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她并沒有不同
俞故笙偏側過輪廓分明的臉龐,眉骨間疏朗淡淡。像是正等著獵物上鉤的獵人。 柳方萍這句氣話脫口而出,就知道自己上了他的圈套。她馬上垂下視線,咬緊了牙關,放在被子里的兩只手使勁兒扭絞在一塊兒。 俞故笙看過來的視線雖沒有怎樣明顯的暗示,可是在柳方萍卻能夠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壓力。 她私底下做什么,她知道他即便不全曉得,多少也都了解一點兒??墒撬麉s并沒有對她有過任何的訓誡。哪怕是一點點的暗示,也沒有。柳方萍仗著他的這一點兒縱容,做了很多事情。她自詡在他心里占了超然的位置,不是他身邊其他女人可以比擬的,可她始終還是會害怕,擔心。 一個女人如果不是憑借愛慕在一個男人那里得到縱容的本錢,那么,遲早這個男人會在你突破他底線的時候給你一個措手不及的撲殺。 如果從前柳方萍還曾經做過俞故笙對她有些許愛慕的美夢,可是在看到俞故笙怎樣對花柏蓮,再看如今俞故笙對待金穗心的態度,她早就已經明白,她在俞故笙那里的位置。 他只是拿她當做他幫派里的兄弟,一個曾經出生入死,而他信守承諾,給予她一個安穩生活,讓她留在他身邊的幫里弟兄。別的,再沒有多的。 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肯認輸的。 就算他對她沒有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只要他的身邊只有她這一個女人是能夠令他另眼相看的,她也不在乎。 柳方萍的面色青白難看,她不說話,這房間里登時就變得沉默至壓抑起來。 俞故笙很清淡的哼了一聲,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起身就要往外走。 柳方萍見了,倒是感到慌張起來。她連忙起來,顧不上手上的傷,往那床板上一撐,登時傷口崩裂,她痛得呻吟出聲。 卻看俞故笙并沒有停下腳步。 柳方萍趿著鞋追了出去。在門口的走廊上拉住了俞故笙的衣裳,她嗓音里難得帶了哭腔跟委屈,哀哀道:“你就為了一個才剛進門的小丫頭,要這樣冷待我嗎?故笙,你知道.......” 她說到這里,嗓子眼里忽然一股濁氣涌上來,那聲音啞得不行,半個字也說不上來。 柳方萍哽咽著,眼眶發紅發熱,抓著他袖子的手指尖也收緊起來。 俞故笙盯著她那一雙紅眼睛,面上半點兒波瀾都不起。他只問:“滴翠苑里的東西,是不是你叫人放進去的?” 柳方萍抓著他袖子的手大大的一僵。只這一個動作,俞故笙已經知道答案了。 “那瓶法國香水也是你借修年的手送給穗心的?” 柳方萍抿著嘴唇,這回,她不是不肯,而是不敢說話。 季修年無意中跟她提過,既然俞故笙對金穗心上了心,那要怎么樣保證金穗心對俞故笙不會生二心,會老老實實跟在俞故笙身邊?他談到了東洋人新研究出來的東西,芙蓉膏,那東西比鴉片更容易叫人上癮,且比鴉片隱秘得多。東洋人借著這個東西,已經收攏了好幾個上海的大亨。只是這玩意兒要拿到非常不容易,再加上季修年到底還是顧忌俞故笙,這話說過也就算了,沒有再提。 柳方萍一聽說有這樣的東西,便暗暗的記在了心上,費了不少心思找人弄來一小瓶,又巧妙的加在了新送過來的一瓶法國香水里。在金穗心養病期間,借著季修年的名義,把東西送了過去。 她做得這樣無聲無息,滿以為沒有人會曉得,卻沒想到竟然叫俞故笙發覺了。她明明叫人叮囑了金穗心房里的幾個人,以俞故笙不愛聞這樣甜膩的味道為借口,讓他們不得在俞故笙在的時候噴灑那瓶香水,可偏偏還是穿了幫。 看到柳方萍臉上幾道顏色掠過,又是驚又是駭,之后是別開視線的回避。 他一開始聽了何媽的話,還當真懷疑是修年??梢幌?,他才剛警告過修年,不準對穗心有任何不善的舉動。他跟季修年到底多少年的兄弟,季修年當真容不得金穗心,必然要在他面前死諫一番,修年是知道他脾氣的,他既然已說下那樣的重話,認了金穗心俞太太的身份。他們幫派中人重情義,季修年絕不可能對自己的兄嫂再下狠手。 俞故笙便想到了柳方萍。他剛才只是試一試她,可她到底還是讓他失望了。 將柳方萍抓著他袖子的手一把拉了下來,他眉眼皆冷:“你太叫我失望!” 說罷,轉身就走。 柳方萍失魂落魄的連跟了幾步,要跟過去,可看著越走越遠,那樣快的腳步,她臉上的灰敗也一點一點的落了下來。 就像是子夜的天,有那么一瞬間是徹底的漆黑,沒有了半點兒光明的影響??稍趶氐椎暮诎抵?,從那暗中,漸漸的也透出一點兒光色來。 她原本想要借著食人蟻的事情,令金穗心懷疑是四房的蕭佳容試圖對她不利,再講這件事抖落出來,造成金穗心跟蕭佳容你死我亡的假象。那天她過去,卻沒來得及將食人蟻的事情挑明,就碰上俞故笙跟金穗心親密無間的場景,又被金穗心的下人攔在了樓下,連面都未見著。柳方萍便想著改變主意,就讓食人蟻蠶食鯨吞了金穗心。 然而她的計劃卻又遭了空。金穗心不但發現了食人蟻,還將兩房人都懷疑上,設下局來試探她跟蕭佳容。 柳方萍看著手上傷口的血滲透出來,眼神幽深至極。她故意打破花盆,劃傷手,又差人打破了四房的花盆,做了這一場戲,想攪渾金穗心心中的疑云。在俞故笙還未北上之前,穩住后院的情勢,好在俞故笙去了北平后再以殺花柏蓮同樣的方法,叫金穗心死一個悄無聲息。眼下看來,是不能了。 故笙懷疑了她,假如故笙北上之后,滴翠苑里真發生什么風吹草動,她把責任推到四房的頭上,只怕故笙也不會相信的了。 金穗心,真沒有想到她有這樣的能耐,令故笙這就偏向她,還這樣相信她的說詞。 柳方萍認定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金穗心猜想出來之后的構陷,心里更加將她恨毒。雖這一樁計劃是失敗了,可是想要討她性命的念頭,卻是更深了。 而此時此刻,金穗心卻完全不知道自己無意之中已徹底把柳方萍給得罪,性命已岌岌堪憂。 俞故笙這天夜里回了他的書房小院歇息,一早,北平傳來消息,費先生在車站被人刺殺,當場斃命。 他原來打算再過兩日北上,現在卻不能了。緊急之中,他差人給金穗心傳了一句話,讓她保重,有任何事找季修年,又告訴她,在她枕頭邊上的抽屜里,給她留了一把槍,讓她萬事當心,尤其不要跟金奕鑒見面。 把所有事情都暫托給了季修年,俞故笙匆忙里去了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