾下,為花魁一位汲汲營營。 未來也遲早會淪落至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的下場。 如果她父親最終無法走出來,甚至最后也被降下了罪,是不是也代表著,這也將會是她以后的生活?! 這樣一想,懷倩柔的心間便越發恐懼與不安起來。 張元良今天一整日也有些心不在焉。 張家這次并未預約到上面的包間,故而只帶著懷倩柔在下面散座略坐了一會兒,便低頭詢問了懷倩柔兩句,將人帶至牡丹花樓后院專門供給客人品茶享樂的小間,想要與她開誠布公,好好談上一談。 讓小廝和懷倩柔帶著的丫鬟到外面等著,張元良輕咳一聲,看著面前最近又憔悴了不少的懷倩柔,輕語:“柔柔,之前的承諾,我可能暫時沒有辦法兌現了,我的父母一直同意?!?/br> 懷倩柔怔怔抬頭:“可是因為我家如今的境遇?” 張元良半垂下眼簾,歉意頷首:“母親說,最多只能讓你做小,我想問問你的意見?!?/br> 懷倩柔:…… 她怔怔地看著他,心中一松,有種巨石終于落地的輕快感。 卻緊跟著又想起,自己前幾月還信誓旦旦能嫁入張府,成為張家未來主母的心境,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美女哭泣,若梨花帶雨,柔綿酣軟,燭下看人,分外心憐。 張元良嘆息一聲,心痛地半擰著眉梢,將人輕輕擁入懷中。 在兩人不遠處,房間案桌上擺放的香薰銅爐上,一股淡粉色的煙氣正在裊裊升騰,飄散,消弭于室內逐漸于無形。 第77章 越家, 越雪嬌回到越府后,便看著花瓶中那朵粉紅色碗口大的蓮花,眼神怔怔的。 似是在欣賞, 卻也像是在發呆。 她的丫鬟雪梅出去打探消息回來,一進來就欲言又止。 越雪嬌看著她的模樣勾起唇角:“傻丫頭,有什么話你就直說?!?/br> 雪梅小心瞅了眼自家小姐的臉色,小聲開口:“來順剛才回來說, 大殿下在和小姐分別后, 先是回府用過了晚膳,之后沒多久, 便直接去牡丹花樓看今晚的花魁斗艷去了?!?/br> 越雪嬌怔了一下,而后緩緩點頭:“這也沒什么,你家小姐我還曾經去看過熱鬧呢?!?/br> “可是……”雪梅還想說什么,就被旁邊的紅薇扯了扯袖子,雪梅當即閉上嘴巴。 然而, 她這邊是安靜下來了,越雪嬌卻將她心底所想說了出來:“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前腳和我說,花魁斗艷這東西他沒有興趣, 后腳又自己偷偷跑去牡丹花樓, 可對?” 兩位婢女對視了一眼,小聲道:“小姐, 您別生氣?!?/br> 越雪嬌垂眼又看了眼桌上的荷花,半晌輕嗤:“有何可生氣的, 我只是感覺可笑罷了?!?/br> 屋內的雪梅和紅薇一齊抬起頭, 看向眉宇逐漸冷淡的越雪嬌。 如果沒有記錯, 這是她們家小姐自從與大皇子定親后,第一次對他明確表示出了厭棄。 “那小姐您……” 越雪嬌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拿起一邊的詩集,不再看那花瓶中的荷花半眼:“失望次數是有限的,他可以沒有能力,也可以好.色且花天酒地,卻不能將我當成一個傻子一般耍弄應付,連最起碼的坦誠與真摯都做不到?!?/br> 兩位婢女屏住呼吸。 “所以,”越雪嬌垂下眼簾,“只論人品的話,他還有兩次機會可以揮霍?!?/br> 兩位婢女眨了眨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跟著露出笑意。 牡丹花樓的舞臺上,當臺上縹緲轉圈的女子結束一舞,她□□著雙足站在高臺上,胸脯微微喘息著,面頰上運動后的紅暈,讓她今日明艷的五官越顯嬌艷。 下方一眾公子齊聲高呼:“海棠!海棠!海棠……” 成片的各色花枝從四面八方向她扔了過去,落到她身邊,腳下。 一身紅衣的姑娘唇瓣微勾,巧笑嫣然,她優雅地向臺下和臺上的各位公子老爺福了福身,之后就在老鴇和丫鬟們的帶領下,娉婷裊娜地下了高臺。 而舞臺之上,眾人投擲花枝的速度,卻直到美人兒離去后,速度也未放緩。 十來位小廝小跑著上臺,拿著幾只碩大竹筐,開始現場清點。 待現場觀客們的激動情緒逐漸平復后,小廝們在大庭廣眾下的輕點工作也已完成,湊到一起一番合計后,便有人來到臺前大聲宣布:“兩千二百三十三枚?!?/br> 牡丹花樓內,眾位公子高聲叫好,如此高數,已是目前為止的最高。 老鴇在高臺重新被收拾妥當后,才笑盈盈上臺,臺下則另有一位粉藍衣裙的姑娘正以紙傘遮面,等待上場。 沈精羽對沈云嘉笑道:“你看那位姑娘身上的衣裙,上面還繡有銀色絲線,燭光下一閃一閃?!?/br> 沈云嘉癡癡地望了過去:“確實很漂亮,只是不知是哪家繡坊的手藝?!?/br> “……接下來上臺的是我們的菡萏,各位公子老爺們,記得給我們菡萏捧個人場?!?/br> 在一眾看客的叫好聲中,老鴇笑盈盈地走下高臺,在看到下面手執紙傘的姑娘后,還低聲勉勵了幾句。 名喚菡萏的花娘向老鴇恭敬地福了福身,而后穩穩地拿著紙傘行至高臺之上。 福身,起勢,樂響。 菡萏唇含清雅淺笑,輕移傘面,露出姣好得仿若清水出芙蓉般的脫俗五官。 沈精羽一下子愣住。 沈云嘉還在與沈精羽說著下面菡萏姑娘身上的衣裙,說著說著,卻沒聽到回應。她一轉頭,就看到沈精羽正愣愣地盯著下方高臺上的姑娘,挪不開眼。 沈云嘉小聲嘀咕:“這也能看呆?小姑姑你每天對著鏡子都看不夠嗎?” 這樣說著,她便也將視線從下面那位花娘的衣裙上,挪到她的臉上。 然后只是多看了兩眼,便也跟著愣在原地。 沈云婉和沈云研幾個見她倆表情不對,還有些好笑:“你們兩個這是怎么了?這個花娘的舞姿就這般吸引人?可我還是感覺方才那位叫海棠的,功底更高些?!?/br> 沈云研跟著點頭:“確實是海棠更加出色,我覺得若無意外,她便是今年的花魁?!?/br> 沈精羽與沈云嘉沒有回應。 其他人還想再問上兩句,就見沈精羽突然一拍桌子:“我想起來了!” 沈云嘉霍地一下轉頭,她的眼睛還是空茫的,明顯現在還在回想,只是速度比不上沈精羽迅速。 “你想起什么了?”沈弛與沈強一齊詢問。 只不過,沈弛的語氣是漫不經心中帶著幾分好笑,沈強則是在一本正經中帶著嚴肅。 沈精羽激動地瞪大眼睛,將聲音壓至極低:“是紅俏!就是那個被大哥通緝的紅俏!” 她這話音一落,沈弛幾個也都直起身子,坐在窗邊向下細瞧。 通緝畫像中的紅俏,是一位妖嬈嫵媚的女子,與舞臺上這位清麗脫俗的花娘,根本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類型。 “當真?可是我看著根本不像啊?!鄙蛟蒲泻蜕蛟仆袷箘诺夭[起眼睛,將舞臺上淺淺含笑的女子仔細地瞧。 “我……也分辨不出?!鄙蚝腴_口。 沈云嘉這個時候終于從記憶中比照出那點微末的相似感,雖說這是在聽到沈精羽的驚呼后才得到的提示,但,“這確實是紅俏沒錯!通緝畫像上的模樣是著妝的,現在是換了一個風格的妝容,五官確實相似?!?/br> 沈強一直沒有說話,他在判斷人的五官與妝容上,并沒有很強的敏銳力。 現在聽沈精羽和沈云嘉兩人雙雙肯定,他馬上站起身:“那就不會有錯!我們現在怎么辦,直接上去抓人,還是先派人回去通知大伯?!” 沈弛也認不大出,但之前沈精羽的連番戰績,卻讓他足夠信任。 而且,最重要的是,寧可抓錯,不能放過。 “牡丹花樓的后樓,以咱們的身份肯定進不去。我現在就派人去京兆府叫人,再去尋人回去通知父親?!鄙虺陂_口。 沈弢也跟著點頭:“再讓人將前后門都守住了,免得她趁機逃走?!?/br> 沈精羽激動地直搓手,招呼大家:“快去叫人快去叫人!讓大哥趕緊過來逮人!這什么舞也別看了,我和嘉嘉分別守著前門和后門?!?/br> 沈云嘉興奮起身:“對,沒錯,我和小姑姑在辨識五官上比較敏銳,可以分守前后兩門?!?/br> “那我們就分撥陪你們,大家都小心?!?/br> 沈精羽等人離開廂房后不久,聞胤瑾就知曉了。 他疑惑地擰了擰眉,下面的歌舞剛剛進行到高.潮處,按理說,小未婚妻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 他回頭對身后的松山低語了兩句,便重新打量著這間花樓,不知為何,他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牡丹花樓后院,菡萏剛剛表演回來。 她剛剛表演的歌舞,是一曲紅招袖,發揮超常,因此神色很是不錯。 等回到寢房,她看了眼桌上茶壺與茶盞的擺設,眸光閃了閃,垂眸對身后的丫鬟道:“我有些餓了,你去下廚幫我端點熱粥過來,先墊墊饑?!?/br> 小丫鬟喜氣洋洋地應了。 今日菡萏表現不錯,一旦她的身份被提升為花魁,以后她能夠拿的月銀與賞銀也會多出不少。 “那姑娘您先等一會兒,奴婢馬上就過去?!?/br> 等小丫鬟離開,菡萏才身姿婀娜地回身將門關上,眉眼倏然變得冷冽:“出來吧?!?/br> 房間中寂靜無聲,菡萏也沒有很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走到旁邊的圓桌旁,為自己斟了一杯涼茶。 半晌,一位穿著一身藍布麻衣的面貌平凡小廝從屏風后的縫隙中走出。 “紅俏,你這次從馬大儒書房中取出來的重要東西呢?” 紅俏抬眼看他。 小廝麻利地從腰間取出一枚令牌,丟到桌上。 紅俏肅著臉色將令牌拿到手中,待仔細查驗后,肩膀才微有放松:“你們的人可來得真晚?!?/br> 小廝嗤笑了一聲:“不是我們來得晚,是你藏得太好了,我們愣是沒有尋到你藏身的線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