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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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華眉頭緊蹙,眼睛逐漸危險地瞇了起來。 “因為你愛我娘親,”洛霞笙笑得越發燦爛,“你想把我留在你身邊,可你又不能對不起娘親,故而把我培養成才,護著我,照顧我,獨獨不想我回去做梁帝的子嗣?!?/br> 洛霞笙不顧李景華越來越難以捉摸的神色,笑著繼續說道:“當年你把我送離北都,想要保全我的性命,卻讓我在戰場上生死未卜,你自覺對不起娘親,更是后悔當年對我過分嚴厲,逼迫我走上這樣的道路,對嗎?” 李景華一言不發,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洛霞笙,神色冷漠,不欲讓洛霞笙看出自己半分破綻。 洛霞笙的笑容一點點淡去:“若是當年,你將我養成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胸中沒有宏圖偉業,只待及笄之后嫁給他人,我便不會走上那樣的道路??墒悄悴粫?,你想讓我奪了梁帝的位,報復他得到了你愛的女人,卻沒有珍惜?!?/br> 在說完這句話時,李景華堅如磐石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瞬間的松動,玉蓉當年的死在他心里落下了深刻的一筆,日夜夢魘,無法自拔,任由他無數遍誦持心經,也無法將這段心魔拔除,反而愈演愈烈,掀起驚濤駭浪,最終在時間的演化下變成無法磨滅的一道疤痕。 自那往后,李景華自知斷絕佛緣,無論他聆聽修為多么高深的僧人講經,再也無法參透一點佛法。 他心里生出瘡痍,被蛆蟲爬滿,腐敗透頂。 然而他把這一切全都偽裝在圣潔的白衫之下,無人知曉他的腐朽肺腑,洛霞笙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他迎視向此刻笑容已經全然消失的女子,她五官越發同玉蓉相似,讓李景華內心震顫,他眼睫顫抖片刻,胸腔中的悲鳴讓他忍不住低聲咳嗽了起來。 洛霞笙上前,輕拍著李景華的后背,坦誠道:“義父,如今我與你有同樣的打算,你想扶持我登基,我想要大梁的江山,那本就是該屬于我的東西?!?/br> 李景華長發散著,佝僂著身體,像是塊朽木,過了片刻,他才緩緩動作,癱軟般斜靠在一側的軟墊上,他懶散地抬眸看向洛霞笙,道:“八年消失不見,一回來便同我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我大梁江山何以能交給你?” 洛霞笙俯身靠在李景華耳側,輕輕同他說了一句話,李景華瞳孔急劇收縮,不敢相信地看著洛霞笙。 = 洛霞笙通過女官考試的消息在朝中不脛而走,而且,當初為了考校女子,出了一道非常難的試題掛在貢院告示板上,洛霞笙是迄今為止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答對這道題的。 梁帝將其編入戶部,短短兩三個月,洛霞笙便以突出的政績,官位連升,最后任職左侍郎,負責大梁的稅收體系。 稅制是一個朝代財政的根本,大梁稅制本來就有很大問題,因干系過大,梁帝不敢輕舉妄動,由洛霞笙推出的一套新的稅收體系,使得梁帝擔憂的諸多問題都一一得以解決,好似這些問題一早就放在那里,只等著這些答案來使其迎刃而解。 洛霞笙思路大膽,處事果決,得到朝中文官的一致擁蹙,無論是清流還是氏族都有同她站在一邊的勢力團體。 李景華的勢力幾乎完全轉移到了她身上,再加上她八年前結識的齊清等人,成了朝中一呼百應的人物。 ——若是沒有穆亭淵,她的地位恐怕會更高。穆亭淵任太子之師,大部分時間都在專注教學太子,偶有參與政治,都是在引導太子做決定,這些決定是未來天子所做的決定,自然能影響到朝中政治。 他雖不像洛霞笙那樣直接參與朝政,卻在潛移默化中有更為深遠的影響,朝中提議許有爭論,可經過穆亭淵之手的都是最終的決定。便連洛霞笙最為人稱道的稅改都是經由穆亭淵的修改而下發出去的政策。 兩人在朝中互相角力,成掎角之勢,彼此各有建樹,這種競爭,讓大梁許多腐朽的制度得以改善,也讓許多尸位素餐的官吏警醒振奮起來——幾乎翻涌到臺面上的暗潮,讓他們都深刻意識到朝中勢力跌宕起伏,一代權臣的爭奪終有一日會落下帷幕,在那之前,他們都得擺好自己的位置,否則,最后找不到位子的將是他們的腦袋,禍害甚至會累及子孫。 晏枝每日都聽晏靖安聊朝中局勢,洛霞笙如今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她當初在書里所做的一樣,她仿佛掌握了這本書的走向,清晰明了地踏上了主角之路。 這個稅改是重大事件,奠定了洛霞笙的民間基礎,再往后還有農作器具的革新、水利改善、十省通衢……種種都是她成為女帝的貢獻,全是作者給她鋪墊好的情節。 如今,一項項都在按部就班得來。稅改在實驗城鎮有初步成效之后,洛霞笙在今日早朝時提出要革新農作道具,其根本是優化冶金技術,使農作工具更結實耐用,也更廉價實在。 晏枝越發覺得事情的發展超乎了她的想象,本來在她的干擾下,洛霞笙的成長軌跡發生了偏離,就連性格都有很大變化。而現在,這些偏離仿佛不存在一樣,洛霞笙找回了主角的主動權。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覺醒了什么? 否則的話,真的是強無敵的主角光環在發揮作用。 “小姐,小姐,”蓮心喚回晏枝飛遠的思緒,“屋外來人給小姐送了張拜帖,是……洛霞笙洛大人的侍從?!?/br> “洛霞笙的侍從?哪個侍從?”晏枝問。 “他說他叫文秀?!?/br> 晏枝:“……”這個文秀也是男配之一,是洛霞笙救下的可憐孩子,他將身心全都托付給了洛霞笙,在一次刺殺中以身體護住洛霞笙,到死也沒有說出心中的愛戀。 當時她看到這段的時候還流了一把老淚,心疼這個剔透卻孤苦的孩子,現在看到他,有點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 不過,重點還是洛霞笙讓文秀來找她做什么。 大廳內,文秀斯斯文文地站著,他出身苦命也苦,骨子里有種難以脫胎的自卑,因此站著的時候身體總是下意識地蜷縮著。 晏枝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想到書里對他死時的凄楚描寫,歷歷在目,實在是不忍心。 見到晏枝,文秀行了奴才的禮,被晏枝攔下:“我這兒不興這套,說吧,洛霞笙找我有什么事?” “主子請姑娘去游湖,”文秀從口袋里拿出一張請帖遞給晏枝,膽怯地小聲說,“這是主子的請帖,時間定在明日下午申時,地點在棠花湖。主子說,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想約晏姑娘回首往事,也好解了彼此的一些疑惑和誤會,望姑娘大駕光臨?!?/br> 說完,文秀小心翼翼地遞呈請帖,直到晏枝收下,他也不敢抬頭看一眼晏枝,態度極是謹小慎微。 晏枝猶豫了下,將請帖收下,“好,文秀,幫我……” “小姐……!”蓮心著急地開口,這明顯是場鴻門宴。 晏枝瞪她一眼,蓮心立刻閉嘴。 晏枝繼續道:“回去告訴洛霞笙,申時,我準時到棠花湖?!?/br> “是,奴才記住了。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奴才告退了?!币妼Ψ經]有刻意刁難自己,文秀吊著的心這才放下,他偷偷吐出一口氣,正要功成身退時,卻突然聽到一聲—— “等等?!?/br> 晏枝叫住他,呵斥道:“你把頭抬起來?!?/br> 文秀身體打了個擺,他忍不住哆嗦起來。 “抬起頭?!标讨τ种貜土艘槐?。 文秀這才在晏枝冷厲的凝視中緩緩將頭抬起。他容貌清秀,一雙眼睛漆黑澄澈,難得的干凈。 晏枝道:“文秀,抬著頭說話。我晏府沒有滿身奴氣的人,哪怕是干著擔糞排穢這樣活計的人也能抬頭挺胸地行走在府內。你要記住,你坦蕩,就該讓這世界看到你的坦蕩,在成為洛霞笙的奴才之前,你首先是文家的兒郎,別再畏首畏尾了,你應該有更多的理想和抱負?!?/br> 這番話,文秀似懂非懂,但他聽出晏枝是在為他著想,胸膛一股暖意,文秀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紅了臉,給晏枝行禮然后掉頭就跑。 晏家的姑娘也沒有主子說得那般兇神惡煞,好多人都瞧不起他,說他是主子在路邊撿回去的狗,說他這輩子都是主子的小奴才,但晏姑娘不是,她讓自己抬起頭,她說自己應該坦蕩地抬頭挺胸。 她是個好心人呀,文秀笑了起來,停下腳步,嘗試著緩緩將自己一直屈著的脊背挺直起來。 晏枝沒再繼續叫住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話他聽進去了幾分,她只盼著,現在的文秀不會再因誰而死,也不會再死得那么沒有價值了。 至少,要有勇氣說出他心中所愛,哪怕那所愛非人。 第97章 === 洛霞笙的邀約明顯是一場鴻門宴, 可晏枝若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必須要參加這場鴻門宴。 次日,晏枝準時赴會。 棠花湖是北都有名的盛景, 但最有名的時候不在秋日, 而在每年七夕。七夕佳節時, 男女泛舟同游, 互相引為伴侶, 在棠花湖上拋下一塊鵝卵石, 成就情比金堅的誓言。 原作里,男女主第一次接吻便是一個星斗滿天的夜晚, 在這反射出粼粼波光的棠花湖上。 晏枝到的時候,洛霞笙正在船上等她,船上擺了爐子,上面鋪著一張鐵質的網格板, 這玩意晏枝不陌生,是烤rou用的烤板。 她神色復雜地看著洛霞笙,洛霞笙卻絲毫不覺得哪里不對,把晏枝引上船,道:“晏枝, 坐?!?/br> 她安排晏枝坐下后, 自己落座在晏枝對面, 輕輕擊掌,船夫長櫓一撐,小船便劃入湖中, 蕩開漣漪。 洛霞笙取了火折子,點燃了爐里的碳火:“請你吃些特別的,這烤rou的主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鉆入了我的腦海, 前幾天才剛造出了幾個我滿意的烤板,我就迫不及待地拿來跟你分享?!彼χf,“我覺得你一定可以跟我產生共鳴?!?/br> 她把新鮮的rou放在烤板上,很快便彌漫出香味。 晏枝看著洛霞笙渾似兩人毫無糾葛只是單純出來游玩的架勢,開門見山地道:“洛霞笙,你都知道了吧?” “嗯?”洛霞笙反問道,“我知道了什么?” “你是什么人,這個世界是什么?!?/br> 洛霞笙笑了笑,道:“八年前,我在戰場上深受重傷,整個人幾乎被砍成了兩段,生死彌留的一線我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了很多畫面。在那些畫面拼湊出的世界里,你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你空有一副好皮囊,總是濃妝艷抹,為人愚鈍,性格善妒、暴戾,穆府被你弄垮了,包括那家如今在北都名聲遠揚的店鋪子,都是一塌糊涂,你甚至拖累垮了一整個晏氏?!?/br>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晏枝,好似在講述一個荒誕不經的夢境,卻別有深意:“我看到我從你的手中救活了錦繡里,利用你那別院的桑林經營出一條完美的鏈條,我因而被義父夸贊,他說我有奇才。我還看到,那座別院倚靠的山上有豐富的礦藏,我靠著這些礦藏幫助圣上擊敗了晏靖安。還有啊,晏枝,我在踏青宴上表現卓絕,成了岑修文的徒弟,是我廣結天下學子,成了天子之師……這些本來都該是屬于我的命中注定,都是因為你變成了他人的東西!” 洛霞笙說到最后笑容冷凝在臉上,她死死盯著晏枝,憎惡地說:“這個神造的世界,神明給我們編排好了故事情節,我們只需要像是個傀儡,按部就班地完成我們的表演就夠了!你為什么要出來打破這一切!你到底是什么人?!晏枝——” 她憤怒地抓起桌面上的杯盞砸在地上,登時,四分五裂的碎片四處飛迸。 晏枝原以為,自己的猜想在得到證實的時候,內心會有極大的波動,但此刻不知怎么,她反倒更是沉著冷靜,心平氣和地看著發狂的洛霞笙。 待洛霞笙的情緒緩和了一些,她才笑著說:“以這個邏輯來看,我是你所說的神明?!?/br> “別開玩笑了!”洛霞笙緊緊攥著手。 晏枝譏諷道:“在我看來,洛姑娘才是在開玩笑,你突然把我叫過來,說了一些與現實不符合的情況,怪罪我搶走了本該屬于你的東西。洛姑娘,你的腦子當初是不是受了傷?現在還沒好呢?” 洛霞笙眼里頓時涌現出了殺意,她沉默不語,只盯著晏枝想從她的神色中看出破綻,但晏枝沒有,依然用荒唐的神色看著自己。 這件事情說給無知的人來聽的確荒唐,就連她當時也覺得荒唐。那時候她身受重傷,原以為死到臨頭,卻莫名覺醒了一些記憶,她利用這些記憶活了下來,隨后,越來越多的記憶碎片完整地拼湊出了她的一生。她一開始以為這是自己心有不甘所生出的幻覺,后來許多現實都一一應證了這些記憶的真實性。 她通過這些記憶知道了烏茲皇室的秘密,幫助小皇帝登上寶座,她也知道了能夠令人洗髓伐毛的驚世武功秘籍的出處,還知道了一些隱藏在暗處,足以幫她擁獲財力的天材地寶,更是知道該如何讓這些大梁男兒為她所用…… 她利用這些記憶,在朝中風生水起,無論是正在施行的稅改還是即將推廣的新型冶金技術,都清晰地印刻在腦海里。而這些的成功都讓她清楚地認識到這才是她人生該走的路。 那么,八年前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晏枝和穆亭淵各自奪走了她的一部分成就,究竟是晏枝還是穆亭淵的問題……會不會影響到她現在的路? 洛霞笙想了很久,她不僅試探過穆亭淵也試探過晏枝,但都沒有明確的結果。于是,她下了最終的決定。她要讓他們在這個以她為主角的世界上徹底消失。 想到這兒,洛霞笙看著晏枝,突然笑了起來,她給晏枝夾了一片剛烤好的rou,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地說:“大概是昨夜沒睡好,發了不切實際的夢吧?我還以為能騙倒晏姑娘,真是沒趣?!?/br> 晏枝看了一眼那片rou,不知道里面有沒有被洛霞笙動什么手腳。 洛霞笙吃了一塊,挑了挑眉尖:“吃呀,晏枝,這沒毒,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這么容易?!?/br> 晏枝依然沒動筷子,她說:“那洛姑娘打算怎么取走我這條命?” “唔,”洛霞笙認真思考了片刻,笑道,“跟我夢見的一個死法吧?想想你慘叫著被削成人彘的樣子就有趣,以你現在的性格,恐怕比夢里的樣子還要有趣?!?/br> “那怕是不能讓洛姑娘如意了?!?/br> 就在這時,船身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巨大的沖擊力撞擊了下船底。船夫掀開簾子一角,慌慌張張地說:“大人,船底被鑿破了,現在正在湖心,得棄船逃生了?!?/br> 晏枝看著洛霞笙:“你想跟我同歸于盡?” “我水性還可以,”洛霞笙莞爾一笑,“怕是輕易死不了,你呢?” “巧了,我水性也不錯?!?/br> “要是湖里有水鬼呢?拖著你一直往下沉,讓你根本無法活著游出湖面?!?/br> 晏枝拈起筷子夾了一塊rou,咀嚼了下,蹙眉道:“烤焦了,不好吃,到底是殘次品,做出來的東西也是下等貨?!?/br> 洛霞笙神色頓時冷了下來:“我要殺你輕而易舉?!?/br> “這不已經在殺了嗎?”晏枝無所謂地反問。 船身下沉,湖水漫進來,洛霞笙眼見著情況不對,跳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