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辛
沈碧落在府里找了幾圈,才與阿暮撞上,語氣難免有些沖,“你去哪兒了?” 這死丫頭,用著她的時候盡找不到,要是她跟著,哪里來剛才那荒唐事。 阿暮見她無故發飆,有些委屈,“不是你讓我去打探消息的嗎?” 她這才想起,午飯后她是讓這丫頭去芳菲苑看看笑話的。 人果然不能幸災樂禍,她這也算是樂極生悲了! 此時松柏苑老太君午休,府里人不敢輕易走動,游廊一眼望到頭,看不見一個人,她隨意找了個地兒坐下,這才問道,“都打聽到什么了?” 到底是在國公府,阿暮不敢坐,只彎了腰,降低了音量,“和主子想的差不多,絕食呢!” 沈碧落抬眼,“沒咽氣?” 又問,“絕幾天了?” 阿暮抬了根手指,“一天!” 沈碧落翻了個白眼,“昨天才開始的?”難怪府里沒人慣著,這都到了下聘才絕食,腦子秀逗了吧。 阿暮又低聲道,“我剛剛見鈴鐺鬼鬼祟祟的從廚房出去,懷里踹了東西呢!” 想也不要想,必定是吃食。 沈碧落突然就對這樣一個人索然無味了,左右不過是個被慣廢了的孩子。 她手心抵胸,默念道,“小碧落,如此,你心里可舒服了!” 沒有回應,甚至連一絲悸動都沒有,心跳的很平穩,不快不慢。 這些年來,她總覺得小碧落就像當年的她一樣,游蕩陪伴在她身邊,可今日,她徹底明白,小碧落死了,死的徹底! 張樂瑤的諷激只是最后一根稻草,讓她清楚的明白,張懷之是她永生的無妄。 她寧可永墮黑暗,也不愿接受現實。 總的說來,張懷之當初被她遷怒,實屬有些無辜。 她自小碧落身上醒來,只想著替她找回公道,張樂瑤不是說她癡心妄想嗎,那她就讓張懷之乖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當初為何憤怒離京?恨嗎? 恨! 但不是愛而不得的那種恨! 她也曾以為那就是愛了,可秦子墨讓她知道,愛和習慣是有區別的。 她習慣了張懷之對她的溫柔,呵護,以及那份獨一無二,只有凝視著她,眼中才有的星光。 可惜,當她以為這份獨一無二只屬于自己時,張懷之卻告訴她,他要與別人成親,去呵護,去溫暖別人了。 她憤怒,她惱恨,特別當張樂瑤再次站在她面前說她癡心妄想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她和小碧落選擇了同樣的逃避,逃到千里之外,不準任何人再提起。 “主子,主子......”阿暮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沈碧落回過神。 她往松柏苑方向望了望,長樂在,應該不會出什么事的! 阿暮又推了推她,“主子,你干嘛呢?” 沈碧落搖了搖頭,唉聲嘆氣道,“有些想我家墨墨了!” 阿暮小臉一皺,有些嫌棄,“切!” “你倆黏膩膩的,王爺也是,才出來半天就不放心,生怕你跟別人跑了!” “嘖!”似被蜂蟄了,沈碧落瞪她,“怎么說話的!” “我能跟誰跑了?” 緩緩又欲蓋彌彰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怎么就知道他不放心了!” 阿暮輕蔑笑道,“我就知道!” “我還知道他剛剛去找你了!”阿暮往她身后看了看,“老太君還沒醒吧,王爺待在里頭干嘛?” 沈碧落如遭雷擊,“你說誰去找我了?” 阿暮見她神色慌張,往后縮了縮,聲低如蚊,“王爺??!” 她吶吶道,“你沒見著他?” “不會啊,流觴剛剛去叫我,說王爺去松柏苑接你了......” 聲音漸漸消失在口中,阿暮已瞧出不對勁,“主,主子!” 沈碧落朝她勉強一笑,“你去瞧瞧,外祖母可醒了?” 阿暮望了望倚在廊柱上臉色難看的沈碧落,提了裙擺一步三回頭的往松柏苑去,片刻便回了頭。 “醒了嗎?”沈碧落心情低沉。 阿暮搖了搖頭,“我在苑外轉了一圈,沒聽到聲響!” 沈碧落點頭,也不知長樂、張懷之有沒有離開。 直接走自然不禮貌,可外祖母睡著,國公爺不在,剩下的也只能去一趟正院了。 “流觴呢?”她問阿暮。 阿暮猜測,“府外候著吧!” 想想,又添了句解釋,“這畢竟是國公府,他總不好在里面多逗留!” 沈碧落沒有反駁,又問了盛一。 這下阿暮沒能回答出來。 不過好歹盛一是這國公府里出去的,總不會走丟了就是。 兩人各有心思,走到正院,門口沒人守著,阿暮探了探頭,也沒瞧見一個人。 阿某試探道,“要不,還是去松柏苑等老太君醒了吧!” 說實話,她實在不想看見張喬氏這副偽裝的臉面。 沈碧落有些焦急,又不能與她細說,只能一腳踏入院子,“先去看看,若是也睡了,就算了!” 阿暮緊跟其后,院里靜悄悄的,一個奴才都沒。 正屋里傳來聲音,隱隱約約,聽不清楚。 兩人加快步子,只聽里面傳來一聲怒吼,“張思遠,你沒良心!” 主仆倆相視一眼,頓了步子。 這分明是張喬氏的聲音。 兩人不知所措間,里面哭鬧聲不斷入耳,“你是要報復我嗎?” “瑤兒也是你的女兒,你為了報復我,就要將她嫁給一個傻子?” “張思遠,你到底有沒有心!” 鎮國公的聲音冷漠,無情,“這都是她自找的!” 沈碧落一怔,這大大方方的聽壁腳,萬一被抓住...... 阿暮指了指院子西側那堆壘的假山石,旁邊有樹蔭遮擋,小心點并不能讓人發現。 實在抑制不住好奇心,兩人貓著腰躲了進去。 張喬氏的控訴斷斷續續的傳來,鎮國公并不出聲。 “老爺,我求你了,求求你了!”張喬氏一改稍前惡語相逼,軟語相求,“瑤兒絕不能嫁給那個傻子,我將她送的遠遠的,好不好,我們不能毀了她一輩子!” “我帶她走的遠遠的,不礙你眼了,好不好!” 鎮國公似嘆了一口氣,態度也軟了下來,“事已至此,你當好好勸勸瑤兒!” “那孩子心智單純,他日瑤兒若能替他閔家誕下一男半女,也算有了保障,日子必不難過!” “不可能!”張喬氏口氣堅決,雙眼含恨,“我這般求你,你還不應,是不是為了她!” “呵......”張喬氏一臉凄楚,“到現在你還留著這個賤人的畫像,怎么,痛不欲生嗎?” “你知道我每次見了駙馬爺那張與她相像的臉,什么感覺嗎?”她雙眼噴發無邊的恨意,“我真后悔沒在襁褓里就將他掐死!” 鎮國公似被她戳中痛處,惱怒道,“住口!” “我就不!”張喬氏輕嗤,“你私通府內賤婢,生下孽障,丟臉的是你們張家,憑什么讓我住嘴!” 她徹底撕破臉,“你們張家每個人都讓我惡心!” “老爺子、老太太嘴上假仁假義,最后還不是讓我認下這個孩子,替那個賤人養孩子!” “還有你那好meimei,她自己不知廉恥做下私奔之事,養的個好奴才也跟著勾引主子......” “啪!” 鎮國公怒不可遏,一個巴掌打的張喬氏嘴角溢血。 張喬氏半坐在地上,鬢角微亂,她緩了片刻,再抬頭,愛已消散,只剩恨意,“張思遠,我恨他們都不及恨你一半!” “你毀了我一生,你毀了我一輩子!”她痛不欲生,“你明明不愛我,卻為何要娶我!” 她自地上爬起,惡狠狠道,“你若是不放過瑤兒,我便去告訴你那好兒子,他的親生母親是何等的卑賤,何等不要臉的爬上主子的床,才有了他!” 鎮國公聲音似鬼魅般,讓人驚顫,“那你順便告訴她,你是如何將他的親生母親折磨至死的!” 張喬氏雙眼睜大,不敢置信,“你......” “你胡說!”她氣勢已弱。 鎮國公往她面前走了兩步,氣勢凌人,手爬上她的脖子,微微用力,“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殺你嗎?” “我就是要讓你活著,活著看我與雪芝愛的結晶長大成人!”他冷冷一笑,“你想知道你這么多年,害了懷之無數次,為何每次懷之都安全無事嗎?” 他似惡魔般,笑得詭異,“因為你身邊每個人,都是我的人!” 他突然松手,張喬氏便似xiele氣的皮球,軟趴倒地。 鎮國公居高臨下,似看一個死人般,“若不是懷之心善,你那無用的弟弟早在站隊睿王的時候就抄家滅族了!” “他放棄了今生摯愛才換的你們喬家的安身,你說,你怎么能死!” 他輕蔑一笑,“你得好好活著,活的生不如死!” “這樣,我心里舒服了,才能保你弟弟也好好活著!” 他再也懶得看她一眼,拍拍手掌,似沾染上致命的細菌,又拿了娟帕細細擦拭,將帕子扔在一旁,這才將桌上攤開的美人畫圖收起來,小心翼翼抱在懷中,露出失而復得的喜意,“雪芝,對不起,我再也不會將你弄丟了!” 他拉了門,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片刻后,屋子里才傳來張喬氏驚懼的叫罵,“瘋子,你才是瘋子,你們都是瘋子!” 張喬氏身邊的幾個嬤嬤丫頭此時才擁簇進來,一呼啦的都進了屋子。 最得張喬氏心的齊嬤嬤搶先說話,帶了些大驚小怪道,“夫人,這地上涼,你身子還未好的透!” “滾開,不要碰我!”張喬氏瘋了般,亂抓亂踢,“我沒病,有病的是你們!” “你們都是我喬家的奴才,你們這些狗奴才,我平日待你們不薄,你們這些下賤的東西......” 齊嬤嬤一個眼神,幾人忙沖上去將張喬氏壓制住。 齊嬤嬤憂心忡忡道,“夫人這病又重了,你們好好照顧著,國公爺說了,夫人要靜養,以后這院子就別讓人進來了!” 眾婆子丫頭一同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