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眼疾手快地捂住嘴，掙扎地把人拖了下去。

    巡城軍指揮使唐一星乃是為國捐軀的唐大將軍遺腹子，性格溫吞，結果被路相的人頂了下去，被迫遠走西南。

    “不必如此?！币恢背聊臏貧w遠溫和出聲，阻了此人動作。

    “何必惺惺作態，分明就是殿下貪圖路相權勢，如何堪任太子之位?！编u慕言冷笑著，一把推開制住他的人，大聲嚷嚷著。

    溫歸遠眉眼溫和，眼眸低垂，嘴角含著笑意“慕言兄是哪里人？”

    “劍南道蜀州人?！?/br>
    “何時入長安?！?/br>
    “半月前?！?/br>
    “那你可知白家二房白平陽為何獲罪?！睖貧w遠和和氣氣地問著。

    鄒慕言冷笑“自然知道，欺壓百姓，目無法紀，搜刮民脂民膏?！?/br>
    “那你覺得白申牧可否知情?！彼δ樣貑栔?，溫和而無殺傷力，就像詢問著今日的荷花是否好看一般。

    鄒慕言臉色紅白交加，梗著脖子說道“他自是有阻止的，父命不可違，他有什么辦法，歸根到底就是路尋義咄咄逼人，不給人留活路?！?/br>
    “慕言兄不是世家子弟可能不知，世家眾人既然享了世家帶來的富貴就要承擔世家帶來的災難?！?/br>
    一直不說話的路杳杳慢悠悠地開口說著，聲音清脆悅耳，宛若黃鸝啼叫，輕柔隨和。

    “斷沒有得了好處卻又能成功避禍的?！?/br>
    那雙琥珀色琉璃雙眸落在他漲紅的臉頰上，嘴角帶笑，眼底卻又被長長的睫毛半斂著，沒有絲毫笑意。

    “他勸不了白家人，便是他之過?！彼p聲又堅定地說著。

    鄒慕言雙拳緊握，被激得說不出話來“那若是有一日路相也如此，那你這個女兒是也不是也要……”

    “別說了，祖宗?！庇腥艘娝_始胡言亂語，捂著人嘴，低聲說道，“那是太子妃?！?/br>
    太子妃可是皇家的事。

    溫歸遠眉頭皺起，臉上笑意斂下。

    路杳杳歪頭，天真地笑了笑，解了他的尷尬“堵不如疏，既然他受人蒙蔽，今日被推到這里，總該有個說法?！?/br>
    “不論你假設什么，但我爹不是jian臣，今日諸位能站在這里，都該明白是為什么?！彼抗獬纬旱貟哌^面前諸位學子，直把人看得紛紛低下頭來。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鄒慕言身上，溫溫柔柔地問道“你應該最是了解才是?！?/br>
    鄒慕言臉色爆紅，只覺得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只把他看得無地自容，尷尬地扯了扯帶著補丁的衣袖，牙關緊咬。

    “路相五年前推行投牒自進，至此從鄉試到殿試都無需公卿大臣或州郡長官特別推薦，之后是士人一切以程文為去留，舉人及第或黜落須通過嚴格的考校才能決定，最后是以進士科為主要取士科目，士人定期赴試?！?/br>
    溫歸遠細聲細氣地說著，卻無異于打了諸位的臉。

    “是非功過自有后人評說，諸位同孤一起都處在歷史的洪流中，何必急于表明態度?！彼麥睾陀植皇я尜F地安撫著。

    “殿下高義，我等難以企及?！辈簧偃诵卸Y告退。

    鄒慕言身邊的人退去不少，讓他更加明顯地暴露出來，他站在樹下，好似一只被人戲耍的猴，徒留尷尬地站在那里，恨不得當場跳入荷花池中。

    “是，是學生失禮……”他僵硬著地拱手行禮。

    “不是你的錯?！甭疯描脺販厝崛岬卮驍嗨脑?，無視他震驚的眼神，繼續說道，“白申牧確有本事，不然也不是會白家小輩的領頭羊?！?/br>
    她眉心倏地蹙起，淡淡愁緒籠在眉宇間，長嘆一口氣“若是當日白家愿意出來……”

    “怎可如此說?！睖貧w遠止住她的話，“白相定也是有難處的?！?/br>
    路杳杳抬頭，眼睛水霧霧，欲言又止“可，不過是一個小輩而已?！?/br>
    “白家這么多小輩，分都分不過來，自己先斗個你死我活，怪不了別人，你啊，就是整日擔心這個擔心那個?！?/br>
    一直站在一旁的胡善儀開口安慰著，態度爽朗大方，一點也沒有替著白家遮掩。

    鄒慕言臉色大變，身形晃動，扶著樹干這才沒有心神懼裂地倒下去。

    樓上的白月如臉色微變，辯解著“胡說什么，我爹當時病了，有心無力而已?！?/br>
    胡善儀抬頭，懶洋洋地嗤笑著“又不是病得不行了，真有心抬進宮也是行的啊，我爹難道還有膽攔著嗎?！?/br>
    胡善儀她爹胡德正乃是正四品武將勇武副指揮使，正是守衛皇城安全第一人。

    “你……”白月如憤憤地咬著唇。

    鄒慕言眼神恍惚，掃了樓上樓下眾人一眼，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

    與此同時，太子和太子妃身后侍衛各有一人悄悄地離開隊伍，跟著他遠去。

    “善儀怎又口無遮攔，白相為國鞠躬盡瘁，當日身染沉疴，乃是有苦衷的人?！甭疯描媚笾毎资种?，細聲細氣地安慰著。

    “白jiejie不要生氣，善儀性子就是這樣熱烈，不是有心針對白家的?！甭疯描锰ь^，滿臉歉意地說著，“你千萬不要和她計較?！?/br>
    白月如氣得眼前發黑，被一旁的丫鬟扶著這才沒有摔袖就走。

    路杳杳，又是路杳杳這個賤人。

    路家天生來克她白家的不成。

    她克制不住地瞪著底下一臉無辜的人，氣得渾身打擺。

    依附白家的官家娘子見狀不對，連忙出面打著圓場，把白月如帶了下去。

    路杳杳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傷心欲絕地說道“好像又惹白家jiejie生氣了?！?/br>
    胡善儀大大咧咧地揮了揮書“白家那肚量，你又沒說錯，怕什么……”

    她正伸手準備把人攬進懷中，就見路杳杳撲倒太子懷中泫然欲泣“那也一定都是我不好，早知就不該提這個話題了?！?/br>
    太子殿下一臉溫柔地環住她的肩膀，細聲安慰著“這與你有何干系?！?/br>
    一旁目睹著一切的胡善儀訕訕地收回手，腦海中莫名浮現出兩字。

    ——絕配。

    作者有話要說科舉制參考唐朝科舉百度百科

    第17章

    堯王不曾想睡個午覺的時間，菡萏院就鬧出這么大的事情，竟然有個不要命的當眾詆毀路相和太子。

    新太子畢竟性格還算溫柔，不愛計較，但路相可是睚眥必報的性格。

    你看汝陽公主不過是給太子送了四個妾婢，下了他寶貝女兒的臉，如今還在禁足呢。

    他連滾帶爬地穿好衣服，問清太子和太子妃的去向，忙不迭地趕過去道歉。

    等他到的時候，菡萏院正在進行曲觴流水，太子和太子妃坐在一側的高臺上并沒有下場，身邊圍著的都是年輕的世家子弟。

    太子妃當真絕色，一顰一笑皆動容。

    太子如傳言般寵愛，目光時不時落在她身上。

    堯王站在假山下，沉思了片刻，這才笑容滿面地上了臺階。

    “殿下?！?/br>
    他雖然是大皇子，但生母不過是一個美人，生下他才升為昭儀，早早失了寵，他又不得圣人歡心，至今沒個正經職務，即使對著比自己小許多的太子，依舊態度謙卑。

    “不必多禮?！碧佑H自上前扶起他，關切地問著，“聽說堯王大病初愈，今日也是借機來看下的?！?/br>
    “多謝殿下關心，今日入夏太過突然，一時不察這才病了?！?/br>
    他放松身體，笑說著，眼珠子一轉，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又開口說道“也快午時了，不如殿下和娘娘留在這里用膳?！?/br>
    溫歸遠笑了笑，目光落在一旁翻看詩集的太子妃身上，柔聲說道“太子妃想家了，今日還需回相府一趟?！?/br>
    路杳杳恰到好處地抬頭笑了笑。

    堯王挽留的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誰敢和路相爭人啊。

    “今日之事不過都是小事，大哥不必放在心上?！睖貧w遠靠近他，低聲安慰著，“那人也不過是受人蒙蔽，也無需過多苛責，只需給路相一個交代即可?！?/br>
    堯王面色一冽，臉色難看地掃了太子一眼，眼底露出一點恐懼之色。

    太子溫和地對他笑了笑“杳杳最是心善，只要大哥做足姿態，路相不會為難你的?！?/br>
    “多謝殿下?！彼笆?，長長行了一禮。

    “你我兄弟何必多禮?！睖貧w遠伸手扶起人，目光落在底下意氣風發的少年身上，“今年這批讀書人才學不錯，今年菡萏院想必也要出一位才子了?！?/br>
    堯王手指一抖。

    “想必路相也等急了?！睖貧w遠不再繼續說道，反而扭頭對著路杳杳說道。

    路杳杳放下冊子笑了笑，起身跟著太子下了高臺。

    雖然兩人走得時候動靜不大，但依舊引起不少人的目光，其中白月如的目光幾乎是癡纏在太子身上。

    路杳杳手中捧著一朵欲開未開的荷花，太子正低頭與她說話，深邃的眉骨盛著夏日的光，半露出的漆黑眼眸黑珠白水，只需一點側臉就格外驚艷眾人。

    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殿下待太子妃可真好?！币膊恢钦l羨慕地嘆了一聲。

    “好一對璧人?！?/br>
    白月如死死咬著唇，不甘地握緊手中的團扇，指尖發白。

    那邊，路杳杳上馬車的時候，視線微微往后看去，只看到衛風對著她微不可聞地點點頭。

    “殿下同妾身一道去相府嗎？”馬車啟動后，路杳杳不解地問著。

    “秋闈在即，父皇交代了一些事情，送杳杳到了相府便要回宮了?！彼鎺敢獾卣f著。

    路杳杳心中一喜，但面上依舊溫柔繾綣。

    “只當以國事為重?！?/br>
    兩人膩膩歪歪地說了一會話，馬車停了下來。

    路家早已收到消息，順平領著人站在門口迎接。

    “爹爹呢？”路杳杳下車時，好奇地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