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淑妃聞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憂愁說道:“杳杳一片善意,圣人聽了也是歡喜得很?!?/br> 路杳杳只是笑了笑,眉目平靜,顯得瞳色越發清淡,顯得柔弱又溫柔。 “還需要娘娘多多幫忙才是?!?/br> 淑妃笑著點點頭:“哪的話,說起來我祖籍杭州,就跟越州隔著一道河呢,杳杳若是路過不如也去坐坐?!?/br> 路杳杳笑著應下,手指搭在一側高高壘起的賬本上、 淑妃眼珠子一轉,借坡子往下走:“既然杳杳事忙,就不耽誤你了,只是我素來喜梅,暮靄殿的梅花又遲遲不開,不如讓我在你這里折幾支梅花走吧?!?/br> 路杳杳眉心一簇,但是很快又松動下來,只是笑看點點頭,看著她如同來一般翩然離去。 “跟著?!甭疯描萌嗔巳囝~頭,對著衛風無奈說道。 衛風很快就回來了,平靜說道:“淑妃娘娘只摘了三支梅花便走了,只是回去的路上誤闖了竹林,和正在散步的江先生轉了個正著,兩人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便離開了?!?/br> “算了,想來也是要做出與東宮親厚的樣子,好挾勢以壓皇后?!甭疯描冒咽种械馁~本推開,打了個哈欠,趴在羅漢床上,對著綠腰說道,“后天便是大典了,終于結束了?!?/br> 綠腰上前輕輕揉著她緊繃的肩膀。 路杳杳舒服地昏昏欲睡,沒一會就閉眼睡了過去。 燭光微亮,她自睡夢中突然驚醒,就見身側坐著一人,她的腦袋正枕在他的大腿上,她迷迷瞪瞪地看著正上首的人。 “醒了?!?/br> 紅唇被人輕輕碰了下。 她迷離的眼神瞬間清醒過來。 是溫歸遠。 “殿下什么時候來的?!彼貑栔?,轉個身,整個人埋進他胸口,“好濃的酒味?!?/br> 溫歸遠伸手摸了摸她散落的頭發:“路相今日設宴,這才多喝了幾杯,回來沒多久,肚子餓了嗎?” “不餓?!彼洁熘?,“殿下這幾日怎么早出晚歸,早朝上可有事情?” 溫歸遠摸著她的手一頓,還未說話,就被路杳杳敏銳地察覺到他的遲鈍,抬眸看著他,憂心說道:“真的有事?” 今年千秋太子也參與其中,在政事堂和幾位相爺坐鎮,責任大,自然壓力也大。 “不是千秋盛典的事情?!睖貧w遠笑說著,“有個鹽務案頗為棘手,路相和白相一致決定壓倒千秋之后再處理,這幾日都是我在接手?!?/br> “哦?!甭疯描靡姴皇谴笫?,立馬打了個哈欠,眼角泛出淚花,繼續趴回他胸口,“內務局那邊說我去越州定在十一月二十三了?!?/br> 溫歸遠卷著她青絲的手僵在遠處,臉上閃過一絲震驚,隨后又是心虛,幸好路杳杳背對著他,沒發現不對勁。 “挺……挺好的?!彼人砸宦?,冷靜說道。 “咦,我還以為殿下會舍不得呢?!甭疯描镁局囊滦?,意味深長地笑說著。 圣人批了一個月的假,她只需趕在年前回宮即可。 溫歸遠把人抱起來,摟在懷里,手指相交,衣袖相纏,細碎而甜蜜的吻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她臉頰上。 路杳杳軟弱無骨地趴在他懷中,姿態慵懶隨意,杏眼微瞇,眼底的紅痣連著眼尾暈開一片紅暈。 “既然不餓就等會吃吧?!彼硢〉卣f著,抱著路杳杳回了內室。 天旋地轉間,她的脊背碰到柔軟的床鋪,很快一個身影就朝著她壓了下來,帷帳上的繩索被人扯了下,如流水般傾斜而下擋住滿室春光。 “其實,我也正好……” 溫歸遠抱著昏昏欲睡的路杳杳低聲說道,但回應他的是路杳杳平穩的呼吸聲。 他無奈地在她紅唇的唇上重新映上一吻,摟著人也睡了過去。 兩日后的千秋大典順順利利地落下帷幕,路杳杳把一干事情都脫了手,安心準備十一月二十三的行程。 路遠晨雖然一大早就入宮了,但到迎鳳殿的時候卻已接近響午。 路杳杳正和綠腰紅玉吩咐出宮的準備,見人滿頭大汗地來了,蹙眉問道:“去哪里玩了?千秋雖然過了,但宮中還有不少貴人,別胡亂沖撞了?!?/br> 路遠晨胡亂地點點頭,接過紅玉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間的汗,小臉皺起,無奈說道:“東宮的俸祿這么低的嗎?” 路杳杳抬眉看他。 “三不知窮到連鹽都買不起了,也太慘了,我剛才救濟了一下?!甭愤h晨咕嚕嚕喝完一杯水,又繼續說道,“不過長安城嘴角的鹽價確實漲了,我最愛的鹽水雞都水漲船高了?!?/br> “鹽價如今都是官府管制,如何會輕易漲價?!甭疯描悯久?,“也沒聽說今年收了鹽稅,百姓不該買不起鹽的?!?/br> 路遠晨晃了晃小腿,隨口說道:“我哪知道,我也是聽說的,倒是聽三不知說好像是官鹽沒鹽了,私鹽漲得飛快?!?/br> 大昇施行鹽鐵制,鹽務上乃是民制、官收、官運、官銷,其中又設三司統領大大小小鹽務官制,即鹽鐵使、判度支、判戶部,如今三司分別是白相和路相各自領職。 其中三司之下又有十監及十三巡院,分掌地方鹽政,長安城的鹽便都是從各地販賣收集而來的,鹽價平穩多年,一直不曾有過變動。 “不管這些了,大伯一定能處理妥當的?!甭愤h晨撲通一聲跳下椅子,噠噠跑到路杳杳身邊,歪著頭問道,“jiejie這次和姐夫一起下江南,雖然目的不同,可jiejie記得要注意安全?!?/br> 路杳杳嘴角笑意一僵,挑了挑眉:“和殿下一起?” 路遠晨傻傻地沒察覺出不對勁,反而連連點頭:“對啊,殿下要去江南道做巡務官,去督查鹽務,前日就下了圣旨呢?!?/br> “前日就下了?”她喃喃自語,手中的簪子在指尖繞著。 “對啊,大伯還請殿下入府一敘了呢?!甭愤h晨不高興地說著,“三不知也去了,為什么他可以上桌,我不行,他看上去也不太聰明啊?!?/br> “那爹今日讓你入宮時為何?!甭疯描媚樕届o地問著。 “哦,對了,大伯今日讓我進宮,就是讓我吩咐jiejie,一切以自己為重,不要以身涉險?!?/br> “一切都有殿下呢?!?/br> 路遠晨砸吧一下嘴,終于估摸出一點伯父早上的意思:“看樣子此番下江南還有點危險?!?/br> 路杳杳聞言沉默片刻,最后突然冷笑一聲。 “那我不是要成全他做個小心之人?!?/br> 路遠晨眨眨眼,莫名頭皮發麻。 書房內的溫歸遠毫不知情,自己已經被人賣了個精光的噩耗,只是突然打了個寒顫,對著江月樓驚訝問道:“你此番也要一同下江南?” “自然。此次事關重大,而且可能牽連白家,我們若是憑此可以一舉拉白家下馬?!苯聵强人砸宦?,淡淡說道,“一舉數得?!?/br> “那你留在京都即可,何必受這個馬車奔波之苦?!睖貧w遠勸道,“而且長安也需要人留守?!?/br> “有路尋義便夠了?!彼攘丝谒?,潤了潤嗓子,“我留在長安反而沒了耳目,落入下乘?!?/br> “對了,你出巡之事,和杳杳說了嗎?”他轉移話題,突然問道。 溫歸遠一愣,摸了摸鼻子:“還不曾?!?/br> 江月樓頗為吃驚:“這有什么不可說的?!?/br> “大概是做賊心虛?!睖貧w遠嘆氣,“一想到我和你聯合把人糊弄出長安,卻不料命運弄人,我自己現在也要跟過去,還是同一天出發?!?/br> “內務局和政事堂好心辦壞事?!彼麣獾醚腊W癢。 “而且此番下江南危險,若是帶著杳杳一同出行,又怕傷及到她的安全?!?/br> “想著,若是分開會不會好一點?!?/br> “那你大概來不及了?!苯聵穷H為憐憫地看著他,“我早上看到路遠晨入宮了?!?/br> 溫歸遠一愣,突然變了臉色,鼻尖冒出一點冷汗。 “你的意思……” “應該正是如此?!?/br> 江月樓冷淡又冷靜地打斷他的幻想。 就在此刻,門口旭陽干巴巴的聲音出現在門口:“殿下,太子妃讓人傳話?!?/br> “殿下去江南道的衣物已經委托內務局辦了,還請殿下寬心?!?/br> 屋內兩人沉默。 “還不快去哄著?!苯聵切覟臉返湹卣f著。 “多大的事,我還以為你會開心的,能免受相思之苦?!?/br> “說起來,你這幾日在寫什么話本,倒把自己寫出點小女兒情態了?!?nbsp;,, 第69章 溫歸遠站在迎鳳殿外, 看到高高掛起的紅燈籠在秋風中悠然搖擺,神情頗為無奈。 平安在花園里撒潑,白毛四飛, 綠腰紅玉在和宮娥黃門們興致勃勃地交談著, 便連一向沉默的衛風也站在窗欞邊上, 隔著大開的窗戶,和屋內的路杳杳說著話, 嘴角含笑,頗為溫和。 最后還是平安先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溫歸遠,只見它急剎住爪子, 歪著腦袋探頭去看著門口的人,大眼睛眨了眨, 卷翹的睫毛扇動幾下,身后的尾巴很快就搖曳地更歡快了,像一個小炮彈一下朝著溫歸遠沖過去。 “汪!”它大喊一聲, 嘴邊的藤球掉落在地上, 用毛茸茸的大腦袋拱著他的腰, 最后用爪子撥著藤球,往他手邊推去。 ——一起玩啊。 毛茸茸的大尾巴激烈得晃著, 纏綿又歡快地勾引著他的小腿,大眼睛直勾勾地透露出這個信息。 它這一聲動靜, 花園內所有人的視線都轉了過來。 路杳杳杏眸微動, 眼波流轉間和門口的人遠遠對視一眼,又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最后整個身形在窗邊消失不見了。 溫歸遠摸了摸鼻子。 綠腰狀若無事地笑著迎了上去:“殿下來了怎么也不通報一聲?!?/br> 守門的兩個小黃門有苦難言,只好自我請罪,把這口鍋背了下來。 屋內, 路杳杳正捧著一本江南的游記,見他來了也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眸,秀眉微揚:“我們的鹽務官今日怎么回來得這么早?!?/br> 溫歸遠只覺得這口氣混著火盆熱氣朝自己臉上砸來。 他坐在羅漢床邊上,還未說話便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修長黝黑的劍眉微微蹙起,黑亮如玉石的眼眸籠著一層霧色,頗為憂郁。 路杳杳面無表情地繼續翻開下一頁。 溫歸遠見她完全沒有接招,不得不開口解釋著,口氣頗為沉重地說著:“自古鹽案都是大案,圣人千秋前,十三巡院的江南巡鹽道使黃羌入長安被三波殺手攔截,最后沒活著進御書房?!?/br> 路杳杳手中的書不由放下,臉上露出一點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