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崖偏遠，那裴云棄便是鉆了這空檔大肆作惡。

    段離昭淡聲道：“你不也沒法找？還興師動眾的先去找小五麻煩?！?/br>
    “是鄭長老前一日來找過我，說小五頻繁出入棲霞峰。是以第二日鄭長老死訊傳來，我被沖昏了頭腦，才直接去尋了小五?！蹦崎T看著那一攤鮮血：“只是可憐了鄭長老……我星劍門怎么就收了這樣的一個弟子！”

    “魔總是無處不在，防不勝防?！毕癞斈昴嵌魏诎档臅r光一般。

    第81章

    喬靈嫵悶悶不樂的回到了棲霞峰蘅院,她怔然的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發呆，不多時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

    她站起身，低眉順眼的喊：“師尊?！?/br>
    “不開心？”

    喬靈嫵道：“怎么開心得起來？裴云棄他……我可憐錯人了?！?/br>
    “善心本沒有錯?！倍坞x昭站在她面前,溫聲說道：“錯的是裴云棄?！?/br>
    “我知道,我并沒有怪自己?！眴天`嫵低落道：“我就是心里有些難受。那裴云棄昨夜入魔,倘若我當時回過頭看一眼，或許幻崖就不會被毀掉，鄭長老也不會命喪黃泉?！?/br>
    段離昭瞥她一眼,聲音淡淡：“你回頭看他一眼，說不定被他殺死的人,便會多一個你?！?/br>
    “我修煉多年,還能打不過一個剛剛入魔的人？”

    段離昭頷首：“單就他留在幻崖縈繞不散的魔氣，便知你打不過?！?/br>
    “不試試怎么知道？”

    “傻孩子?！?/br>
    喬靈嫵：“？”

    “您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就自己去關我禁閉了?！?/br>
    “有?！倍坞x昭道：“關于你娘的事兒?！?/br>
    “改天再說成么？”她有點累。

    段離昭已經走進了正廳坐下，喬靈嫵只能耷拉著腦袋跟上去，她也沒坐，就站在段離昭的跟前聽他說話。

    段離昭首先說出口的便是：“小五,時禮來找過我，他說是你拜托她來的。不過，要你失望了，我的確與你沒有血緣關系,我只是恰巧與你父親同族罷了?！?/br>
    喬靈嫵沒想到他會先說這個,她立刻問：“那我父親在哪里？”

    段離昭指了指廣闊深遠的天空。

    喬靈嫵憂傷道：“那我得為他立長生牌位日日祭拜了?！?/br>
    “……你父親已經飛升很多年了，現如今，正在九重天上?！?/br>
    “飛升的天梯不是被魔毀了么？”

    “他在這之前便飛升了?！倍坞x昭輕描淡寫：“他在飛升之后念著你娘，“錦衣還鄉”過一段時間，但尚未等你降生，便又回九重天了。然后,就再也沒回來過?！?/br>
    喬靈嫵倏的冷笑了一聲。

    “既是不歸人，那么我這做女兒的，自然也只能為父親立好長生牌位，助他早登極樂?！彼恼Z氣有些尖銳。

    段離昭讓她緩了一會兒之后，才接著開口：“小五，你的身世我說完了，我們該說一說湄兒了?！?/br>
    “我有良心，您放心，妖窟我會去的?！?/br>
    段離昭一怔，當日對喬靈嫵說話的話一點一點從腦海中回籠，他溫聲道：“后來我也想過，依照你的性子，對你說的那些話有諸多不妥。所以，我今天過來，也是為了重新和你好好談一談?！?/br>
    喬靈嫵看著段離昭，忽然問：“您不是我的父親，為什么要為娘奔走多年？”

    段離昭眼中浮現一抹溫柔：“因為她值得?！?/br>
    “真可惜?！?/br>
    “可惜？”

    “可惜您不是我的父親?！?/br>
    段離昭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著方才的話說道：“我以為，我讓你回妖窟，是為了你好。人類對妖有諸多偏見，我不希望有朝一日，看見我的徒弟被人類的偏見所累?！?/br>
    “當然，我也不能不承認，我想你能夠執掌狐族，放出湄兒?！?/br>
    喬靈嫵沉默。

    “但是我忽略了一點?！倍坞x昭站起身，手輕輕的落在了她的頭頂，他手掌寬厚而溫暖，帶給喬靈嫵屬于長輩的安心：“我們星劍門優秀的大師姐啊，責任心總是那樣的重，是不是覺得倘若你替代你母親成為了狐族少主，那么便要對狐族負起責任來？”

    喬靈嫵道：“闔該如此?！?/br>
    在其位，謀其職。

    “小五，你將自己繞進死胡同里了。你是小狐貍，你與狐族密不可分，將來必然會與狐族掛鉤，但負起自己的責任來，并不代表你需將自己一輩子與狐族綁定?！倍坞x昭語重心長：“那不是負責，那是傻?！?/br>
    喬靈嫵頭一次被師尊教育，有些懵。

    “我知道你不想離開星劍門，但妖窟與魔淵的封印接連松動，你為妖身，又能在星劍門待多久呢？”段離昭接著道：“小五，別將狐族當成束縛，狐族是你的退路啊。就連我，最后也是會回歸鳳凰神鳥一族的?！?/br>
    段離昭的聲音還在繼續，說了這么多話，他的語調溫和如一：“我不否認我說這些話也有私心所在。湄兒被困于那禁制多年，我總歸是希望她能夠盡快重獲自由的。我希望，你能夠幫我?！?/br>
    喬靈嫵在他的一字一句中漸漸豁然開朗，她退了一步，然后深深地朝著段離昭鞠了一躬。

    “師尊，不是我幫您。而是您幫我。我的娘，自然是該我自己救的?！眴天`嫵輕聲說道：“我該感念您多年來為我娘殫精竭慮，感念您當年將我從妖窟中救出來，感念您將我養得這般優秀?！?/br>
    “但您可能不知道，在多日前您曾經對我說起我娘一事時，我還不懂事的埋怨您不為我著想?！?/br>
    “對不起?！?/br>
    段離昭扶著她的肩膀讓她站起來，他冷淡的眉眼滿是溫和：“那日是我未曾考慮周全，話說得太重了。若說有錯，我也有錯。抱歉，小五?！?/br>
    “師尊您言重了，您不需要對我道歉的?！?/br>
    “我知道，你當時必然十分傷心。我可是聽說了，你從我那兒離開的當夜，便去借酒澆愁，還是和那裴云棄一起?！?/br>
    喬靈嫵有些羞愧：“下次不會和他一起了?！?/br>
    段離昭敲了敲她額頭，佯怒道：“沒有下一次。小五，你和你師兄們一起長大，男女之防都被你扔到天邊去了是嗎？不許和男子一同喝酒?！?/br>
    “哦?！?/br>
    段離昭想了想，改口：“若是實在想喝，便找你大師兄去?！?/br>
    “知道啦，下次我想喝了，就帶著師兄他們一起?！?/br>
    段離昭看了她一眼，搖首笑笑，轉而說道：“小五，今年之前必須要回妖窟了。因為魔淵的封印，年前必破?！?/br>
    “我知道的?！眴天`嫵忽然抬起頭，說：“師尊，我有一件東西，想要請您保管?！?/br>
    “什么？”

    ……

    師尊前腳剛走，大師兄溫時禮后腳便來了，今天發生的事他都知道了，此刻過來，他第一句話便是：“小五，那裴云棄昨夜入魔，你可有受傷？”

    “他入魔時我已經離開了?！眴天`嫵答道：“否則，必然不會讓他輕易離開！”

    眼前的女子白皙的臉上滿是不忿，十分生氣的模樣，溫時禮剛想說話，目光在她唇角的血痂上一頓。

    “小五，你昨夜……”

    溫時禮最終還是沒問出來，喬靈嫵昨夜究竟發生了什么。

    喬靈嫵看大師兄似乎有些失魂落魄，連忙問：“大師兄，你怎么了？可是在因裴云棄一事在憂心?！?/br>
    他心神不寧的點了點頭。

    “你別擔心，我會找到他的?！彼拇仁周浂嗄曜罱K釀成大禍，她會清理門戶的。

    溫時禮回過神來，說道：“小五，別胡鬧，裴云棄已經入魔，現如今他的實力，我們誰都不知道。便是有朝一日你見著了他，也切勿沖動，知道嗎？”

    喬靈嫵未能聽出溫時禮的一語雙關。

    溫時禮沒有多留，很快離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喬靈嫵自發關了自己禁閉，除卻去過幾趟流碧峰祭拜鄭長老以外，她都閉門不出，而除了大師兄外的幾位師兄們或是相熟的師弟師妹都偶爾會來看她，其余的時間，喬靈嫵都在試圖入定。

    但她似是遇到了某種瓶頸，一直難以成功入定，于是她便只能選擇練劍。

    蕭瑟的秋季將天地染成金黃，閉門不出的喬靈嫵自然不知，裴云棄早已趕到了距離星劍門甚遠的長陵山，踏入了誅邪觀。

    觀主容玄外出除妖至今未歸，裴云棄便暫時在這誅邪觀住著。十幾年過去，曾經名不見傳的道觀現如今已重新名動一方。

    觀中的小道士聽聞裴云棄與他們觀主在十四年前便已相識，每日都好奇的追問裴云棄從前的觀主是如何的。

    “我們誅邪觀從前真的那么窮嗎？”

    “觀主少年時，也是冷冰冰的寡言少語嗎？”

    “……”

    一襲白衣的裴云棄溫潤儒雅，不厭其煩的回答著小道士們的種種問題。

    容玄少年時，當然不是寡言少語，若是可以，他能和星劍門棲霞峰那位吵上一天一夜。

    但多年的除妖生涯，讓容玄的心被guntang的妖血冰封，漸漸的，變得冷酷、不近人情。

    日子在與小道士的談話間一點一點流逝，仲秋之時，觀主容玄終于回到了誅邪觀，弟子立刻告知容玄，有故人來訪。

    容玄詫異不已：“我能有什么故人？”

    “是來自遠方星劍門的弟子?！毙〉朗坎煌f起裴云棄來時的模樣：“他也不知是遇上什么事兒了，來時身受重傷，白衣染血，狼狽不堪。我問過他了，他也什么都不說，說是要等您回來再談?！?/br>
    容玄下意識的以為是喬靈嫵，但那小道士接著道：“那位姓裴的公子，長相好，脾氣好，性格好，也不知究竟是何人，竟忍心重傷他?！?/br>
    裴云棄？

    容玄外出除妖時，對于星劍門發生的事，也略有耳聞。傳聞裴云棄入魔，逃出星劍門。

    莫非，其中是有什么隱情？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br>
    很快，容玄走到了裴云棄暫住的客房，一身白衣的裴云棄正臉色蒼白的倚在榻上手執書卷，看得入神。

    他敲了敲未關的門，裴云棄聽見聲音，放下手中的書卷，朝著容玄看了過去。

    “容觀主?！彼麥芈晢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