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應笑儂在心里罵了句“瞎啊”,冷淡地瞥向一邊,沒應聲。 “哎,哥哥跟你說話呢,”其中一個好像對他很感興趣,笑著往前湊,“你說你長這么好看,把自己搞得不男不女……” “小儂?!北澈笥腥诉^來,他們回頭看,是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灰色衛衣的帽子套著頭,露出半張胡同帥哥的臉,一條洗白了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老軍鉤,那個大小重量,踹人一腳怕是能給踹殘了。 應笑儂橫那倆二流子一眼,意思是讓他們滾,他們看看他,又看看時闊亭,估摸著惹不起,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時闊亭瞧了瞧那倆孫子:“你又招蜂引蝶了?” “我是花???”應笑儂走到他身邊,“再說了,那就是倆臭蟲?!?/br> 他們并肩走上步行街,過街到天橋對面,再往東走二十分鐘,是一片居民區,樓是老樓,地段卻不錯,主要離如意洲很近,時闊亭路上攔著個老大爺,打聽了一下這附近的租房中介,招呼應笑儂過去。 “不是買房嗎,”應笑儂一逮著機會就損他,“怎么改租房了?” “現在這房子也忒貴了,”時闊亭沒好意思說,昨晚他算了,他那點錢連首付都不夠,“租一個先住著吧?!?/br> “就住劇團唄,”應笑儂繼續擠兌他,“擺什么譜?!?/br> “怎么也是月入過萬的人了,”時闊亭拍了他后腦勺一把,“少廢話?!?/br> 小區不怎么樣,租房中介倒挺氣派,工作人員一水兒的西裝領帶,可見這地方租房的行情很好。接待他們的是個寸頭小伙,人很熱情,拿出一沓房源資料,時闊亭挑了幾個,三個人一起去看房。 老小區,零八年翻新過一次,電梯停車位什么的都不缺,看了一個三樓一個四樓,時闊亭都不太滿意,最后來到一間頂層,八樓,望出去沒遮沒攔的,通風和采光都好,還正南正北,一進屋就覺得亮堂。 中介小伙看出他喜歡了,一個勁兒敲邊鼓:“這是我手里最好的一套房子,房主急著出國,爽快付訂金還能優惠,”他瞄著應笑儂,“這種戶型最適合小情侶了,將來升級成小夫妻連格局都不用改?!?/br> 時闊亭推開窗子往外看,隔著萃熙華都,能看到如意洲的一角:“我和我哥們兒住?!?/br> 什么玩意兒?中介小哥干這行一年半,頭一回碰見帶著女朋友來給哥們兒看房的,行吧,誰讓他見過的奇葩多呢,見怪不怪:“和哥們兒住太沒問題了,老房子公攤少,你們按八十六平付房租,實際上享受的是一百二十平的生活,一個人六十平,各帶一個女朋友還富余?!?/br> 時闊亭走到應笑儂身邊,征求他的意見:“你覺得怎么樣?” 中介小哥無語地瞅著他,又是羨慕又是同情,羨慕的是他人高馬大,長得帥,有這種模特似的女朋友,同情的是他情商實在太低,看不出來女朋友不高興,全程黑臉沒說過話,也不想想,哪個姑娘愿意來看男朋友和哥們兒的房…… “行倒是行,”應笑儂偏了偏頭,“什么價格?” 他一張嘴,中介小哥下巴差點沒掉了,這是……女低音?再么是……感冒嗓子啞了?聽著怎么跟老爺們兒似的…… “小伙,”應笑儂回頭叫他,“實在價,多少錢?” 這聲線,這氣勢,真是個爺們兒,中介小哥終于反應過來,原來“女朋友”和“哥們兒”他媽是一個人,“那什么……多少錢來著,”他唰唰地翻資料,“哦哦,九千二!” “九千二?”時闊亭搖了搖頭,確實是市中心,挨著商圈,公交地鐵都方便,但也太貴了,關鍵他一個月才一萬。 應笑儂把頭一揚,重工夾克讓陽光一晃,艷得不行:“小伙,不是說還能便宜嗎,到底多少,行我們就下手,不行互相別耽誤功夫?!?/br> 中介小伙也是這么想的,他也想做成,中介費不少呢:“這么說吧,房主留的底價是八千,你們要是誠心租,”他掏出手機,“我再給你們問問?!?/br> “行,”應笑儂挺痛快,“你打吧?!?/br> “不是……”時闊亭嚇著了,如意洲是見起色了,他手頭有了點閑錢,可也不能這么花,“應笑儂,飄了啊你!” “你不是喜歡嗎?”應笑儂把眼一挑。 “喜歡是喜歡,”時闊亭壓著聲音,“喜歡的東西多了,我哪來的錢!” 應笑儂那么厲害的一張嘴,這時候難得說了句體己話:“這么些年你一直在劇團對付,也該換個正經住處了?!?/br> 他這么一說,時闊亭反倒不適應:“我……也就是想想,再說寶綻現在跟匡哥住得好好的,又不能過來,這么大房子我一個人……” “我給你出一半行了吧?”應笑儂居然說。 ???時闊亭愣了,直直盯著他。 “我那房子也到期了,”應笑儂的房租在老劇團附近,從南山區到如意洲,每天早上得一個多小時,“我忍忍吧,跟你湊合一下?!?/br> 兩人合租,八千劈一半,一人四千,每個月能剩六千,刨掉吃的穿的交通費,存個三四千沒問題,時闊亭的眼睛放光,嘴卻欠:“你真忍得了?”他笑,小酒坑露出來“忍不了千萬別勉強?!?/br> 應笑儂眉頭一蹙,眼刀子飛過來:“給你臉了?!?/br> 時闊亭馬上服軟:“娘娘,我錯了,以后咱們好好處……” “先生,”中介小伙打完電話,“讓了兩百,不能再低了?!?/br> 四千變三千九,時闊亭立馬拍板,催著小伙帶他們去看房證和委托書,臨出門,回頭瞧一眼這屋子,大白墻面、褪色的地板、幾樣過時的老家具,還有射進窗戶的光線,所有這些,馬上都是他和應笑儂的了。 看了房產證復印件、房主的身份證復印件、中介的《房屋租賃代理合同》,時闊亭當場簽字兒交錢,押一付三拿到鑰匙,和應笑儂從小區出來,十二點多,邊商量這兩天搬家的事兒,邊去步行街找吃的。 時闊亭平時都吃路邊攤,今天想來頓好的,拉著應笑儂進了一家英文名字的西餐店,快一點了,店里仍然人滿為患,時闊亭踅摸了一圈,終于找到一張空桌,他掏錢給應笑儂去點餐,自己去占座。 挺大一張桌子,他一屁股坐下,坐下了才發現,對面的位子空著,但左右兩邊的椅子上各坐著一只熊,有半人高,毛絨的,穿的是婚紗和西裝…… 被兩個熊夾著已經夠不自在了,低頭一看,桌上從餐巾到臺布全是粉紅色,挨著的墻上還畫著一排光屁股小天使……時闊亭坐不住了,扯著脖子四處瞧,想換個地方,這時有人來到桌邊,說話很不客氣:“嘿哥們兒,讓讓唄?!?/br> 時闊亭一抬頭,見是一男一女,夫妻相,都又黑又胖的。 “沒看見嗎,”男的指了指那倆熊,“這是情侶座?!?/br> 時闊亭也不想坐情侶座,實在是店里沒別的地兒了,他要是起來,只能和應笑儂端著盤子靠墻吃。 “跟他廢什么話,”女的說話更難聽,“挺大人了,受過教育沒有,一個人占兩個人的位子?!?/br> 這話就過分了,“誰沒受過教育?”時闊亭本來瞧他們一對兒,想把這桌讓給他們,可就沖她這嘴,死活不能動,“我也是倆人,我朋友點餐呢!” “我說的吧,”女的特得意,挽住男的胳膊,“哪個男的敢讓女朋友點餐,自己跟這兒坐著,肯定不是情侶!” 時闊亭站起來:“我說你……” “嚷嚷什么呢,”應笑儂端著盤子過來了,披薩、焗意面、黃金蝦球,一大堆往桌上一撂,重重的一聲,“老時你也不知道幫我一把?!?/br> 就應笑儂這長相、這打扮,往哪兒一站都是鶴立雞群,如水的眼波掃過去:“您二位,怎么個意思?” 那男的盯著他的臉,實在太美,半天沒說出話。 “你們不是情侶,”女的把男的往后拽,“少坐情侶座,給我們讓地方!” 她聲音很大,滿店的人都往這邊看,“喲,”應笑儂笑了,拉開時闊亭對面的椅子,直接坐下去,“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們不是情侶?” 他單手支著下巴,風情萬種的,“就你們男女是情侶,我們男男就不是了?”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靜了,接著悄沒聲的,立起來一圈手機攝像頭。 那兩人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覺得應笑儂是瞎掰,但看他的打扮又有點模糊,正懵著,應笑儂特自然地叫了一聲:“老公,”說著,把蝦球推給時闊亭,“這給你的,我不吃蝦?!?/br> 時闊亭讓他叫得一身雞皮疙瘩,但為了懟那女的,卯著勁兒配合:“寶貝兒乖,你得吃蝦,吃蝦對皮膚好?!?/br> 太rou麻了……那兩人招架不住,對個眼兒,不尷不尬地走開,繞著店面走了一圈,沒找著坐的地兒,灰溜溜地推門出去。 “走了嗎?”時闊亭背對著門。 “走了?!睉z攪著意面。 “干得漂亮,”時闊亭喝一口果汁,“下午幫我搬個家?!?/br> 應笑儂剛想來一句“憑什么”,時闊亭放下杯,壞笑著說:“老婆,你得聽話?!?/br> 第99章 時闊亭也就占點嘴上便宜,根本弄不過應笑儂,吃完飯到附近逛逛,買上繩子膠帶,乖乖去老城區先給他搬家。 應笑儂租的是個單間,特破一棟磚樓,跟老劇團差不多歲數,墻皮一碰就掉,五樓,時闊亭邊上樓邊想,這小子家里那么有錢,在這種地方住了三四年,從沒叫過苦,他那個性子,大家也想不到他苦,說到底,如意洲沒有哪個人是容易的。 小小一間屋,收拾得很干凈,是那種連洗手池都擦得晶亮的干凈,屋里沒什么東西,一張床一個老電視,桌上有一套舊電腦,二手的,鍵盤已經磨禿了,機箱上貼著幾張貼紙,是q版的京劇人物。 “你這兒也沒什么東西,”時闊亭把膠帶扔下,挽起袖子,“我看一兩個小時……” 唰地,應笑儂拉開衣柜,里頭黑壓壓一片,密密麻麻全是衣服,而且不是掛著的,是賽著的,那個緊密度,像是真空壓縮。 時闊亭呆住了:“你他媽……搞服裝批發??!” “少廢話,”應笑儂把重工夾克一脫,“動起來?!?/br> 兩個大老爺們兒開始倒騰衣服,上身的下身的,冬天的夏天的,有一小半是裙子,時闊亭平時和他有一句懟一句,對著這堆裙子卻什么也沒說。 “我從家出來,”淡淡的,應笑儂自己說,“就拿了這點衣服?!?/br> “啊,”時闊亭摸著那些料子,看見標簽上的外文字兒,知道不是便宜貨,“挺好?!?/br> 應笑儂總有股要和人頂的勁兒:“好什么?” 偏時闊亭能接住他:“等你以后娶媳婦了,裙子夫妻倆都能穿,多好?!?/br> 應笑儂狠狠給了他一下。 他們邊斗嘴邊干活,收拾得差不多了,直起腰一看,八點整,應笑儂叫個外賣,涼皮rou夾饃,外加一個小菜一個湯,兩人往桌邊一坐,對著吃。 “我說,”時闊亭瞧著桌上這些吃的,“咱倆以后一起住,開銷小不了?!?/br> “倆大老爺們兒哪來的開銷,”應笑儂嘴損,“又不會整出個孩子來花錢?!?/br> 時闊亭拿眼斜他:“我能整,你能生嗎?” “滾?!?/br> “你看我平時一個人,就要一份炒飯,”時闊亭給他算,“現在咱們兩個人,就加了個菜,往后興許還得來兩瓶酒,隔三岔五的再出去吃一頓,這都是錢?!?/br> 應笑儂盯著手邊那碟酸辣土豆絲,這也叫菜? “你一個月一萬,還差這點小錢兒?” “光房租就四千,”時闊亭咂嘴,“還是得省著過,”他合計合計,又說,“不知道寶綻和匡哥是怎么過的?!?/br> “你管人家干什么,”應笑儂不吃肥rou,剁得細碎的rou夾饃他也挑,“姓匡的有錢,你看把寶綻養的,溜光水滑的?!?/br> “真是,”這時闊亭是真服氣,“你摸寶綻的肩膀,都有rou了?!?/br> 應笑儂點頭:“你拍他屁股,溜圓?!?/br> 時闊亭皺眉毛:“你拍他屁股干什么?” “又不是女的,”應笑儂把挑出來的肥rou粒碼在外賣盒蓋上,“拍拍怎么了?!?/br> “你看你這個矯情勁兒,”時闊亭看不過眼,拿筷子把肥rou弄成一團,夾起來吃,“肥rou比瘦rou有營養?!?/br> “我挑出來的,”應笑儂擰著臉瞅他,“你惡不惡心?!?/br> “真男人就這樣,”時闊亭還挺驕傲,“你慢慢習慣吧?!?/br> 應笑儂無形中被懟了一把,扔下筷子,嘀嘀咕咕站起來:“我真是腦抽了,跟你租一個房,以后不得天天打架!” “你放心,”時闊亭把外賣盒蓋扣上,用塑料袋裝好,“我脾氣好,我讓著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