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果然是最年輕的左翊衛將軍, 滑不溜手, 審時度勢。 路杳杳心中很快有了計較, 等他們再抬頭時, 臉上只剩下還未消退的蒼白, 柔柔弱弱的模樣,見了三人只是點點頭:“起來吧?!?/br> “張將軍不是就說叫了鄧州太守劉章來了嗎?!彼毭嘉⑽Ⅴ酒?,打量著面前兩人, 頗為不解,好似對這一突如其來的狀況有些為難,不諳世事的天真模樣。 右邊的高瘦男子立馬上前拱手行禮說道:“微臣鄧州太守劉章拜見太子妃娘娘?!?/br> 路杳杳視線落在他身上,打量著面前之人,頗為好脾氣地笑說著:“久仰大名?!?/br> “不敢當?!眲⒄碌难鼜澋酶訁柡?,連連推遲。 “這位便是隋州抬首李晉?!甭疯描每聪蛄硗庖粋€高壯之人,直截了當又天真無邪地問道,“你怎么在這?” “說來慚愧?!崩顣x拱手,“微臣昨夜聽人稟告說是看到西邊的天空有藍光閃過,這才趁著天色亮了趕了過來?!?/br> 路杳杳眉心一跳。 他們駐扎的地方其實更加靠近鄧州,隋州怎么會看得見。 “那侍衛當時正在去往鄉下愛的父母家,這才發覺不對的,一來一回這才耽誤了時間?!彼Σ[瞇地補充著,自然又隨意。 “你呢?張將軍的人不是剛出發沒多久嗎?” 路杳杳看向張懷,頗有點嬌滴滴的路家小娘子的直爽,路家之下皆是螻蟻,絲毫沒有顧忌劉章的面子。 張懷眼皮子一跳,連忙上前拱手說道:“兩炷香前?!?/br> 一直斂眉不語的劉章,倒是不卑不亢地說道:“其實微臣昨夜也看到藍光,但是礙于城門已關不能親自出城,這才等開了城門立刻出發,路上碰到張將軍的親兵這才得知是太子妃娘娘遇襲?!?/br> 路杳杳看向張懷,眉心微微蹙起,顯然有些不滿意,但也只是沉默地不說話。 “太守遠道而來,張將軍還是好生招待吧?!?/br> 她語氣冷淡地吩咐著,撫著袖子站在他的一側,沉默不語,神色冷淡。 張懷一見,猶豫片刻,見太子妃確實不打算插手的樣子,這才松了一口氣。 三人其實身份相當,但是太守比他更加有實權,如今在他們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自然不能硬來。 可太子妃就不一樣了,她是名副其實的皇家人,又背靠路相,加上有圣人寵愛,可不止壓了這兩人一頭。 當朝對比前朝世家鋒芒更盛,公主太妃只要背靠強權世家,又得寵愛,身份得體,皆是能直接插手政務的。 太子妃剛好滿足所有條件。 路杳杳的話一出,李晉臉上的笑意瞬間斂了下來,劉章越發誠惶誠恐,皆是低下頭不敢說話。 “娘娘昨夜受驚,不妨先去休息,今日要早些出發等到了淮南道安州,路相在那邊早已安排妥當了,等卑職招待完兩位太守便可以動身了?!睆垜阎活欀吐疯描谜f話,謙卑而恭敬。 路杳杳嗯了一聲,轉身離去。 “娘娘請留步?!?/br> 誰知,劉章出口把人攔下。 路杳杳心中一個咯噔,眼睛微微瞇起,再轉身時,恢復了往常的柔弱天真的模樣。 “太子妃遇刺微臣萬死難辭其咎,此處乃是兩州交界處,平日里稀少有人煙,不曾想悍匪竟然如此囂張,微臣回去后一定竭盡全力剿匪,給太子妃娘娘一個交代?!?/br> 沒想到是他先提出這個問題,路杳杳愣了一會,很快又點頭應道:“有勞太守了?!?/br> “太守不必憂心,此事我昨夜已經派人上書給圣人了,到時圣人一定會派兵協助兩位太守?!睆垜押秃蜌鈿獾卣f著,絲毫沒有顧忌兩人的臉色。 “畢竟太子妃遇襲可是大事,過幾日太子南下馬車經過,你們可不能再讓悍匪出來了?!彼馕渡铋L地冷笑著。 路杳杳也沒想到張懷動作這么快,不僅把鄧州隋州都算進去了,甚至還把太子扯出來當大旗。 “微臣不敢勞煩圣人?!崩顣x臉色微變,“太子車輦來時,悍匪必定蕩然無存?!?/br> 一旁的劉章也連連保證著。 路杳杳面無異常地聽著兩人說話,神態自然,絲毫沒有已經把他們口中的太子殿下馬車藏嬌的心虛。 “哪里的話,李家武將出身,李太守一手流星錘誰不叫好?!睆垜堰f出臺階,笑瞇瞇地寬慰著。 “自然自然?!眱扇嗽僖淮涡攀牡┑┑乇WC著。 路杳杳百無聊賴地聽著三人虛偽又認真地相互探著話,越發不明白這兩人一大早匆匆而來的目的。 “娘娘的馬車受損,不如先去鄧州歇幾日,鄧州有位工匠修補改造馬車極為厲害?!眲⒄略掍h一轉對著路杳杳恭敬請示著。 “長途奔波,車馬乃是最重要的物件了?!彼麡O為認真的說著,“此事都是微臣失職,還請娘娘給微臣補救的機會?!?/br> “也是微臣的責任,隋州距離安州也近,娘娘若是不想繞道也可以到隋州略做修整?!?/br> 路杳杳心中警鐘大作,下意識拒絕道,很快又響起之前溫歸遠的話,突然電光火石間,猜出兩人的目的。 探測虛實。 探測太子到底在不在她這里。 她背后冒出一陣冷汗,她原本一直不覺得昨夜的刺殺是他們其中一人所為,畢竟一旦被發現可是大罪,圣人要清除世家早已是按耐不住的野心,只要事發必定牽連背后的白李兩家。 他們好大的膽子。 路杳杳心思回轉,驀地生出一絲怒氣,但是很快就被壓了下去,心中冷笑一聲。 她笑著搖了搖頭,反正把球拋給張懷:“張將軍覺得需要入城整頓嗎?” 張懷觸不及防被這一雙淺淡琉璃眸子盯著,誠懇而認真,下意識搖了搖頭:“不必?!?/br> 路杳杳嘴角笑意加深,更加溫柔地說道:“既然張將軍不愿意,本宮自然是聽將軍的?!?/br> 她軟軟地接了下去,絲毫沒有把鍋甩給別人的不好意思,反而露出以大全為重的穩重模樣,最后又補充道:“此番去越州本就時間緊急,耽誤不得,多謝兩位太守的美意?!?/br> 劉章露出為難之色:“那娘娘可是缺什么東西,不如微臣讓人采辦在親自送來?!?/br> 路杳杳眨眨眼,突然拍了拍手,對著身后的綠腰說道:“說起來,昨夜馬車突然動了一下,打濕了我的被子,現在還未出發,你就把我馬車內的東西都曬一下吧?!?/br> 她看著綠腰笑臉盈盈地說著:“讓秀娘去葉老的馬車上先坐著?!?/br> “葉老徒弟舟車勞頓病了這么久,你也送些東西過去,讓秀娘也去照顧一二?!?/br> 她待人處事溫柔又體貼,絲毫沒有盛氣凌人的驕縱,眾人聽得仔細。 “把馬車也牽到我身后吧,你親自去吧,葉老年紀大了,別讓別人驚了葉老?!?/br> 綠腰心中發緊,臉上一點也沒露出來,一如往常地點點頭,很快就朝著馬車走去。 “不如等娘娘的丫鬟處理完,順道看看缺什么,也好由我等補充上去,略盡綿薄之力?!崩顣x憨厚地笑說著,格外真誠的模樣。 路杳杳看向張懷。 張懷瞬間感受到身上落著三股視線,莫名覺得壓力極大,眼皮子直跳。 “等到了安州……” “將軍不要推辭,還請給我們彌補的機會?!崩顣x無奈地長嘆一口氣,“微臣榮幸,曾在太子大婚時看遙遙見過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盛景?!?/br> “今日大錯,還請將軍讓我等彌補一二,等回長安,在請大伯父親自去東宮請罪?!?/br> 張懷見他連李家都搬出來了,一時也不好拒絕。 路杳杳心中卻是一咯噔,沒想到李晉竟然見過溫歸遠。 再見馬車邊上,綠腰已經把門窗都支開,帶著幾個小丫鬟一起把東西拿出來收拾著,然后換上新的被褥坐墊。 馬車內部華麗而實用,如今空空蕩蕩,便是再也藏不下一個人。 “那個秀娘是哪里人?!眲⒄峦蝗婚_口。 只見秀娘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在紅玉的帶領下去了后面葉老的馬車。 路杳杳笑說著:“紅玉昨日路上撿來的,說是逃難來的,是吧,張將軍?!?/br> 張懷早就聽聞兩人在馬車內打打鬧鬧,相處甚換的事情,只是沒想到娘娘還惦記著自己之前不準秀娘和她一起同坐的事,頓時冷汗淋漓。 “是是,秀娘是啞女,多虧了娘娘心善,捎帶她去杭州?!彼底耘踔疯描?。 路杳杳笑著不說話。 劉章很快就移開視線,不在關注這個秀娘,反而在接下來的幾個馬車內一掃而過,皆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太子妃車隊中的馬車不多,一眼掃過去皆是不熟悉的面孔。 他心思一沉,摸著兩撇胡子,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李晉。 李晉依舊是笑臉盈盈地和太子妃說這話,奈何路杳杳四兩撥千斤,軟綿綿地把問題拋給張懷,偏偏面上還是一副無辜的模樣。 好似第一次出長安的形容不安又強裝鎮定的小娘子。 “都鋪好了,娘娘回去休息吧?!本G腰自身后扶著她的手臂,擔憂說道,“娘娘昨夜一夜未睡,小心病著了?!?/br> 路杳杳見狀,立馬虛弱地靠在綠腰身上,細聲說道:“倒是真的有些頭疼了?!?/br> 早已滿頭大汗的張懷一聽,立馬開口,果斷把其余兩人打發走,憂心忡忡地目送太子妃上了馬車后,長嘆一口氣。 “他們來打聽你的?!甭疯描靡贿M馬車,立刻沒了虛弱之像,一抬頭就看到溫歸遠正解開自己打結的頭發,小聲趴在他耳邊說道。 “早就料到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讓張懷早些出發?!睖貧w遠隨意把頭發綁起,露出一張稍顯不同的臉。 路杳杳這才發現他稍微變了樣子,依舊是原來的模樣,可咋一看又有些不同,面部輪廓柔和了一些,頓時頗為驚奇,捧著他的臉細細看者:“怎么不像你了?!?/br> 她好奇地伸手搓了搓他的臉,只見手指沾著發黃的東西,味道有些古怪。 “李晉見過我,偽裝了一下?!睖貧w遠拿起濕帕子擦著自己的臉。 “易容術!”路杳杳眼睛發亮,越發湊近他,“話本里說過?!?/br> 溫歸遠失笑,把她的臉推開:“哪有這樣神奇,湊近看還是能發現的,他們當時隔得遠,又沒把心思放在我心上,這才混了過去?!?/br> 路杳杳依舊覺得神奇,可心思很快又重新回到剛才的事情上。 “只是他們為何一起來?”她盤腿坐著,不解地問著,“一起來倒是模糊了我們的視線,但兩人都不無辜?!?/br> “不知,對了,你讓旭陽派人去查一下鄧州、隋州的鹽價如何?”他擦干凈臉后吩咐道,“不要打草驚蛇?!?/br> 路杳杳看著他。 “現在好端端打聽我的?!睖貧w遠一笑,眸底的光有些冷峻,“十有**都和鹽有關?!?/br> “按理本事敵在暗我在明的棘手事,但是他們現在按耐不住了,自己露出馬腳?!睖貧w遠冷笑著,“不過想必很快就會回神?!?/br> “不,應該是讓他們被發現后立馬去后方的太子車隊中?!?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