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怎么回事?”路杳杳頭上的金冠還未拿下, 臉上的笑意卻已經消失不見,眼皮子突然抽動一下,掀開簾子,死死地盯著綠腰看。 綠腰看到娘娘身后的太子殿下, 這才咬牙, 冷靜說道:“聽說梨園出事了?!?/br> “旭日剛去看看了?!本G腰最后補充著。 太子殿下有個雙胞胎侍衛——旭日和旭陽。 哥哥旭日武功高強但話癆, 弟弟旭陽才智雙絕又愛笑。一文一武,堪稱殿下左膀右臂。 路杳杳聽說是旭日去了,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梨園怎么會好端端出事呢?”她鎮定著,“再過幾日便是皇后生辰,不要誤事,你也去看看吧?!?/br> “既然旭日去了, 綠腰便先回興慶殿等著吧?!瘪R車內的太子殿下輕聲說道。 路杳杳心思一冽, 臉上露出愁緒:“母后壽辰在即,若是今日沒碰見就好, 若是碰到了, 還沒有表示,母后知道后, 只怕會越發不喜我?!?/br> 她露出泫然欲泣之色, 欲言又止。 溫歸遠無奈只好點頭。 馬車外的綠腰連忙領命退下。 路杳杳目送她消失在宮墻拐角, 她剛退回馬車內就看到太子殿下臉色極為凝重,驚道:“殿下怎么了?” 溫歸遠回神,斂下臉上深思,笑說道:“沒事, 覺得有些奇怪?!?/br> 路杳杳此刻滿腹心思,一時間沒有察覺出他的異樣,勉強笑著附和著:“是啊, 宮內戒備森嚴哪會出什么大事?!?/br> “你說得對?!睖貧w遠回神笑說著。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都沒心說話,一路無言回了東宮。 溫歸遠說還有政務沒處理便去了書房。 路杳杳沒心思繼續他虛與委蛇,也就回了興慶殿坐著。 “衛風回來了嗎?” “旭陽回來了嗎?” 兩處提問之人都得到否定的答案,心事重重地坐著。 正午時分,綠腰匆匆回來,臉色極為沉重。 “梨園男部一名叫長衣的子弟跑了?!本G腰沉聲說道,“靜王發現的?!?/br> 事情還要從靜王說起,靜王在馬球場上失了比賽,自覺奇恥大辱便在梨園大發脾氣,打罵了許多人,最后竟然不知怎么牽出有人逃跑的事情,這才把事情鬧大了,現在連御林軍都出動搜捕了。 “看來他是打算在這個事情上作文章?!毙袢栈胤A后,溫歸遠冷笑一聲,手指轉著手中的玉扳指。 “旭陽回來了嗎?”他問。 旭日搖搖頭:“屬下去梨園的時候也一直沒找到他,安排好的路線上也沒他的影子?!?/br> “靜王是怎么發現人跑了的?!彼谅晢柕?。 “說是給皇后挑戲折子,突發奇想點了上次皇后明公案的角,手下的人這一找就發現人不見了?!毙袢挣久?,粗黑的眉露出一點郁色。 靜王好色,男女不忌,也不是什么秘事。 分明是看中了別人的美色。 溫歸遠漆黑眼眸倏地一沉。 “我們可要過去?”旭日惴惴不安地問道。 “內宮之事,除非父皇下令,東宮無權插手?!睖貧w遠冷靜說道,眉宇卻是緊皺。 “不如讓太子妃……”旭日覷了他一眼,猶豫說道。 太子妃雖不是內宮之人,但也算宮中內眷中排的上名次的要緊人,最重要的是在圣人面前素有臉面。 若是借著兒媳關心皇后的名頭,依著她的性格和圣人偏愛,倒也說的過去。 溫歸遠聞言沉默著。 若是以往,他定然早就同意了,只是今日內心深處卻有股聲音告訴他——不能這樣。 路杳杳是路家人,皇后不喜歡她,若是借此責備她,仗著長輩由頭,他也不能完好護著她。 更何況,那日梨園中,□□熏心的靜王盯著她看的視線,令他格外不舒服。 旭日見他沉默便又說道:“不如請江先生想想辦法?!?/br> “來不及了,月樓今日出宮了?!彼f道,“靜王既然要把事情鬧大,我們就助他一臂之力?!?/br> “就說梨園出了個刺客,把事情散出去,去各宮惹出點動靜,借機把我們的人放進去?!彼吐暦愿乐?,很快就把事情安排妥當。 “一定要盡快找到旭陽?!彼蛔忠蛔终f道,神情嚴肅。 旭日出去沒多久,就聽到有小黃門站在門口急匆匆地說道:“殿下,娘娘擺駕去梨園了?!?/br> 溫歸遠一驚:“娘娘為何去梨園?” “說是皇后那邊出了事,按理也該去看看,只是皇后那邊不方便拜訪,就去梨園看看,很快就回來?!毙↑S門恭恭敬敬地說著。 皇后不知為何又被圣人禁足了,連今日馬球賽都沒有出面。 這也是四人剛入場時,滿場寂靜的原因。 ——圣人已經不能給予皇后足夠的尊重了。 這對前朝來說也是一個重要的信號。 他沉默片刻,起身說道:“孤也和太子妃一起去看看?!?/br> 衛風遲遲不見動靜,路杳杳也坐不下去了,想了個借口便要出門看看,卻不料上馬車前,被小黃門告知殿下也要去。 綠腰臉色微微僵硬,眼中忍不住帶出一絲惶恐。 路杳杳冷靜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自顧自地上了馬車。 沒多久,溫歸遠就出現在沉默地馬車內。 “殿下怎么來了,不過是逃了個梨園子弟,妾身去看著即可?!甭疯描媚樕弦苫蟛唤獾乜粗?,心里卻緊繃著一根弦。 “靜王一直在梨園,他今日丟了臉,現在脾氣正不好?!睖貧w遠語意未盡,含蓄地把鍋扣在靜王身上。 路杳杳小聲啊了一聲,柔柔說道:“那更要去梨園看看了,可別遷怒別人,讓其他人平白遭罪?!?/br> 她憂心忡忡地說著,體貼又溫柔。 馬車內兩人各懷心事,默契地各自坐著不說話。 很快,梨園敞開的大門出現在眾人眼前,門口到處都是凌亂的腳步。 鐵甲寒槍的禁衛軍紀律森嚴地守在兩側,入門后的院子空無一人,但一直沿著廊廡朝里走去,直到穿過一道紫藤垂花圓拱門這才發現,里面的戲臺下已經跪滿了人。 右側涼亭邊上已經趴著血淋淋的幾人,不知是生是死,血腥味在空中彌漫。 正上首的位置,靜王歪歪扭扭地坐著,手中把玩著一本戲折子,低眉垂眼,整個人充斥著一股戾氣。 “太子殿下怎么來了?!彼麙吡艘谎蹡|宮兩人,嘴角挑起,露出一點興奮之色。 路杳杳的視線在眾人面前一掃而過,沒看到熟悉的臉這才放下心來。 溫歸遠笑了笑:“杳杳怕耽誤幾日后皇后壽誕,這才趕來看看?!?/br> “大嫂怕耽誤母后的壽誕啊?!睖貧w紂的視線落在一側的路杳杳身上,滿臉嘲弄之色。 路杳杳抬眉,冷靜說道:“國母壽誕自然耽誤不得?!?/br> 她笑著,淺色眼眸明亮如清泉,疏影橫斜,暗光浮動,轉盼似波眼。 頭頂的金冠,在日光下熠熠閃光,幾乎要刺痛靜王的眼。 “原本想去鳳儀殿看望的,卻不料進不去,這才匆匆回到梨園,畢竟也算內宮之事?!彼涇浀卣f著。 溫歸紂臉色大變,手中的折子被他暴戾地扔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路杳杳面不改色地注視著靜王殿下,嘴里依舊是笑盈盈地說著:“殿下莫惱,不過是跑了一個梨園子弟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如今當務之急應該是早早確定下母后的壽誕曲子?!?/br> “母后的壽宴可不能有一點閃失?!彼Z帶深意地看著殿下。 皇后的禁足圣人至今沒有給出解除時間,若是半月后的壽誕也出不去,即使前朝有白家撐腰,皇后的位置也是搖搖欲墜。 溫歸紂目光陰毒如長蛇,憤怒而仇視地盯著面前東宮夫婦。 一直注意著他的溫歸遠擋在路杳杳面前,依舊一臉笑意,溫和善意,好似一團棉花。 渾然沒有察覺兩人目光爭斗的路杳杳,把視線落在跪在一側的梨園管事嬤嬤身上。 “偷跑走的人可和要進獻的曲子有關?!彼毬晢柕?。 管事嬤嬤聽著太子妃溫柔的腔調,心中的惶恐不安逐漸消失,額頭觸地,顫抖地說著:“不礙事,長衣本就沒有參加三部戲曲中的任何一部?!?/br> 路杳杳煞有其事地點頭:“真是萬幸?!?/br> 她一回頭就看到擋在他面前的溫歸遠,不由一怔,近看才發現殿下肩寬蜂腰,極有安全感的背影。 那股淡淡的龍涎香裹挾在空氣中,在徐徐夏風中不經意包圍著她。 滿腹心思突然被驅散了一些。 “殿下?!彼读顺端男渥?,低聲說道,“既然偷跑的人和母后的戲折子都沒關系,我們便早些回去吧,想必景王殿下如此興師動眾,也是擔憂母后壽誕?!?/br> 溫歸遠聞言點頭:“既然如此便回去吧?!?/br> 他伸手牽著路杳杳,毫無留戀之色地轉身向外走去。 溫歸紂還沒弄清兩人的意圖,見人又要走,下意識開口留人。 “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彼搨蔚匦χ?。 東宮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露出無奈地笑來。 “六弟做事就是太過謹慎?!?/br> “還不是因為太擔憂皇后?!?/br> 溫歸紂皺了皺眉,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就在此時,只見禁衛軍副首領張環領著兩隊黑甲衛,殺氣騰騰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梨園之事由黑甲衛全權接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