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可懷中之人卻不再有動靜,四肢軟軟地耷拉著,那張嬌艷的小臉在水波扭曲的波紋中雙眼緊閉,毫無生機。 他瞳孔一縮,心跳不受控制地停了一下,不敢猶豫,連忙洑水而上。 誰知,他剛一冒頭,正巧和其中最為壯碩的一只黑犬面對面,它興奮地喘息就貼著毫無知覺的路杳杳頭頂。 尖利的犬牙幾乎貼著她軟綿綿的脖頸。 電光火石間,溫歸遠心中大驚,手掌握拳正準備出手,卻聽到身后有人貼身而來。 “讓開?!毙l風的聲音緊跟而上。 他足間點水,輕盈如風,大喝一聲。 那柄異與常人的長劍暴戾而出,劍鋒宛若實質,破空而下,對著那條不對勁的惡犬當頭劈下。 一劍而下,那具龐大的尸體眨眼間一分為二。 溫歸遠轉了個身,把人抱在懷里。 破天熱血當頭而下,盡數落在溫歸遠身上。 剩下的好似下了一場血雨,如梅花點點落在水面上,詭異而驚艷。 幽惠大長公主站也站不住,被人扶著才沒有當場軟了腿。 “快快,把殿下救上來?!?/br> “大夫呢,還不帶過來?!?/br> “把所有人都給我攔??!” 最后一句,帶著鐵血肅殺之氣。 溫歸遠帶著昏迷不醒的路杳杳上岸,綠腰跪在地上,抓著她的手,一臉急色。 那些犬明顯只針對路杳杳一人,綠腰落了水,根本就沒去追她,被早早在一旁等會的仆人救了上來。 溫歸遠帶著路杳杳不費力,很快就游到岸上。 他一身狼狽,下顎緊繃,凌厲而銳利。 “把人放下,你快去換身衣服?!贝箝L公主拿著大巾披在他身上,擔憂地說道。 溫歸遠半低著頭,抱著人不撒手,誰也不能把她從懷中奪走,直到大夫在萬眾矚目中,磕磕絆絆說道:“沒有生命危險?!?/br> 他一直屏息的姿態這才倏地放松下來。 兩人緊緊相擁的姿勢,讓大長公主姿勢一僵。 “起來吧,讓人帶她去休息?!彼龔澫卵?,目光直視著溫歸遠,冷靜說道。 溫歸遠臉色蒼白,閉上眼釋然地笑了聲,他抬頭,漆黑的眸子在慘白的眉眼中越發幽深。 他認真地看著姑母,低喃道:“好像是真的?!?/br> 原來從利用到歡喜。 不過一步之遙。 可剛才看著懷中之人毫無生機的模樣,那一步卻好似突然隔著千山萬水,經年數月,生死瞬間,他突然慌了。 他也許仍不確定是否是喜歡,是深愛,是一生一世的愛戀。 可他剛才突然意識道。 他不想她在自己面前凋謝。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看爹爹和殿下出手,,網址 ,: 第31章 學林宴出了這么大的事, 哪怕幽惠大長公主極力鎮壓也是依稀傳出風聲,而且太子妃半個月時間連續病倒兩次的事情也是瞞不住的。 之后竟然依稀傳出怪力亂神的話,開始暗指今年秋闈大考風水不對,最后隱隱指向主考官。 路尋義可能要擔任今年的主考官雖還未公布, 但早有風聲。 歷來主考官都是簪纓世家出生, 高門大戶, 禮儀端方, 何時讓一個寒門出生的人擔任過主考官。 更別說是一個在讀書人眼中風評并不好的人。 流言一出,就有人拍手稱快,也有人幸災樂禍,種種不一而是。 圣人大怒,嚴懲了不少嚼舌根的人,可到了晚上坐在淑妃身邊的時候,還是皺了皺眉。 淑妃穿著嫩黃色寢衣,衣服規規矩矩地扣到最上面, 偏偏舉手投足間諸多風情,眼波流轉媚態橫生。 她沐浴回來,不著鞋襪, 只露出一雙雪白的雙足,此刻嬌滴滴地依偎在圣人身邊,貼心問道:“可是前朝讓六郎心煩了?!?/br> 纖纖玉指搭在他太陽xue上輕柔地按著,神情溫柔大方:“六郎來了暮靄殿還帶著這么多心思,妾身可不依?!?/br> 她語帶嗔怒, 臉頰泛紅,如家常夫妻般的對話卻讓圣人緊皺的眉心倏地一松。 可見其盛寵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是我的錯?!彼焓治兆∈珏氖?,略帶歉意地說著,“平白擾了愛妃的好心情?!?/br> 淑妃嘴角一彎, 笑臉盈盈地回握著圣人的手。 “今日去看太子妃了嗎?”圣人開口問道。 “看了呢,太子妃之前賽馬會上多嬌艷的小模樣啊?!彼L嘆一口氣,依偎在圣人懷中,語意未盡。 圣人皺眉:“還沒醒?” 淑妃面容籠一絲哀愁之色,如煙似雨,心疼說道:“太醫說是驚恐過度,驚厥過去了,聽太子妃身邊的小丫鬟說,太子妃年幼被狗追過,之后便極為怕狗,路相為此,府中連貓狗圖案都沒有,這次好端端被那四條斗犬圍攻……” 她打了個寒戰,臉色也白了一點,惶惶不安地說道:“臣妾雖不曾見過那四條斗犬,卻也知道斗犬的體型,真是太可怕了……還好沒出事?!?/br> 圣人抱緊害怕的淑妃,眉心越發皺起。 他也不喜斗犬,不過是犬馬聲色的敗家玩意,倒是世家中不少人嗜好此物,聲名極盛,這次出事的輔國公三次子便是其中翹楚。 如今這個院子已經被負荊請罪的輔國公送給路相了,至于那三次子被路相糾了個小錯處,直接剝了龍武軍副參的頭銜,打發回老家了,這輩子怕是回不到長安了。 這事路尋義做的光明磊落,圣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輔國公只好含淚送兒子離開。 “倒是殿下之后攔住妾身,說此事不過是意外,也是杳杳運氣不好,讓圣人不必為難,過去便算了?!?/br> 她蹙眉,心有戚戚地說著,最后不由感嘆道:“殿下也是辛苦,聽說一有空不是在書房,就是在太子妃那邊守著,看著也憔悴了許多?!?/br> 圣人抿了抿唇,松了一口氣之中不免有些心酸。 本以為太子會為太子妃來討公道,這樣便會讓他難做,不曾想,太子會為了大局卻是步步忍讓。 “哎,同樣是狗,妾身見太子妃身邊那條名叫平安的狗,卻是乖巧,一直趴在邊上守著太子妃呢?!?/br> 圣人有點印象:“不過是太子妃小時候見它可憐,撿的一條小奶狗,聽路相說,雖然鬧騰但也確實乖巧?!?/br> “倒是比那些精心養育的,聽話多了?!笔珏S口感慨著。 圣人臉色微變,兩人沉默地相擁片刻。 這事看著簡單,不過是白家和李家的兩條惡犬跑了出來,現在太子妃只是受驚,狗也已經被當場格殺,這事按理就過了。 但誰不知道,背后還不是因為這四條惡犬是白家和李家的狗,這才掀過去的。 “太子妃受委屈了?!彼[著眼,淡淡說道。 淑妃點頭:“可不是,無妄之災,那犬好端端地在隔壁,怎么就跑到大長公主府邸了,還好沒有驚擾大長公主,不然就大過了……” 她嘆氣,握著圣人的手,憂心忡忡地念著。 圣人又不說話,眼底依舊留著郁色。 “你的手怎么了?”圣人正打算攬著她去休息,突然覺得不對勁,低頭看去,只見她手腕上方一點有幾道血痕。 淑妃連忙用衣袖遮好,柔聲笑道:“不礙事,今早不小心被樹枝劃了?!?/br> “胡說八道,這分明是被東西抓了?!彼瓪鉀_沖地說著,一見淑妃泫然欲泣,連忙放低聲音,低聲說道,“不是沖著你發火,你不說我明日也查得出來?!?/br> 淑妃隔著綢緞握著手腕,低聲說道:“真的沒事,今天看了太子妃順便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不小心驚到那只貓了,被抓了一下?!?/br> 圣人臉色一沉:“不是說不用去鳳儀殿請安嗎?怎么又去了?” 淑妃欲言又止,眼眶微紅,卻是低著頭不說話。 “圣人不要怪娘娘,是……是……”貼身伺候淑妃的心蕊突然跪在地上悲憤說著,“是皇后娘娘欺人太甚了?!?/br> “別胡說,還不退下?!币恢背聊氖珏鷧柭曊f道。 圣人小心捧著淑妃的手,陰沉著臉:“繼續說?!?/br> 心蕊連忙說前因后果說了出來。 長安的夏天又干又熱,淑妃是江南人,覺得天氣熱就忍不住多要點燕窩冰塊,不過是這月的份例超了些,尚宮局竟然不送了。 暮靄殿的人去理論,就吵了起來,話里話外扯到后宮后妃斗爭中,最后竟然影射淑妃以色待人。 “娘娘自從入宮一直謹小慎微,待人接物不敢出一絲差錯,唯恐給圣人難堪,不曾想要受如此大辱?!毙娜镆灶^叩首,哭得撕心裂肺。 “不要說了?!笔珏樕?,出聲打斷她的話,“讓她出去吧?!?/br> 她哀求著圣人,雙瞳含淚,楚楚可憐。 “今日真的是無心之過,妾身怕此事鬧大,又想著不能讓圣人在朝堂為難回來后又因為這些瑣事煩神,這才去鳳儀殿請安?!?/br> 她勉強笑說著,溫柔又無助:“那貓一直養在皇后膝下,長得確實可愛,妾身也是心動,不料運氣不好,惹了它不高興,這才托大了?!?/br> 圣人一張臉黑得宛若墨汁,眸底蘊含著滔天怒氣。 一事未平一事起。 不過是幾只畜生,卻因為養著的人身份尊貴,就要別人步步退讓,甚至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一切都要歸結到運氣不好上面。 “圣人千萬不要生氣?!笔珏娝裆y看,柔柔地靠在她肩膀上,“妾身有六郎就夠了?!?/br> 她說得柔情似水,含羞帶怯,臉上露出幸福的笑來。 圣人摸著她的手腕,皎腕纖纖,賽雪欺霜的手腕上偏偏有幾道猙獰的傷口,他沉默著,心中冷笑一聲。 今日能用惡犬嚇唬太子妃,明日又該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