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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低頭抹了下眼:“我知道?!?/br> 他將整管麻醉劑注入盛愿的脖頸,準備三級腺體摘除。 或許有時愛與絕望真的能給一個靈魂無窮逆轉的力量。 腺體轉移手術并沒有來得及開始。 ——就在醫生終于下定決心要開始手術,就算日后桐斜把他釘在旗桿上迎風招展地懺悔也認了的時候,楚徊終于醒了。 第三十二章 他的盛愿啊,就這么一個人長大了。 醫生剛要開始設置手術程序, 旁邊的床上忽然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被盛愿下藥迷暈了的桐斜突然詐尸睜開了眼,從床上坐起來,直勾勾地盯著他手里的手術刀看。 這完全不亞于半夜三更一個人看鬼片忽然被女鬼沖臉的效果, 醫生往回退了一步:“我的媽呀!——” 楚徊皺起眉,用指骨抵著太陽xue, 幾不可聞地說:“這四年, 謝謝你的照顧?!?/br> “………” 醫生正要感慨桐斜居然會說一句人話了,卻敏感地察覺到了有哪里不太對勁——眼前這個人跟他認識的桐斜不太一樣,雖然還是這個人這張臉,但是細枝末節卻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的眉眼顯得更加沉凝堅定,氣質也更為寡淡冰冷, 好像殼子里換了一個人。 醫生想到了什么似的,小心試探著問:“呃,你的記憶恢復了?” 盛愿這混蛋不知道給他下了多少劑量, 楚徊掙扎著醒過來, 頭部仍然發暈脹痛, 他輕聲道:“……我叫楚徊, 是盛愿的愛人?!?/br> “這下好了,手術沒做成,正主回來了?!贬t生戰戰兢兢地想,滿腦門尷尬, “現在怎么辦?” 雖然桐斜也經常冷著一張臉, 但是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給他帶來的壓迫感是桐斜身上不曾有過的,那是常年刀尖舔血的人才會有的刀鋒般的冷利。 醫生莫名一陣緊張, 手術刀往旁邊一扔,馬不停蹄地就賣了隊友:“這件事跟我沒關系……是, 是盛愿讓我……” “我知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四年之前如果不是你收留我,我也走不到今天,”楚徊有些自嘲地說:“是我該對你說一聲謝謝?!?/br> 楚徊稍微一轉眼,目光落在了旁邊打了麻醉的盛愿身上。 他的眼神像一潑沉寂的死水,唯獨看向盛愿的時候,那死寂的水面才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紋。 醫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你們……” 楚徊意味不明地說:“盛愿我先帶走了?!?/br> 說完他翻身下地,走到旁邊的手術臺上。 看到楚徊不費任何力氣一把將盛愿扛了起來,一言不發腳步沉沉地往外走,醫生感覺他的盛愿朋友醒了之后可能……大概要倒大霉了。 這時候是晚上九點半,濃灰色的烏云在月亮之上層層翻涌,天穹漆黑如墨,夜風尖銳呼號,將兩人的風衣吹的獵獵作響。 楚徊想:好冷啊。 他帶著盛愿回到家,走到臥室,雪狼敏銳地嗅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二話沒說鉆到了衣柜底下。 楚徊將盛愿放在床上,然后難以忍受什么似的深吸了一口氣,指甲深深攥進了掌心里,他慢慢地低下頭,在盛愿的嘴唇貼了一下,低低地喚:“阿愿……” 楚徊像是一個犯了毒|癮的癮|君子,近乎有些癡迷不醒地貼在盛愿的身上,彎腰伏在他的身邊許久,才把人放開,然后落荒而逃似的去了客廳。 他居然不敢在盛愿的身邊這樣看他。 . 半個小時后,盛愿的眼睫輕微顫動幾下,緩緩睜開了眼,一片蒼白的天花板倒映在他的眼底。 ……怎么回事?手術結束了嗎? 他為什么沒有死?這是……在家? 盛愿捂著后頸從床上坐起來,并沒有針線縫合的觸感,他心里的疑惑愈發濃重起來,踩著拖鞋從臥室走了出去。 剛走出門一步,他的腳就挪不開、抬不動了。 一個面容清晰秀美的男人坐在沙發上看他,那目光熟悉的讓盛愿指尖都在微微顫栗。 那一瞬間盛愿從腳心向上涌起一股奇異的熱流,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嘴唇開合幾次,語氣中帶著驚喜、試探與難以置信的期許:“楚、楚徊……是你嗎?” 是了。 那是楚徊的坐姿。 桐斜總是喜歡支棱著兩條長腿,把腳踝搭在另一條腿的膝蓋上,后背好像沒有骨頭,總是靠著點什么才肯安家。 而眼前的人雙腿微分,雙腳自然落地,腰背順勢向前彎,就算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也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 楚徊沒有說話,只是用目光無聲地、深刻地描繪著盛愿的臉龐。 眼前的盛愿與記憶中四年前的輪廓逐漸重合又分離,完全變成了兩個模樣。 終究是不一樣了。 他的盛愿啊,就這么一個人長大了。 楚徊克制著內心所有瀕臨崩潰失控的感情,啟唇輕聲地命令道:“過來,讓我看看你?!?/br> 盛愿從未有一刻那樣清晰地意識到,原來他內心深處還是希望楚徊能想起他,再叫他一句“盛愿”。 以至于他甚至都不敢眨眼,也不敢有任何的動作,他害怕他稍微一動,眼前的楚徊就變成了浮花泡沫,再也不見了。 就像午夜夢中千千萬萬次那樣。 楚徊看他呆在原地沒反應,于是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盛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