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啊,娘娘回來了?!币慌运藕虻募t玉眼尖,自水精簾后看到盈盈走來的人,連忙起身迎接。 溫歸遠捏著那本話本漫不經心地抬頭,倏地楞在原地。 只見路杳杳穿著水紅色單裳,漆黑如云的頭發披散在身后,點點水汽暈濕了肩頭,露出一點圓潤的輪廓,身姿起伏,勾勒出一截細腰,玲瓏身段若隱若現。 屋內昏黃的燈光,籠在她身上,低垂眉眼,眉眼又籠著水汽,臉頰泛著紅意,眼尾都透出一點紅意。 “殿下?!?/br> 柔媚姣俏的嗓子好似一把水,輕輕一晃就能滴出水來。 溫歸遠眸色深邃,似云霧深沉。 第21章 迎鳳殿燭光搖曳,還未關緊的小窗有風漏了進來,蛟紗帷帳隨風而動,帶來一室朦朧之色。 春嬤嬤上前低聲說道“天色不早了,殿下和娘娘也早些休息吧?!?/br> 角落里的鏤金刻絲花紋沙漏剛剛翻了個身,發出叮咚一聲脆鳴之聲——亥時了。 路杳杳去了屏風后準備換上寢衣。 她向來怕熱,寢衣一向用的是越溪紋孔雀羅,質地細膩,顏色清透,領口極低,酥胸半露,行走間浮云飄帶,若隱若現,夏天穿最是涼快。 “給我換件?!彼吐曊f著,又比劃了個動作,在脖頸中做出一個衣扣的手勢,“到這的!” 綠腰不得不轉身去柜中找一件嚴實點的寢衣。 奈何尋了一會兒,捧著一件不相上下的衣服出來,硬著頭皮說道“娘娘夏日的寢衣皆是如此?!?/br> “只有這件稍微遮掩點?!彼绦?,展開手中的衣服。 路杳杳看得眼前一黑。 梅花纏枝紋大紅色衣輕羅寢衣,是她暮夏入睡時常穿的衣服。 雖說是領口略高,布料較之孔雀羅光澤絢爛,但在燭光照耀下卻是極為清透,除在胸前和腰側用細密的花紋繡著,擋住幾絲春色,其余地方怕失了綿軟質感,皆是素羅。 路杳杳晃了晃身形,勉強撐著才沒有一頭栽下去。 她夏日極為怕熱,人又嬌氣,肌膚又嫩,寢衣皆是取了千金難求的羅絲制成。 上等羅絲講究的就是輕薄透明,貼身柔軟。 “娘娘?!本G腰捧著兩件寢衣為難地看著她,視線往外掃了一眼,張了張嘴——春嬤嬤。 是了,她乳母春嬤嬤就在門口虎視眈眈呢。 “這件吧?!彼]上眼胡亂地抽出一件,是孔雀羅的寢衣。 兜兜轉轉,回到原點。 路杳杳心如死灰。 綠腰連忙伺候著給人換上寢衣,如云墨發用一根同色發帶隨意挽起,烏云堆發,慵懶美艷,不可方物。 她剛從屏風后走出,正好和掀簾而進的太子殿下碰了一個正著,兩人皆是一愣,站在遠處。 溫歸遠脫下那身端正束身,裹得嚴嚴實實的衣袍,換上寬松閑適的青色寢衣,露出白皙的脖頸。 白日里被玉冠禁錮的頭發隨意披散下來,眉目間籠著朦朧的光,整個人好似一塊白玉,溫潤如水。 矜貴禁欲的太子殿下瞬間變得溫柔低調起來。 路杳杳眨了眨眼,被這番燈下美色,莫名羞紅了耳尖。 燈芯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墻角的沙漏發出叮的一聲,亥時二刻了。 “夜深了,睡吧?!睖貧w遠嗓音低啞地說著。 視線從那截纖細如蒲柳的腰肢上一閃而過。 春嬤嬤剪了外面的燭芯,原本亮堂的外殿只剩下朦朧的光源。 內堂的燭光少了外面光亮的交相呼應,變得越發飄忽起來。 路杳杳渾身不受控制地戰栗,毛孔接著一個又一個地冒出來,等她坐在床榻上的時候,臉色已經紅到滴血。 綠腰出門前只留了一盞鶴形銅芯花燈,關門前猶豫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溫歸遠站在她面前,沐浴后的水汽似乎還殘留在身上,隔著昏暗的空氣迎面而來。 那股強烈又陌生的感覺,令她微微有些不適。 “你睡里面吧?!?/br> 他的手落在路杳杳肩上,guntang的溫度隔著薄薄的紗衣燙得她微微僵硬,下意識向后躲了一下。 抬頭,露出一雙不安的水汪汪大眼睛。 路杳杳生怕剛才的躲避讓他起了疑心,只要咬牙,打算掀開簾帳,破罐子破摔地爬進去。 “殿下,急報?!?/br> 旭陽的聲音在門口清晰又著急地響起。 背著他的路杳杳掀開簾子的手一頓,眼睛一亮。 溫歸遠偷偷松了一口氣,見路杳杳低著頭沒說話,怕她失落,便出聲安慰著“應該是有急事,天色晚了,你趕緊休息吧?!?/br> 說完,便匆匆走了。 他臨走前,無意間掃過蛟紗薄絲簾帳,突然發現床榻上只有一副枕頭和大被,突然皺了皺眉,但來不及多想,還是匆匆離去。 踏著月色,朝著書房而去的溫歸遠,突然想到。 ——她是什么時候把雙枕變成單枕的。 路杳杳等人徹底走遠了,突然發出一聲愉悅的輕呼聲,自顧自地滾進被子里,露出一雙笑瞇瞇的眼。 “是他自己走的?!甭疯描糜U了一眼春嬤嬤,嬌氣地強調著。 春嬤嬤是她的奶嬤嬤,也是撫養她母親長大的表親姑母,原本因為年紀已大被相爺放出去頤養天年了,這回又被特意請出來,隨杳杳入宮。 “自然要以國事為重?!贝簨邒卟粣坌?,一張臉總是板著,一說話,臉上的兩條皺紋極深,越發嚴肅刻板,“娘娘今日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吧?!?/br> 路杳杳擁著被子滾了滾,一夜無夢地睡到天亮。 那邊被旭陽叫走的溫歸遠來到書房后,只看到江月樓沉默地坐在梨花院上,背靠著椅背,常年覆蓋在臉上的銀白色面具讓他多了幾絲陰沉。 他踏入屋內,喝了一口涼茶,壓下渾身燥熱,這才說道“怎么了?” “有人在隴右道查我,剛一抓到就自盡了,這個月的第三波?!彼畔率种幸恢倍酥牟璞?,冷淡說道。 “可有查到什么?”溫歸遠皺眉。 “沒有,我來長安前把鄯州的痕跡收拾得很干凈?!?/br> 江月樓冷淡說道“暗衛在清理釘子的時候,發現一個事情?!?/br> “唐興最近和大長公主身邊的黎家幼子接觸?!?/br> 溫歸遠眉心一跳,略帶嘲諷地笑道“終于察覺出不對了?兩人握手言和了?” 他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口氣冷靜到近乎殘忍“不知,可也是時候把唐興連根拔起了?!?/br> 一道節度使在他口中不過是一枚棋子,舉手投足間便為他鋪好前往死門的路。 “他是圣人心腹,黎家之事就已經為其掩蓋了,之后若無大錯很難撼動?!睖貧w遠坐在起身旁,考量著之后的事宜。 他突然神情一怔,試探問著“你打算借用……科舉之事?!?/br> 江月樓眸色清冷,笑說道“為何不可?!?/br> “圣人疑心甚重,唐興已有十三年不曾入京,黎家之事未必如表面一般風平浪靜?!苯聵抢湫?。 “可唐興遠在鄯州,如何和長安的科舉連在一起?!睖貧w遠皺眉思索著。 “科舉關乎國運,只需風吹草動,覬覦節度使位置的人自然會挖空心思給他潑上這盆水?!?/br> 江月樓細長的手指揉著另一側的手腕,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顯得病弱消瘦。 “我們只需要拋出一塊rou即可?!彼奸g,露出一雙冰冷的淺色眼眸。 “誰?” “黎寧?!?/br> 房門緊閉的書房,放置的冰塊帶來的涼意依舊抵消不了突然彌漫上來的燥熱。 昨日,太子妃托人送來的花束在角落的花瓶中獨自美麗地綻放著。 花枝嬌嫩,花朵艷麗。 “今日皇后開戲,想為白家爭取主考官的位置,被圣人怒斥一番,依圣人的性子,只怕主考官之位今年一定是落在路相手中?!?/br> 溫歸遠皺眉說道。 越是沒人看好他選中的人,越是要一意孤行推上去。 剛愎自負,孤高自傲。 “不急,還有兩個月呢?!苯聵且庥兴傅卣f道。 “你說得對,是我急了?!睖貧w遠聞言,點點頭。 他已經忍了十年,不在乎再等一會。 “殿下剛從興慶殿回來?!币皇页聊?,江月樓轉移話題,打破兩人間的沉寂。 坐在圈椅上的溫歸遠身形一僵,眉眼低垂。 “嗯?!彼涞貞?,“你說得對,前日聽圣人說,準備給靜王議親,誕下東宮嫡長子的事情確實拖不得?!?/br> 眉眼低垂,精神萎靡的江月樓抬眉看他,目光澄澈而認真“當真只是因為這個?” 溫歸遠皺眉“自然,外戚勢大,若是干政乃是大忌,我自然不會自找麻煩?!?/br> 江月樓撫著袖間的花紋,針腳細膩柔順,頃刻后輕聲嘆道“殿下明白就好?!?/br> “自然不會因為男女之事耽誤正事?!睖貧w遠漫不經心地說道,“不必擔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