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路杳杳嘴角挑起,兩側的乖巧說著:“自然可以?!?/br> “今日邀請杳杳來也是為了感謝之前杳杳?!?/br> 沒想到淑妃竟然開門見山提起此事,路杳杳心中一冽,但臉上面容驚訝,扇著團扇的手也停了下來,故作驚訝,奇怪說道:“娘娘何出此言?” 淑妃長嘆一口氣:“你也知后宮事務繁多,我本不愿拿這些事情叨擾圣人,便只讓身邊的嬤嬤去探查了一番,卻不料竟真的牽……” 細眉蹙氣,籠煙含愁,極近無奈。 “我這才找了圣人,說是白家姑娘之前也是拿了東西赴宴,卻不料東西丟了,也不知到底去哪了?!彼龖n心忡忡地說道,“杳杳回宮可要徹查,千萬不要讓這等害人的東西用到不該用的身上?!?/br> 路杳杳杏眼圓睜,淺色的湖泊眸子滿是不可置信。 “自然如此,此事還多虧娘娘提醒?!甭疯描酶屑ふf著。 淑妃和煦地笑著:“哪能呢,還是多虧了杳杳大義滅親?!?/br> “我哪敢居功,是娘娘處置果斷啊?!甭疯描眯Σ[瞇地打了回去,真誠誠懇。 兩人皆是溫柔神態,言辭懇懇,絲毫沒異色。 “不說了,今日主要是吃蟹?!笔珏纫崎_視線,笑說著,“這還是江南節度使入長安城述職帶來的,圣人憐惜,便都給我送了過來?!?/br> 說話間,婢女們端著第一簍秋蟹送了進來,螯封嫩玉,殼凸紅脂。 路杳杳看著面前的螃蟹,笑說道:“好肥美的蟹?!?/br> “說起來,杳杳可會剝蟹?!鄙鲜椎氖珏栔?。 路杳杳點點頭,動作嫻熟優雅,姿態從容淡定。 “略知一二?!?/br> “倒是厲害,想當年我第一次入宮去皇后宮中赴宴,吃這八爪硬殼愣是不會弄,鬧了好大的笑話?!笔珏勑ψ匀?,只把糗事當做笑談來說。 路杳杳撬著蟹身的手一頓,但很快又轉若無事地繼續撥著殼,沒有接話。 “這是白江酒糟,微辣解腥,最合適今日的蟹了?!笔珏终f道。 路杳杳身邊的丫鬟立馬給她倒了一杯,色澤澄清透明,味道微醺單相,如琥珀明珠一般。 “真是不錯?!甭疯描每涞?,她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又有帕子細細擦著嘴,把口中的酒無聲無息地吐了出來。 “我入宮那年也和杳杳一般大,如今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笔珏粗袊@著,“如今看著杳杳便覺得懷念,真是年輕無畏呢,看著你和殿下恩愛,便覺得真好?!?/br> 路杳杳已經把蟹身動作麻利地剝完了,如今拿著小尖鉗慢條斯理的開著蟹足,聞言微微一笑:“哪里的話,娘娘還是美貌如昔,和圣人也是感情篤定,如今誰不羨慕娘娘?!?/br> “那到底是遜了一籌呢?!?/br> 路杳杳聽著耳邊略帶惆悵的溫婉聲音,終于明白今日淑妃的目的了。 ——原來是投誠。 只是目的不純,她可不敢接手。 她只是臉頰帶笑,繼續弄著螃蟹,只聽到一聲脆響,大鰲便應聲脫落。 “這蟹果真肥美?!甭疯描眠@才抬頭,結果丫鬟遞來的濕帕子,仔細擦著自己的手指,一根又一根,慢條斯理,動作貴氣優雅,語氣依舊溫和無恙。 “娘娘心寬即可?!彼@鈨煽傻卣f道。 淑妃也沒惱,依舊是和顏悅色,動作斯文,一點也看不出多年前遭受嘲笑時的慌亂模樣。 “杳杳說得對?!彼矂兺炅耸种械男?,接過帕子同樣仔細地擦著手。 “聽說杳杳對長安城的衣服首飾很有研究,我多年不出暮靄殿,也是沒了準心,若是得空,杳杳不妨常來?!笔珏黹_話題,聊起了長安城最新流行的衣服首飾。 “淑妃把太子妃叫走了?”興慶殿書房內,溫歸遠皺了皺眉。 旭陽右手握劍,點頭說道:“午時不到就出門了,說是吃蟹?!?/br> “吃蟹?!睖貧w遠聞言笑了笑,“這個新任節度使未免也太會討人喜歡了,知道淑妃是江南人便主動送了蟹?!?/br> 江月樓嘴角微微彎起:“路尋義手下總是沒有蠢貨的,如今白家和中宮式微,自然知道要討誰的歡心?!?/br> 溫歸遠聽到他的名字,不由露出敬佩之色:“路尋義這種手段,要不是早已了解他和淑妃不過是泛泛之交,還以為兩人早已有了聯系,后宮淑妃剛剛發難,前朝路尋義立馬拉下白家七八位要職,三天時間,白家不得不斷臂之寶,退避一地?!?/br> “連劍南道節度使都不得不空出來,讓路尋義的人頂上?!?/br> “御史臺的折子這幾日還是跟雪花一樣遞到圣人案桌前,早上我去請安的時候,足有半人之高?!?/br> “他竟然還早早頂上洛陽,今日早朝接著那藥的事情,請旨要求嚴厲打擊游醫,提出醫生等級分類,按類按別頒發醫師證?!?/br> 溫歸遠漆黑的眼睛帶著光,最后一條不管接著游醫的事情借機送人入洛陽,更是可以打擊白家在洛陽的控制力,同時規范游醫,打擊不法之人,最后也算為了路杳杳報仇。 “你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睖貧w遠說了半天,才發現江月樓今日一直沒說話,眼神也有些空泛。 “無事,有些累了?!苯聵腔厣?,“馬上就到秋闈了,兩派想必也會安歇下來?!?/br> “如今白家受了重創,路家正值火焰之盛,按照路尋義的性格不會輕舉妄動,秋闈便是殿下大展拳腳的地方了?!苯聵前粗滞?,神色淡淡地分析著。 “白家蓄力已久,亟待復仇,不如依附白家之人難免心思浮動,殿下倒是只要放出一點路相的把柄,之后無需殿下插手,自然會有白家黨羽如鯽魚跗骨,洶涌而來?!?/br> 他冷清地笑了笑,嘴角彎彎:“殿下便可坐收漁翁之利?!?/br> “只是到時太子妃那邊會有些麻煩?!苯聵浅聊毯蟮吐曊f道,“推動后宮之人是借著娘娘的手,娘娘若是見到路尋義和盤突出,路尋義順藤摸瓜,我們便被動了?!?/br> “你是打算……”溫歸遠皺眉,“路家一旦出事,她必定要出宮?!?/br> “那就瞞住她?!?/br> “瞞不住的,她身邊的衛風……” “那就要看殿下的本事了?!苯聵遣∏榧又?,昨夜一夜未睡,咳嗽起來渾身顫抖,手指都泛著雪色寒意。 “殿下若是想要維持和太子妃的恩愛,便不能讓她出宮?!彼缴l青,手指按住不由顫抖的手腕,冷靜到近乎無情。 溫歸遠一愣。 他苦笑一聲:“若在鄯州你與我這樣說,我必定毫無顧忌,可今日……” “我若是開始騙她,那我這輩子都要騙她?!?/br> 江月樓抬眉,雙眼一片赤紅,泛著血色,眼底的癲狂和痛苦被滿眼血色隱約傾斜出一點。 “可殿下娶她,便已經開始騙她了?!?/br> 溫歸遠聞言,身形僵硬,臉色瞬間蒼白。 “太子妃……” “別說了?!睖貧w遠厲聲喝道。 江月樓臉色不變,自顧自地說道:“是我們算計來的?!?/br> “你不怕她恨你嗎?”溫歸遠雙拳緊握,恨聲怒罵道。 江月樓眼睛瞇起,竟然是笑著的,嘴角毫無血色,帶出孱弱瀕死的脆弱:“可我已經死了啊?!?/br> “那你便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睖貧w遠無奈又憤恨地質問著。 “是殿下自己親自選擇入長安復仇,親自選擇要選路家女為妃?!苯聵青哉Z,“只是我們沒料到最大的變數竟然是……” “路杳杳?!?/br> 他輕聲念著,嘴角彎起,輕聲絮語帶出一點思念之色。 溫歸遠愣愣地看著面前已經冷了的雞湯,漆黑的眼底露出一點痛苦掙扎之色。 微弱的火花掙扎在貧瘠的土地,充滿血腥味的大地,到處是仇恨的風,讓這個火苗在風中飄搖,柔軟無助,不堪一擊。 “你說得對?!?/br> 裹挾著血腥味,仇恨凝練而成的風刀終于迫使他妥協。 ——此次事了,一定不會重蹈覆轍。 他暗自想著。 一個時辰后,路杳杳終于脫身,順便在花萼樓的門口找到了著急等待的綠腰。 綠腰正打算說話,卻被路杳杳捏了捏手,便沉默地跟著她出去了。 “多謝娘娘款待?!甭疯描脤χ娜镄φf著。 “娘娘許久不曾這么開心了,多虧了太子妃?!毙娜镉H自扶著她上了轎子,態度親昵。 兩人說話間,就看到尚宮院的主事結伴而來,她們看到門口說話親昵的人,皆是神情一斂,站在一側恭恭敬敬地請安。 “怎么現在來?”路杳杳心中一個咯噔,驚訝地問著。 心蕊笑說道:“娘娘倦懶,早上難早起,這才把每日對賬的日子選在現在,可不趕巧,和太子妃轉上了,也是她們運氣不好?!?/br> 路杳杳淺長睫毛顫動一下,小臉笑容燦爛:“哪的話,是我打擾娘娘做事了,心蕊姑娘不必送了?!?/br> 東宮的車輦很快就消失在暮靄殿眾人面前。 “奴婢之前去換衣服,卻不料被人纏住,好不容易脫了身,又被心蕊攔在門口?!本G腰坐在馬車內,憤恨說道。 “她們選這個時間分明是故意的?!彼肫痖T口的事情便有憤憤不平。 “做的光明正大,是我們沒打聽清楚這才落入圈套?!甭疯描藐H眼,疲憊說道,“左右不過強架我上船,知道了目的我不接招就可,今日也不算壞事?!?/br> 一個時辰的刀光劍影,足以讓她心力憔悴,而且她酒量差,極力不去喝酒,可唇齒依舊沾了一點酒味,她有些困倦了。 綠腰點頭,拿出薄毯給人蓋上,心中雖然憤恨,卻也不得不承認,淑妃確實了得。 “你出宮了嗎?”她突然問道。 綠腰搖頭:“打算明日出宮?!?/br> “嗯,你不要去了,找個機靈面圣的去帶話,淑妃盯著我們,你出面太顯眼了?!?/br> 綠腰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馬車很快就到了興慶殿門口,她剛下了馬車就看到太子殿下遠遠走來。 “聽說你去赴淑妃娘娘的宴了?!睖貧w遠上前,牽著她的手入內。 “嗯,娘娘無聊,找我聊了一下當下時興的衣服首飾,不知不覺就聊了好一會?!甭疯描媚_步虛浮,入門的是差點被絆倒。 溫歸遠即使伸手把人抱住。 “喝了酒?”他嚴肅問道。 路杳杳手腳發軟趴在他懷中,軟軟地點點頭:“一點酒,有些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