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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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穆亭淵疑惑地問,“嫂子待我好,我便待嫂子好?!?/br> “你剛被接回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曾婆子剛才心跳都快跳出喉嚨了,說道,“我聽說之前有位方士,替大夫人算過命,說她十五歲時有一大劫,需要吸福納運,想出了個沖喜的主意,算了下命格,正好與我們穆府相配,便硬是要大老爺娶她。成親當日,大老爺便暴斃而亡,又有傳言說,大老爺生來命短,因而一人的福運不夠,便要整個穆府都把福運轉渡給她,否則怎么會在大老爺死后還留在穆府,她晏大將軍府不比我們小小穆府舒服得多?你看,她又把老夫人克死了,萬一您靠得太近,把您身上的福運都吸走了可怎么辦?” 穆亭淵聞言,頗不以為然,維護道:“我聽聞大哥是病入膏肓,藥石罔醫,剛才曾奶奶您也聽見了,老夫人是被穆落皓害死的,怎么全都推到嫂嫂頭上?” 曾婆婆苦口婆心地勸道:“你不知道,自她來府里,日夜雞飛狗跳,許多家丁都被杖責一頓,趕出了穆府?!?/br> “嫂子自有嫂子的決意,”穆亭淵神色稍微冷了下來,淡淡地說,“我不清楚實際情況不該隨便置喙?!?/br> “小少爺,”曾婆婆不知道晏枝給穆亭淵灌了什么迷魂藥,著急地說,“況且,曾婆子雖不是看著您長大,也算是照顧過您,待您一片真心實意,若不是為了小少爺著想,又何必在這里落下嚼舌根的口舌,還是嚼主子的舌根。大夫人聲名狼藉,穆府人人憎恨,她將穆府鬧成了整個北都的笑柄,她將您接了回來本就遭到滿府詬病,您切莫和她走得太近,寒了穆府下人和穆老爺座下幕僚及學生們的心?!彼p眼含淚,望著穆亭淵道,“您如今是穆府的希望,是將穆府拔離泥潭的希望??!” 穆亭淵一直沉默,待曾婆子說完才從自己的手從她手里抽了出來,他低頭看了一眼曾婆子布滿褶皺的手,雖然一樣溫暖,但卻讓他心里一片冰冷。 穆亭淵淡淡地說:“曾婆婆,亭淵知道你是擔心我。有些話您沒有直接說出來,我卻聽出來了。我在穆府的出身并不光彩,我是穆府老太爺和下人生的私生子,這些年來,我在那個偏僻的小院一直受人欺辱,哪怕是個最下等的家丁也能肆意闖進小院對我非打即罵,整個穆府沒有人看得起我,我的父親,母親,兄長,本該稱呼我為少爺的這些人全都視我于無物。唯獨嫂子,她待我溫柔,給我溫暖,將我帶離那個偏僻的小院,給我吃最好的,用最好的,還請來先生,教導我何為仁義禮智信。我從她的眼睛里能看出來,她待我是真心實意的,現在您卻叫我背棄嫂子的善意,不但不去報答,反而以小人之心度之處之,那穆亭淵與一個狼心狗肺之人有何區別?!” 曾婆子震驚地看著穆亭淵,不敢相信這番話只是出自一個十歲的孩子。 她還記得七日前剛見到穆亭淵時,這個少年溫和柔軟,像是團不諳世事的純凈的雪,此刻才發現,這團雪剔透純粹,內里卻藏著這樣熾烈的火焰。 他這樣懂事,是因為十年來吃了太多的苦,讓他能早日看清了何為人心倫理嗎?還是少爺天賦過人,短短七日便將仁義禮智信讀了個通透? 但無論哪點,曾婆子都覺得臉上無光,這幾日,她聽多了府里的謠言,擔心穆亭淵真成了晏枝養的走狗,看到穆亭淵那樣信任晏枝并毫不掩飾地表示自己的情感時,她心里如墜深谷,那樣一個可怕的女人真的把穆府拿捏住了的話他們這些下人該怎么辦? 穆亭淵再次沉默,他又主動牽起曾婆子的手,低聲說:“婆婆放心,我懂事的,您對我的好,我會一直記得?!?/br> 曾婆子聞言,抹著眼淚點了點頭。 這日,府里雖然亂成一片,穆亭淵的課程依然沒停下,他下了晚課,正準備沐浴更衣,忽然聽見敲門聲響。 打開門后,看見秦兆豐站在門口,對他恭敬了行了一禮。 穆亭淵疑惑地問:“這么晚了,秦總管找我做什么?”他臉色一變,擔憂地問,“可是嫂子?” “大夫人沒事,傷口處理好了,這回已經歇下了,”秦兆豐安撫道,他又問道,“不知可方便讓秦某進來說話?” “請?!蹦峦Y把他請進屋子。 秦兆豐左右看了下,房間收拾得干凈,他記得第一日搬進來不少名貴物件,都是晏枝從自己的嫁妝里拿出來給穆亭淵裝點房間的,但此刻都消失不見了。 穆亭淵說:“那些東西太占地方,我便讓嫂子收回去了,秦總管,坐吧?!?/br> 這氣度風韻……秦兆豐在心里咋舌,哪里像是個十歲的孩子。 兩人說了幾句客套話,見時機成熟了,秦兆豐不經意地問:“少爺,秦某有一事不解,那日你既然知道他們要害老太太為什么不去阻止?” 穆亭淵一愣,本神采奕奕的雙眸垂了下來,為難地說:“那日我聽了之后,想要找人提醒老太太,但半路上被人押了回去,連句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看著秦總管,哀戚地說,“我在穆府,不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嗎?” 秦總管一怔,想起小少爺尷尬的地位,不由嘆了口氣:“少爺這些年吃了不少苦罷?!?/br> 穆亭淵搖了搖頭:“算不得什么?!?/br> “時日不早了,秦某就不打擾少爺休息?!鼻卣棕S請辭離開。 待秦兆豐走后,穆亭淵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個諷刺的笑,這笑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當初,他不僅沒有提醒老太太,還親自去看了這一幕。 他眼睜睜看到老太太被人推進水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就像是當年,他親眼看著奶娘以莫須有的罪名被老太太亂棍打死一樣。 第11章 === “他當真是這般說的?”晏枝靠在軟墊上,手掌心的傷口雖然已經細心包扎,但仍是火辣辣得疼,聽聞秦兆豐來通稟穆亭淵的回答,沉思了片刻,笑著說,“秦總管,你們穆府的少爺,竟是這般地位,你說可笑不可笑?” 秦兆豐沉默,道:“可笑?!?/br> 晏枝輕聲一笑,又問:“如今府中下人是如何看待亭淵少爺的,同我說說,別說你不知道?!?/br> 秦兆豐拘謹地站在簾子外,他看到投影在簾上的身影,猜想如今晏枝問這話的目的。他到現在也沒弄懂,晏枝將穆亭淵從那小院接出來是為了什么?,F今穆府當家的,老太太、大老爺都沒了,二老爺眾目睽睽之下承認了弒母的重罪,死是遲早的事情,整個穆府已然成了一副空架子,光靠一個穆亭淵,哪里撐得起來?晏枝繼續留在穆府還有什么意義? 突然想到一個坊間傳言,秦兆豐心里一驚,難道晏枝當真失了寵? 北都人人皆知,三年前,晏大將軍從邊關帶回來一個俏麗娘子,兩人打馬從城門口走進來,千人鐵騎轟動北都,那嬌俏娘子窩在晏大將軍懷里,露出一張白皙的臉,得見一面的人都說,世間佳人得其姿色三兩分便足以做在世妲己,禍國殃民。晏夫人死后,晏大將軍一直續弦未娶,家中連一侍寢的小妾也沒有,可這回把那女子帶回來,不出一月便讓當朝太傅收其為干女兒,隨后以八抬大轎將她娶為正妻,金屋藏嬌,處處討其歡心。 這女子在府中備受隆寵,便將晏枝比了下去。據說,晏大將軍頭一回厲聲呵斥晏枝,便因為晏枝頂撞了這個女子。 難不成,晏大將軍是為了這個女人將自己的親女兒趕了出去? 不對勁。秦兆豐微微蹙眉,晏枝是他的親女兒,晏大將軍寵了晏枝十幾年,哪怕真因為與續弦的夫人不合,也萬萬不至于不管不顧。 可眼下這情況……他來的時候注意到,院子里的燈籠都亮著,往常這個時候,晏枝應該歇息了,此刻還有閑情與他說這些東西,是不是在等什么?若真是的,只有來自晏府的慰問。 梃擊一事在晏府鬧得極大,他原本以為以晏枝的性格,定然要鬧得沸沸揚揚,但這事被她悄無聲息地壓了下來,哪怕知道了幕后主使是二老爺也依然不動聲色地將二老爺引了出來,可饒是如此,晏府也不該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退一萬步說,晏府真的不知大夫人受傷的消息,可今日老太太靈堂,晏府的人一面未露,兩家姻親關系擺在那兒,就是派個下人來哀悼一句也算是盡了情份,可是晏府沒有,這證明晏府無意維系這份情分;到后來,二老爺大鬧靈堂,大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受了那么重的傷,在這種情況下,晏府都還未派出一人前來關切慰問。 想到這兒,秦兆豐心情復雜地看著晏枝,眼里竟不經意流露出了一絲同情,不知道為何總覺得穆府已經和大夫人已是風雨同舟的狀態。 “秦總管?”晏枝耐著性子又喚了他一聲。 秦兆豐回過神,低聲說:“府里下人都言小少爺姿容俊秀,聰穎過人,有老太爺的風范?!?/br> “我當秦總管是個聰明人,你與穆府的契約書還有多久?” “一年?!鼻卣棕S簽的并非死契,他當年深受老太爺賞識,為了答謝簽了一份二十年的契書,到如今回想起來,時光荏苒,竟是僅剩一年。 晏枝說:“心思怕是已經飛出穆府了吧?” 秦兆豐忙說:“不敢?!?/br> “那為何要如此曲意逢迎?本夫人說過,要你說實話?!?/br> “夫人……”秦兆豐為難地喚了一聲,見晏枝沒有反應,便硬著頭皮說,“府里下人有說小少爺是大夫人養的走狗,待到日后要弄得穆府聲名狼藉,一敗涂地;也有人說,小少爺是大夫人刻意拿出來打穆府臉面的,讓一個私生子上了臺面,日后沒準還要繼承穆府家業;更有人說……說……” “嗯?” “說小少爺是大夫人養出來吸□□、精魂福運的禁臠……” 晏枝:“……” 前兩個她倒是有猜到,最后一個是萬萬沒想到的,心想這些下人果然是平日太清閑,有那閑工夫腦補出這么多亂七八糟的。 她直接氣笑了,說:“往后府內不許再傳出一句這樣的消息,聽見沒有?” “是?!鼻卣棕S應聲,原以為今晚的猜心折磨已經過去了,卻又聽晏枝忽然問道:“秦總管,你覺得我此刻為何還留在穆府?” 秦兆豐渾身一僵,剛才腦子里過的消息一瞬間又都涌了出來,他在說實話與說假話之間搖擺,最終決定中庸之道,于是說:“大夫人愿為穆府揚眉吐氣,將少爺養成穆府出人頭地之棟梁?!?/br> “秦總管,”晏枝沉默片刻,卻是帶著笑說,“我要歇息了退下吧?!?/br> 秦兆豐弄不清晏枝的意思,躬身告退:“是,秦某告退?!?/br> 待秦兆豐走后,晏枝困頓地打了個哈欠,問道:“蓮心,幾時了?” “已過亥時,”蓮心低聲問道,“夫人可要歇著了?” 晏枝望向窗外,院子里燈籠挑著,亮出一片橘黃色的光芒,可天地冷清,誰也沒來,她嘆了口氣,心想自己不是真正的晏枝,卻感受到了晏枝心里的凄涼。 她遭遇了這么大的事情,家里還是沒有派來一人慰問,當真要跟她把關系撇清到如此地步嗎?晏靖安,她的父親,當真要因為所謂的“卦簽”和她如此生分嗎? 誰能想到,當年金戈鐵馬,血灑疆場也不曾皺一下眉頭,能說出“我不畏鬼神,當鬼神畏我”的鐵丹男兒在暮年之時居然變成了一個聽信方士占卜之言的愚蠢之輩。 更是一個怕沾惹了親生女兒“劫難”,貪生怕死的懦夫! 晏枝暗自咬牙,無論前身怎么逼迫,怎么敗壞他的名聲,晏靖安都不曾有過任何反應,更別說現在……哪怕她此刻被人亂刀砍死,那個被稱為父親的男人恐怕都不會再看她一眼了吧? 閉了閉眼,晏枝壓下翻涌起來的情緒,對蓮心說:“熄了燭火,讓大家都歇息去吧?!?/br> - 次日,晏枝朦朦朧朧聽到外面的聲音,那聲音輕柔溫和,帶著少年的稚嫩:“別吵醒嫂子,我沒什么要緊事,只是想問下她的傷如何了,等下開了課,得等到午時才能見到嫂子,我放心不下?!?/br> “沒事便好,那我回院里讀書了?!?/br> 她聽見穆亭淵的聲音,心想,也不算沒人關心他,這不還有一個嗎? 嘴角略微揚起,晏枝又困倦地睡了過去。 直到巳時,被蓮心喚醒,晏枝不愿起來,攥著被子閉著眼問:“怎么了?” “大夫人,二少爺來看您了?!鄙徯脑陉讨Χ叺吐晢镜?。 晏枝腦子里還是混沌一片,反應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頓時猛地坐了起來,驚訝地看著蓮心:“當真?” “當真,”蓮心見她高興,也笑了起來,“此刻正在前廳,二少爺說您受了傷,要您歇著別來吵您,但我斗膽猜想,大夫人一定很想見二少爺?!痹陉谈臅r候,大夫人就極喜歡二少爺,常常跟在二少爺身后,讓他陪她玩耍,二少爺也是疼及了大夫人。她就知道,穆府不會不管大夫人的! 腦子清醒了點,晏枝也從原主記憶里夾帶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冷靜地思考了一下。 來的人是晏枝的二哥晏殊同,他與打小跟著晏靖安上戰場的大哥不同,幼年時期是養在北都家中,看著晏枝長大,故而與晏枝極為親近。大兒子戰死之后,晏靖安便不愿再讓二兒子也上戰場,晏殊同便領了兵部官職,常駐北都。 那是與晏枝最親近的人,也是晏枝這幾日最盼著見到的人,亦是本來讓晏枝最失望的人。此刻,聽到晏殊同來看望她的消息,晏枝心里十分歡喜,心想他來得雖然晚了,卻到底是來了。 梳洗打扮好,晏枝趕去正廳與晏殊同見面。 正廳內站著一身白衣的男人,他身姿若松,脊梁筆挺,長發一絲不茍地扣在一頂玉質的發冠里,露出纖長白皙的脖頸。 晏枝壓不住身體里情緒的激動,喚了一聲:“哥哥?!?/br> 男人轉過身,看向晏枝時,微微一笑:“枝兒?!?/br> 晏殊同相貌極好,得承母親與父親的優點,鼻梁高挺,眉峰堅毅,一雙顧盼神飛的清澈眼眸,單手背在身后,溫溫雅雅地站在廳內,像極了文韜武略的儒將。 晏枝原本對這個男配印象不深,只記得原文中,在晏靖安被女主搞垮遭受凌遲處死之后,晏殊同亦隨著晏靖安之死被判秋后問斬,慘死西市。 心里替他可惜,她看著相貌氣度俱是極好的晏殊同,由衷地夸贊了一句:“這世上找不到第二人能將白衣穿出哥哥這樣的好風采?!?/br> 穆亭淵進來時,剛巧聽到這句話,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衣裳,不由將視線在正廳那男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第12章 === 從小院搬出來后,嫂子給了他許多珍稀寶物,衣食住行俱是往好的挑。那些衣物布料上乘,針腳細致,穆亭淵卻從來不穿這些,只挑揀些樸素低調的衣裳。這不僅是在表明自己并無奢侈鋪張的心思,也是在告誡自己不得忘記過去吃的苦,要勤勉上進,莫讓嫂嫂失望。 可今日,他看著廳中那挺拔俊俏的年輕男子,頭一回生出了自慚形愧的心思,到底還是出身卑賤,他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哪里能有那樣的氣度。 晏枝正巧看到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以為是廳內來了個陌生人嚇到他了,便沖他招手,笑著說:“亭淵,來,怎么站在門口發呆?” 他勉強振作起來,長出口氣,端著笑臉走進屋內,拜道:“嫂嫂,亭淵來給你請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