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這就是路尋義為何敢光明正大劫走李家姊妹,李家一句話也不敢講,但他上白家討要白月如時,連一直告病在家的白平洲都驚動了,親自出面攔門。 “算了,就當沒和我說過?!甭疯描冒咽种械能岳蚧ㄈ拥较戕公F首中,斂眉冷淡說道。 她自然不能拖她爹后腿,而且李家女幾次三番狐假虎威,挑釁于她,仗著自身美貌和家世在長安城以弱示人,也是難纏。 如今被路相一力降十會地收拾了,對她而言是好事。 屋內幾人陷入沉默。 綠腰連忙打著圓場:“今日天氣不錯,娘娘好久沒出去逛逛了,不如趁著今日去花園走走?!?/br> “不去了?!甭疯描梅鲋?,軟趴趴地坐著,“對了,平安呢?!?/br>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平安凄厲的哀嚎聲自遠而近逐漸清晰。 “平安把殿下的書房禍害了?!奔t玉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沒多久,就看到平安慌不擇路地跑了進來,狗爪打滑也阻止不了它的逃跑,只見它眼疾手快,直接跳上路杳杳的羅漢椅,躲在她背后瑟瑟發抖。 被踩了一爪子腰的路杳杳疼得直齜牙。 “娘娘,平安把書房的冊子都咬了?!逼溜L后說話的是殿下書房那邊的主管韋詢。 韋詢是殿下從隴右道帶來的人,一直掌管書房一切事宜,路杳杳只在嫁入東宮的第一日,東宮眾人拜見的時候見過他一面,是太子心腹。 路杳杳既然要在東宮生活,就不愿和這批隴右道來的人交惡。 見他強壓著憤怒,勉強維持著平靜,路杳杳也是頭疼,揪著平安的腦袋,氣得直咬牙。 平安討好地嗷嗚了一聲,用濕漉漉的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前爪緊緊搭在她腿上,尾巴都夾著,嚇得不輕。 它嘴邊還咬著幾張七零八落的紙,可見是嚇得都忘記丟了。 路杳杳無奈地從他嘴中拿出那幾張放在矮座上,安撫地摸著它的狗頭。 “書房損壞的東西可多,若是能一應替補上去的,便從我的小庫出?!甭疯描脩B度溫和地說著,“若是不能替換的,等殿下回來,我和殿下親自致歉?!?/br> 韋詢也是氣急,看到書房亂成一片,原本以為是遭了賊,心慌意亂之際就看到平安沖角落里狂奔跑了,這才頭腦發昏地追著趕過來。 “其他的都不要緊,古籍名畫都是小心放著的,只壞了幾個盒子,另外咬壞了一張桌子,三張椅子,書架被抓壞了,書冊咬壞的還未統計?!?/br> 他沒說一句,路杳杳按著平安的狗頭就越發用力,恨不得當場掐死它。 “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只是平安還把殿下書桌上的書籍冊子都撕碎了,其中還有殿下的私人物品,奴才也是實在不好交代,這才叨擾娘娘?!?/br> 韋詢恭敬地請罪著。 路杳杳低頭看著那三張四分五裂的紙張,再大的脾氣也被氣得沒脾氣了,隨意地拎起一張碎片看著。 平安不經意掃了一眼衛風,被衛風凌厲的刀鋒嚇得整個狗頭要擠進路杳杳的胳肢窩里,耳朵貼著腦袋,可憐兮兮地趴著。 屏風外是韋詢還在愁苦地說著書桌上的紙張都是殿下最近的公務,還有隴右道的事宜,甚至還有一些私人的東西。 路杳杳原本歪坐的身影卻是突然直起,打斷了他的話。 這一突然的動作,只把屏風內外的人都一怔。 “這張紙是誰的?!彼嘀哪菑埿殴{,只剩下一角的位置,里面的字跡不過是十來個連不成句子的字。 唯有甘州二字清晰可見。 韋詢抬眉,突然皺了皺眉。 路杳杳敏銳地察覺出他一閃而過的驚訝,身體前傾,語氣低沉:“你認識?” “奴才不認識?!表f詢叩首,“但看信箋模樣應該是殿下的私信?!?/br> “隴右道的朋友?!彼弥隙ǖ恼Z氣說著。 韋詢只答道:“奴才不知?!?/br> 路杳杳摸著那張字,沉默片刻,起身說道:“我要去見殿下?!?/br> “綠腰替我更衣?!?/br> 綠腰不明所以上前,直到掃了一眼那張殘缺的信箋,倒吸一口氣。 她和路杳杳面面相覷。 “娘娘何必著急?!彼粗疯描眉拥氖滞?,對著她微微搖頭,“殿下還未回來呢?!?/br> 距離科舉不到兩月,太子身為科舉主考官,又是第一次獨挑大梁,自然忙得腳不沾地。 “殿下早上傳話過來說晚上來興慶殿?!彼旨毬曆a充著。 路杳杳眨眨眼,平復下激動的心情,慢吞吞地回到羅漢床上坐著:“你說得對。不急?!?/br> “送韋總管出去吧?!彼嗔巳囝~頭吩咐著。 紅玉很有眼色,連忙把人送出去。 “之前在太子書房邊上看到的身影,你查到是誰了嗎?” 韋詢走后,路杳杳坐在陽光下,臉色沉默。 “不曾?!毙l風低眉。 “這個字跡和哥哥有七八分相似,哥哥的字跡學的是爹爹,爹爹的字跡又是自成一派的,哥哥在甘州?!彼樕厦俺龈≡曛?,“可你之前查甘州黎家的時候并沒有發現異樣?!?/br> “有異樣?!北φ驹诮锹涞男l風抬頭說道。 路杳杳眼睛一亮。 “娘娘也覺得甘州黎家的全程衰敗很像大郎君的手筆?!毙l風緩慢說道,一字一字像是一把刀緩慢剖開黎家往事。 黎家急速鼎盛,快速衰落,最后不論老幼悉數斬首,作風干凈,行事血腥,一點回轉的余地都沒有。 路杳杳臉上笑容逐漸消失,直接否定道:“這等陰損之事,一定不是哥哥做的?!?/br> 衛風的目光落在她激動的臉上,緩緩低下頭,請罪道:“是卑職失言?!?/br> “娘娘不如等等,若是急匆匆去問,適得其反才是最糟的?!本G腰打破兩人僵局,安慰道,“雖說字跡頗為相似,但也有些不同,這人的筆跡明顯虛浮許多?!?/br> 路杳杳點頭。 “等了這么久,自然不差這一會兒?!彼嘈χ鴵u搖頭。 “罷了,你去找路遠晨吧,讓他先做好準備?!?/br> 衛風行禮退下。 書房和興慶殿的事,很快就傳到溫歸遠耳中。 “大概是把之前江先生和太子傳信的信盒咬了?!毙耜柊櫭?,“平安是怎么溜進去的,可是太子妃……” 溫歸遠擺了擺手:“我們不曾落出馬腳,除非是路尋義察覺了,但路相最近忙著和白家斗法,應該抽不出空來查我,應該是平安自己溜進去的?!?/br> 旭陽想著平安鬧騰的樣子,想著也并不是沒可能。 “那太子妃是打算問您關于江先生的事情?”他謹慎地詢問著。 “去和月樓說一下,看他的態度?!睖貧w遠低吟著,吩咐著,“晚膳前記得回來?!?/br> 旭陽在暮色中快馬加鞭很快就帶回消息。 “拒絕了?!彼匚吨徒聵堑脑?,最后點頭,“知道了,” 路杳杳一下午都心不在焉地繡著花,一下午只繡了一個花瓣,還繡歪了位置。 綠腰看了直嘆氣。 “殿下來了?!奔t玉興奮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路杳杳深吸一口氣,把手中的荷包放回繡籠,喃喃自語:“沒事的,不論是不是,我都做好準備了?!?/br> 溫歸遠入內的時,路杳杳已經面無異色,笑臉盈盈迎了上去。 “平安呢?”溫歸遠先笑著開口,止了她的行禮,握著她的手朝著抱廈走去。 “讓衛風收拾一頓,關起來了?!甭疯描冒β晣@氣,“平安之前在路家就格外能跑,時常氣到爹爹,有次甚至還鉆進爹爹的衣柜,把爹爹的衣服全咬了,被爹爹狠狠打了一頓,之后遠遠聞到爹爹的味道就跑了?!?/br> “都是妾身沒管教好,殿下不要生氣好嗎?!甭疯描锚q豫地看著她,杏眼汪汪地請求著。 她見溫歸遠沒表態,咬咬牙說道:“要不你也打他一頓?!?/br> “但可以留它一條狗命嘛?!?/br> 溫歸遠噗呲一聲笑起來,捏著她的小手,笑說道:“杳杳一見我就說狗的事情,也不問問我累不累,真是讓我吃味了?!?/br> “我比不上平安嗎?”他低頭,捏著她的臉,笑瞇瞇地問著。 漆黑的眼睛倒映著燭火,絢爛異常,令人怦然心動。 路杳杳連連搖頭,小心翼翼地說著:“殿下不生氣???” “這有什么好生氣的,都是不重要的東西?!彼S意說道。 “可妾身聽說里面和殿下和在隴右道友人的通信?!甭疯描脿钊魺o事地說著。 溫歸遠笑說著,隨意說道:“是和老師的書信,他在甘州游歷,與我說最近在書法上頗有心得,學了不少新的筆法,不過年紀大了,學著被人寫字,筆力都是虛浮的,最后又寫會了自己的字體?!?/br> 他把人拉倒自己懷中坐著,繼續說道:“說起來也是巧,我之前在長安城寄給老師一本詩集,正是開豐十年的詩集,里面據說還收錄了路相的墨寶呢,老師竟然學了路相的筆跡,你說巧不巧?!?/br> 路杳杳眉眼低垂,臉上掛著柔順的笑。 心底卻似一把刀在殘破的記憶中狠狠劃上一刀。 殿下再說什么便都聽不進去了。 ——原來是巧合。 她慶幸又不甘地想著。 慶幸的時候,甘州黎家案和哥哥毫無關系,不甘的是,又是一場烏龍,頭頂的那把刀到底何時才能讓她斷得干凈。 “杳杳在想什么?!睖貧w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倏地回神,卻撞入一汪黑白分明的湖泊中,認真含笑,光彩奪目。 “你現在只能想我?!睖貧w遠點了點她的鼻子,輕啄了下她的嘴唇。 路杳杳腦海中的胡思亂想瞬間清除,臉色微紅。 “殿下累了一天,早些吃飯吧?!彼鹕硪x開,卻被人抱在膝蓋上。 她瞬間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