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去吧,給三娘子報仇去?!彼恿耸种械钠遄?,懶懶散散地說著。 鄒慕言抱緊懷中的東西快步在小巷中走著,他總感覺有人在跟著他,可一扭頭,后面卻又一個人都沒有。 他走到西街一家緊閉的大門前,伸手敲了敲門,三長一短。 “老人有疾,暫不迎客?!蔽輧葌鱽硪粋€男子粗狂的聲音。 “是來送藥的?!编u慕言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小聲說道。 緊閉的木門倏地一下打開了,露出一個矮小精干的身影。 “多謝郎君送藥?!彼焓纸Y果鄒慕言手中的包裹,感激說道。 “那白……” 大門撲通一聲在他鼻尖關上。 他臉色瞬間陰霾著,腮幫子鼓起,咬著牙這才沒有失態。 “等我發達了,看我不……”他快步走著,嘴里碎碎念,卻不料突然眼前一黑,還未說話,只覺得身上劇痛。 無數個拳腳刀棍落在他身上,專挑著軟rou下手,疼得他大叫,卻又被人塞住嘴,捆住手,無法動彈,只能緊緊蜷縮著。 “院中沒人?!?/br> 路遠晨大驚,距離鄒慕言送東西再出來,連半炷香都沒有。 封若章眼睛微瞇,看著小巷中翻滾的人,長眉斜飛入鬢,一雙多情鳳眼泛出冷光,突然冷笑一聲:“耍我們?!?/br> “帶回去關起來?!彼痈吲R下,冷冷看著小巷中哀嚎的人,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那怎么辦?”路遠晨圍著他打轉,“這么神秘,一定不是好事,十有**和路家有關?!?/br> 封若章一雙鳳眼微微下垂,看著一旁愁眉苦臉的路遠晨,嘲笑道:“你倒是想得精準?!?/br> 路遠晨抬頭,大眼睛黑白分明,無辜地看著他,好似天真的小白兔。 “是白平洲的暗哨,派人和路相說一聲,順便也和三娘子說一下?!?/br> 他收回視線,淡淡說道。 縱然路家百般不是,可底下的幾個小輩卻好似一張白紙,比著長安城所有人都還要干凈幾分。 “你和我一起去嗎?”路遠晨問道。 “不去?!狈饧也粨胶烷L安城的黨派之爭,是以他果斷拒絕著。 “那行吧,不過我還要去趟柳家,柳jiejie的祖母病了,jiejie給她送了個太醫,柳jiejie前幾日托我帶回去呢?!甭愤h晨長嘆,“我可真不想去柳家?!?/br> 封若章手中的扇子在只見輕輕打了個轉,聞言,淡淡說道:“剛好順路,我陪你去?!?/br> “啊?!甭愤h晨古怪地皺了皺眉,一臉不解,“怎么又要去了?!?/br> 路杳杳聽著路遠晨的話,冷笑一聲:“負心都是讀書人,你把人也交給爹爹吧?!?/br> 路遠晨吃著糕點,連連點頭。 “這幾日長安城亂得很,你在家好好讀書?!甭疯描每粗约倚√玫芴煺鏌o知的小白兔模樣就覺得無奈,“少吃點吧,你整日和若章在一起,也不學學人家,人家才大你四歲,那模樣可比你沉穩一點?!?/br> “四歲而已?!甭愤h晨才十歲,又長的唇紅齒白,小臉大眼,整個人更加**。 “明年就要下場科舉了呢?!彼恍嫉卣f著,“我明天也要去呢?!?/br> “我讓衛風送你回去?!彼弥磷咏o人插著手,細聲說道。 “不想回去,我想找姐夫玩?!?/br> “秋闈剛結束,殿下忙得很,你回去好好讀書吧,明年人家考了個狀元,你榜上無名,那可就丟臉了?!?/br> 路遠晨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不能在封若章面前丟臉,拍拍手,跳下桌子:“那我回去了,有空再來找jiejie玩?!?/br> “去吧?!?/br> 路遠晨噠噠地跑走了。 “這事怎么聽著這般古怪?!本G腰擔憂地問道。 路杳杳收回視線,沉默著,纖長的睫毛落著日光。 “爹爹知道了自然回去查,只是鄒慕言是怎么和白家搭上關系的?!甭疯描煤闷娴貑栔?,“白平洲可不像平白無故就見一個落魄書生胡說八道的人?!?/br> “需要我們這邊也派人查一下嗎?” “不用了,前朝的事有路相和太子看著,我們靜觀其變即可?!彼龖醒笱蟮亻]上眼。 但事情遠沒有路杳杳想得簡單。 長安城中開始流傳著一些流言,緊接著又被說書先生口口相傳,市井人家人人都聽了一耳朵。 彼時,長安城秋闈剛剛結束,各地學子云集長安,有義憤填膺之人已經編了詩歌加速傳播速度。 眾人口中討論的事情正是當年路尋義親自揭發袁思樓十大罪狀,三月前袁相之孫袁枚在皇宮御書房房頂,以命伸冤,用血直指路尋義不仁不義,不忠不孝,欺師滅祖。 那封用血寫的伸冤折子在長安城學子中流傳,字字泣血,人群轟動。 “袁相雖然勾結外地,顛覆朝綱,可對內政策好像確實也不錯?!庇腥霜q豫說道,“當年的土地十鞭法至少懲戒了不少搶占土地的豪紳,雖然后來弊端越發嚴重?!?/br> “還有那個鹽務法,至少壓了江南的泛濫的鹽價?!?/br> 一時間,早已被挫骨揚飛的袁思樓突然出現在眾人口中,人人都開始念起他的好,讀書人為他作詩歌頌,寫盡不平事,便連百姓好像也念出他的好,在嘴邊來回念叨著。 與此同時,朝堂上御史臺一夜臉上一百折,彈劾路尋義只手遮天,玩弄權術,賣官賣爵,欺上瞞下,魚rou百姓。 條條狀狀和半月前時的盛況一模一樣,只是人物完全倒轉,壓抑數日的白家應聲而起,全力反擊。 “那折子是如何傳出的?!甭疯描妹奸g緊蹙。 袁枚之事事發后一直毫無動靜,誰也沒想到會在此事被悍然發難,矛頭直指路尋義。 其中又是真真假假,無法分辨。 衛風臉色嚴肅:“相爺也在找,但并無結果,他讓娘娘稍安勿躁,不必理會?!?/br> 路杳杳手指不安地扭動著:“老實說我現在很不安?!?/br> 她揉了揉額頭,撐在茶幾上,沉默說道:“我也說不出哪里不對勁,袁枚……你真的沒查出袁枚當時哪里不對勁?!?/br> “御書房戒備森嚴,他武功一般,怎么進得去?!彼偈虏坏闷浣?。 衛風低眉,沉默地搖了搖頭。 “白家這次只對爹爹發難?!彼紗柕?,“沒有牽連到殿下?!?/br> 衛風想了想:“倒也有一個流言,卻沒有掀起大波瀾?!?/br> 路杳杳抬眉看他。 “說是殿下身邊有個面具男子,性格心狠手辣,乃是路相送給他,迷惑殿下心智的?!毙l風沉聲說道,“這則流言流傳并不廣,殿下畢竟是今年秋闈主考官,那些讀書人不敢插手?!?/br> 路杳杳冷笑一聲。 “當年要死要活,嚴懲袁相是他們,現在滿心懷念,要為袁相翻案的也是他們?!甭疯描醚燮ぷ游⑽⑾麓?,眼底的那點淚痣被陰影所籠罩,沒了熠熠之色。 “白平洲手中最不值錢卻也是最銳利的刀?!彼p聲嘆道。 “書生意氣,揮斥方遒,自然也容易聽風是雨,滿腔熱枕,張揚正義?!毙l風開口,沉穩而無情地說道,“若是向上自然是好事,若是成了朝堂爭奪下裹挾的刀,那便是生死由命?!?/br> 路杳杳沉默:“我們的人不必急著出頭,我們讓流言在傳一會?!?/br> “總會有人耐不住寂寞?!彼[了瞇眼冷淡說道。 衛風點頭應下。 “說起來,殿下身邊真的有個面具人?!甭疯描迷掍h一轉,皺眉問道,“我怎么沒見過,之前叫你差過太子身邊的人,你查到過嗎?” 衛風沉默,抬眉,下顎緊繃,面色冷峻。 “不曾?!?/br> 他輕聲說道。 “真的是爹送的?”路杳杳不解地說著,“送個神神秘秘的人做什么?” 衛風低眉,右手搭在長劍上,看著大紅色的吉祥如意劍穗在秋風中晃著,眸光微微失神。 “罷了,等殿下晚上來問問?!彪m然外面形勢緊張,硝煙一觸即發,但路杳杳卻不是很緊張。 路尋義和白平洲交手十多年,路杳杳早已見識過這樣危機的時刻,雖然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安,但也歸結到如今遠在深宮,無法得到最準確的消息才不安心。 “殿下的馬車可有回東宮?”她隨口問著綠腰。 綠腰點點頭:“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br> 酉時,溫歸遠卻讓旭陽傳話說晚膳不必等他。 “殿下很忙?”路杳杳問道。 旭陽站在屏風后,恭敬說道:“學子們的考卷已經篩選過第一批,殿下和白相正在挑選第二批?!?/br> 路杳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晚膳可是在國子監用?” 旭陽點頭。 “知道了,綠腰送旭陽出門?!甭疯描猛嵩谲浛可?,沉默不語。 綠腰回來后欲言又止。 “算了,傳膳吧?!彼咽种械南隳胰踊乩C婁中,淡淡說道。 路杳杳自己用膳,看了一會便上床休息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突然感覺到有人上床,心中一驚,還未說話就聽到有人在她耳邊低語,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耳邊。 “杳杳?!?/br> 聲音迷醉,竟然喝了一點酒。 ——是溫歸遠。 “元遙?!甭疯描蒙焓职醋⊙g的手,低聲喊道。 抱著她的溫歸遠動作一僵,很快整個便貼了上來:“打擾到你睡覺了?!?/br> 路杳杳搖頭:“沒有,本就沒睡過去?!?/br> 溫歸遠整個人趴在她身上,在她臉上細細地輕啄著,細密帶著酒氣,熏得路杳杳皺眉,不由微微偏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