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
進了這清心閣也有小半個時辰,沈碧落從起來后便滴水未進,此時也不得不拿起一旁早已涼透的清茶,微微抿了兩口。 對面的那人自起來后便態度怪異,神色談不上冷漠,卻也不與她交談,沈碧落一早討了個沒趣,索性也不再開口。 洪老頭送了些文書過來,他一邊處理,一邊讓人去換了熱茶過來,沈碧落有幸,還多得了一碟點心,就著熱茶,將就將就。 點心入口綿糯,卻有些甜膩,她吃了兩個便不再伸手,住在揚州時不覺得,此時才覺江南的油糕湯包方是人間美味! 她借著茶霧偷偷打量對面處理公文的秦子墨,昨兒夜里她幾時睡著的都不知。 這一覺睡得酣甜,她不想將這份功勞歸于秦子墨之身,卻又隱隱擔憂,她只怕對這人是有了期待! 她并非貪睡之人,這幾日的精神緊繃確實能為她的晚起找借口,可,他又為何? 之前進京的路上,哪怕是一路奔波勞累,他那近乎變態的自律,也會在五更準時起,可今日,明明已晚了兩個時辰! 她初睜眼時,那黑眸中也還有流轉的情意,可為何,轉眼便成了眼前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老夫人!” 洪老頭的行禮聲打斷沈碧落的沉思,她這才看到那自內室拐出來的婆母,渾身上下纏繞著一股似有若無的佛香味道,站在她身后一臉恭謹的,便是昨晚那嬤嬤。 她手忙腳亂的起了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蹲禮,“母妃!” 陳太妃似點了點頭,坐到上首。 秦子墨這才收了文書,起身行禮道,“母妃!” 陳太妃微笑道,“你事兒多,咱娘兒倆就不必非拘那些個禮,平日里有空多來陪陪為娘便是!” 秦子墨點頭,應是! 陳太妃又與他關懷幾句,完全視沈碧落為空氣。 沈碧落嘴角始終噙著笑意,反正她也沒指望她這個婆母喜歡她。 可是,心底就是有些悶悶不快! 前生的父母,記憶已有些模糊,今生,所謂的沈碧落自小便失了父母,母愛,不是她該奢望的東西。 本就近飯點,陳太妃自然沒放他們回去的道理,遣人喊了唐可兒過來一同用餐。 唐可兒估計也是念著情郎,一頓飯用的心不在焉,比她好不了多少,用完堪堪陪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她亦是吃的忐忑不安,總共不過四五道菜,她最愛的油燜大蝦離得最遠,只能聞著遠遠飄過來的酸甜可口的味道,眼巴巴望著那泛著油亮光澤的大蝦,就著兩根炒的碧綠的菜苗,用了半碗米飯,簡直,苦不堪言。 關鍵她還不能像唐可兒一般,起身撂挑子。 畢竟,陳太妃總算在飯后想起來她,“今日的宮宴帶著她吧!” 話雖是與秦子墨說的,眼神卻是看著她,沈碧落一個激靈,腰又坐直了幾分。 秦子墨有些猶疑,也是看向她。 陳太妃臉色rou眼可見的沉了下去,一臉嫌棄道,“合該前些日子就找個嬤嬤教些宮中禮儀的!” 此話一出,沈、秦兩人臉色都有些不好。 沈碧落低垂眼眸,將情緒掩藏在長睫之下。 她這婆母,殺人怕是都不見血的。 陳太妃仿似沒看到兩人難看的臉色,又自顧起了笑意,面向秦子墨,語重心長,“她既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總要見見那些臣子們的!” 見兒子視線仍止不住的往兒媳方向探尋,陳太妃狀似妥協道,“罷了,你將她留在這兒,我讓喜云教教,總歸還有一個下午,撿著些要緊的教教,回頭跟著你進宮也不會太失分寸!” 話都說到這份上,秦子墨只能應是,心中雖有幾分不安,卻也沒有表現出來。 望著秦子墨離去的背影,沈碧落面上笑意十足,心中卻將其好好問候幾遍。 兒子一走,陳太妃又恢復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吩咐兩句,“時間緊張,你就教教她標準的宮禮,還有些宮中忌諱,也順便說說!” “是!”孫嬤嬤行禮道,“奴婢曉得的!” 稍后又道,“讓娟丫頭扶您去后堂休息會兒吧!” 陳太妃點點頭,一旁與孫嬤嬤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丫頭忙的上來攙扶,臨走前卻給了沈碧落一記眼刀,沈碧落端的是莫名其妙。 這,莫不是秦子墨她娘不喜她,連帶的,奴才也狗眼看人! 本以為這一下午必定難熬,會受到百般刁難,她都做好了忍氣吞聲的準備,哪知那嬤嬤只輕描淡寫的教她走了幾步,指正了步伐的幅度,便拿了厚厚一本冊子,上面詳細記載了宮中事宜,讓她一一默記。 總之就是,不該說的不說,不該看的不看,若無必要,只管裝聾作啞便是! 孫嬤嬤見她一目十行,表情微微有些崩裂,直到她翻看完整本,才低聲問道,“娘娘看全了?” 沈碧落含笑道,“嗯,看好了!” 孫嬤嬤再問,“那娘娘可能說出幾項?” 沈碧落皺眉,卻不直接回答問題,反道,“嬤嬤想必也知,我自小養在鎮國公府里,若說這京中哪家規矩最為嚴苛,只怕誰也比不得鎮國公府!” 畢竟,一向疼寵在心尖上的幺女,只因勇敢追求愛情,便被逐出族譜之事,普天之下,只怕也只老鎮國公才能做出這般心狠之事。 孫嬤嬤似想到什么,氣氛稍冷。 沈碧落卻輕輕一笑,道,“嬤嬤放心,今日宮宴,我必能做到不看,不說,不知道!” 孫嬤嬤仔仔細細盯著眼前這副只與張家小姐似了三分的面容,良久,微笑道,“娘娘聰慧,老奴多慮了!” 她起身告了退,片刻后又回轉了出來,“娘娘,老夫人讓您先回去準備著,待會兒直接跟王爺一同進宮便是!” 沈碧落嫣然一笑,起身謝了嬤嬤。 孫嬤嬤稍稍避讓,連呼不敢,稍緩又道,“老夫人每日起床后必去小佛堂,這府里也沒有問安的規矩,娘娘以后不必每日過來問早安,老夫人有事,自會招您!” 沈碧落笑容一滯,再想擠出笑容,勉強了幾次都未能如愿。 孫嬤嬤也不管她面色如何,行了禮便又轉入后堂。 沈碧落站了許久,終是強顏歡笑道,“兒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