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尾巴狼(小修)
唯一能掣肘王爺的人,已然離場,剩下的幾人,噤若寒蟬,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靶子。 流觴一向沒有表情的臉,此時也透出些惶恐。 秦子墨眼神冷凝,黑眸緊盯上山的石階路,視線一路延伸,本散著寒意的臉上,此時竟掛了一絲違和的笑意,眾人打了個冷顫,氣息壓得更低。 秦子墨突然開口,“走多久了!”凝固的氣氛瞬間打破。 流觴回,“三個時辰!” 秦子墨眉頭一擰,三個時辰,足夠遠走高飛了。 流觴大膽進言,“屬下覺得王妃應該還在京中!” 秦子墨直視他,眼神銳利,“你覺得?” 流觴不敢看他神色,小心翼翼回道,“王妃是重情之人,她不會將小公子一人留下的!” 秦子墨一愣,他該相信嗎? 收到飛鴿傳書的第一時間,他就回了府邸,那孩子午睡正酣,沒一絲被人拋棄的知覺。 腦海中閃現的一幕幕,時時刻刻控訴著她的無情。 難怪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旁敲側擊,自己是否會對那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兒出手;難怪她見天兒的往外跑,回來便發通大火,怪自己派人盯著她,逼他撤了人手。 這一切,都早有預謀,怪自己太愛她,舍不得拘束她一點點。 他還該相信她,信她有心嗎? 秦子墨突然轉過身子,跳上快馬,“回府!”聲音還在原地飄蕩,人已似箭離了弦,跑出很遠。 待流觴幾人反應過來,幾匹快馬齊齊踏出,“噠噠”鐵騎聲響徹山林,驚起一眾飛鳥。 殘陽西斜,仍有一兩家貴人還未離開,其中一個貴婦訝異一聲,“剛剛那可是陳王殿下?” 陳王甚少在京,整個京中見過他樣貌的更是鳳毛麟角,是以,無人應和,貴婦自討沒趣,一臉菜色的上了馬車。 ······ 小無憂剛練完字,唐可兒令人給他凈了手,繼續坐在一旁長吁短嘆,一臉憂色。 被他如此盯了一下午,小無憂也有些坐不住了,待洗凈手,便踱步到她身旁,“可兒姑姑,您可是哪兒不舒服?” 唐可兒聽此,心中又添一份憐惜,這孩子自個兒都被人拋棄了,卻還在擔憂她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她心中一軟,拉住無憂的饅頭小手往跟前帶,“你可想你師父?” 無憂懵懂的點點頭,轉而又十分懂事道,“師父她有事要辦,辦好了自然會回來!” 唐可兒眼神閃爍,回來? 好不容易逃了,還會回來? 她就是如此謊騙眼前這個對她信任萬分的無辜稚童? 枉費自己還將她當作了可交之人,佩服她為了一個孩子,能委曲求全到如此地步,哪怕她并非真心愛墨哥哥,自己心中仍將她當成了親嫂子般敬愛。 誰知,這人,當真是不識好歹,心腸冷硬,白眼狼...... 唐可兒心中叫罵痛快,卻又矛盾異常,她開始默默禱告,沈碧落真是有事離開,暫時離開,只要她能回來,真的回來,她就原諒她!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暉也隱了痕跡,侍女進來掌了燈,小無憂乖巧的面孔在燈下晃悠,唐可兒掙扎了半響,還是開口問道,“你師父可說去哪兒了?” 她盡量委婉口氣,擔心他過于敏感,可又急于知道他師父的下落。 無憂搖了搖頭,巴掌大的小臉可憐兮兮,“可兒姑姑,我餓了!” 師父走前再三叮囑,不要透露任何信息,他咬緊了牙關,只要等些日子,師父便能接他回去與阿娘團聚了。 他年紀雖小,可也不是傻子。 自進了這府中,他便像籠中的鳥兒,被人鎖在這方塊之地,師父時常眉頭緊鎖,與師爹多次沖突,早沒了來時的愉快灑脫,這一切,似乎都與他息息相關。 他不信這些人,他只信師父。 瞧他神情慘兮兮,似乎真餓極了,唐可兒無法,只能慌忙吩咐人擺飯,領著他去正廳用餐。 進食未罷,秦子墨便闖了進來,也不過半日光景,眼神比往昔更加冷硬,似霜似冰。 唐可兒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沉默半響,也未敢起身迎了過去。 哪知人卻連看她一眼都沒,直接走到無憂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神色莫名。 無憂到底還是個小孩,被如此凌厲的眼神瞧著,到底有些坐不住了,放下筷子,乖巧道,“師爹!” 他敏感察覺,今日的師爹似與往日不同。平日里,雖常常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但到底是平易近人??山袢?,這周身散發的凌冽之氣,憑空能將人凍死。 唐可兒見他有些瑟瑟模樣,心中一軟,忍住心中恐懼,輕喊了一聲,“墨哥哥!”不過除了這聲稱呼,其他也不敢多言。 秦子墨倒是被這聲“墨哥哥”拉回思緒,暗嘆一聲,蹲下身子,與無憂視線相平,“告訴師爹,你師父去哪兒了?” 無憂雙手捂嘴,拼命搖頭。 秦子墨眼神憂郁,一臉憂愁道,“這么晚了,她不知下落,師爹很擔心!” “她身邊只帶了盛一一個會功夫的,若是遇上歹人,后果難以預測!” 無憂瞧著他眼中擔憂不假,心中有些掙扎,嘴上卻倔強道,“盛一叔叔很厲害的!” 秦子墨看著他,猶豫很久才道,“師爹知道他厲害,可是你師父和阿暮都不會功夫,若是遇上歹人,他雙拳難敵四手,師爹很擔心你師娘!” 無憂小手緊握,擔憂終是多過守諾,聲音清澈道,“師父說她想外祖母了!” “外祖母?”秦子墨覺得現在自己特像個大尾巴狼,一步步的誘惑小孩子上鉤。 “是,師父說外祖母住的地方很偏,在深山老林子里,師爹還是快快派人去保護師父吧!”小孩子滿臉焦急,當真是被他嚇著的模樣。 秦子墨見好就收,安慰道,“好,師爹這就派人過去!” 雖然這信息太過空泛,但聊勝于無,秦子墨立馬起身朝外走去,一旁的唐可兒則眼若銅鈴,這樣也行? 兩人都未看到,坐在桌邊的小孩此刻臉頰微紅。 到底,他未說出師父會回來接他的承諾。 ······ 秦子墨身邊有一護衛對京城周邊地形很是熟悉,聽主子說要進山林子找人,便想起與西山相鄰的景陽山中確實住有幾戶人家,世代打獵為生,想來王妃便是由西山山腰進了景陽山,這才神不知鬼不覺的失了痕跡。 秦子墨雖不相信妻子的外祖家只是獵戶之家,但一顆熱血之心此時正分崩離析,撕扯的十分痛楚,若再不找點事情分散心思,只怕要陷入癲狂。 流觴見他現時便要出府,搶先一步勸道,“王爺,天色已沉,還是屬下帶人過去尋吧!” 夜里的老林子本就危險重重,他已經弄丟了王妃,再讓主子出了事,只怕一百條命都不夠償。 “讓開!”秦子墨眼神陰鷙。 流觴一個閃神,秦子墨人已走出很遠,他無奈之下,只能急點幾名精兵悍將,火速追上。 幾人出府,堪堪與回府的太妃撞上。 “兒??!”陳太妃眼神詫異。 秦子墨點頭行禮,轉身上馬,動作一氣呵成,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陳太妃擦擦眼,轉身問身旁嬤嬤,“我莫是眼花了,剛剛那是我兒嗎?” 明明她先回來的,怎么他反倒在她前面回了府! 嬤嬤恭謹回道,“是王爺呢!” 陳太妃眉頭一皺,“是嗎?”神情中還帶著些懷疑。 “都這么晚了,又火急火燎的去哪兒?”陳太妃語氣哀怨,這兒子,天生與她犯沖,不回來想,回來又盡是氣她。 “阿娘,您回來了!”唐可兒面露喜色的小跑過來。 下人來報時,她還半信半疑。 要說認了秦子墨這個義兄有什么好處,那便是多了陳太妃這個干娘,秦子墨與永寧常年待在大西北,留在京中的兩個女人便多了份相依為命的交情,感情比親母女也不差。 陳太妃一年中有大半時間都在西山寺清修,往年都是除夕方歸,沒成想今年回的這么早,唐可兒估摸著也與沈碧落有關。 “可兒乖囡!”陳太妃見到她也是面色一喜,跟那個不孝子比起來,唐可兒更像她的親生女,一聲“阿娘”讓她喜不自禁。 還是這丫頭懂事。 “你兄長這么晚出去,可是有你嫂嫂的信兒了?”陳太妃問道。 “嗯!”唐可兒點頭,老夫人有此一問,只怕是知道事情原委的。 她偷偷觀她面色,倒也不像生氣的模樣,她心中一時吃不準,也不敢多說。 兩人途經景和軒,兩名守衛忙的跪地行禮,陳太妃也不理他們,只透過洞門往里瞧去。唐可兒伸頭往里瞧了瞧,漆黑一片,那孩子估摸著已經睡下了。 陳太妃就這般站著不動,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可時間越長,唐可兒心中越沒底。那后宮之中掩埋了數十年的骯臟隱秘,真正知道的沒幾人,偏偏她是其中之一。她真擔心老太妃一個控制不住,親自進去手刃了仇人之孫。 唐可兒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剛要扶著她,陳太妃卻是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回吧,我也乏了!” 說罷,便是由孫嬤嬤扶著回了清心閣,留下唐可兒一人在風中凌亂。 她,這是放過那孩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