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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原來還是這么亮。 昨晚一夜沒睡,霍連山現在似乎對時間失去概念了,站在陽光底下,腦子都有些恍惚。 他身高夠高,走在小巷口的墻沿下時,一半身子是在陰影里的,另一半身子在陽光下,他從墻根旁走過去,還能聽見院子里面的人家在高聲說話。 這里常有小孩子跑過,還有老年人扯著嗓子喊,年輕人反倒不多見,大概都去新城區里討生活了,霍連山從墻根下走過,緊繃了許久的心情開始慢慢放松。 在這個小弄堂里,他總是會莫名的放下心來,長長的一條小巷,他慢慢的走,許久才走到盡頭。 盡頭處就是楚青雀的小院兒。 楚青雀的小院兒本來就被打理的很好,滿院子的花兒,開的像是不會敗一樣,溫離不知道從哪兒又弄來了支架和葡萄藤,直接在院兒里的石凳上栽起了葡萄藤,葡萄今年能不能接出果子來還不一定,但蔣洛已經盯上許久了。 霍連山從門外進來的時候,溫離正蹲在花叢下面,手里拿著大剪子,挨個兒給這些花修建枝椏。 聽見開門的動靜,他驚訝的抬頭看了一眼,見是霍連山,先是站起來喊了一聲“山哥”,又補了一句:“他們倆考試還沒回來呢?!?/br> 霍連山“嗯”了一聲,摘掉帽子口罩,走進來,也沒進一樓客廳,只是坐在了石凳上,看溫離忙活。 溫離是個極愛收拾家務的人,他要把家里的每一個角落都弄的十分好看,就連石桌上都擺了一盤配套的石頭樣式的茶具,霍連山伸手一摸,里頭是剛燒開的熱水,就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 沒茶,他就喝熱水就行。 溫離也沒問霍連山,而是自己蹲下身來,把最后一株花修剪完,然后將一朵剪下來的花拿在手里,帶到石桌上,放到一邊當個裝飾品。 石桌顏色暗沉,大麗花顏色艷麗,兩樣東西交映在一起,看起來竟然分外和諧。 溫離也喝熱水,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輕輕地啜了一口,水太熱,他舔了舔唇瓣,最后才看向坐在對面的霍連山。 霍連山的丹鳳眼向下斂著,垂眸看著手里的茶杯,像是在想些什么、思考什么的樣子,但溫離知道,霍連山是在復盤。 霍連山每一次復盤,都是在“發生了他無法接受的事情”、或者是“他做錯了”之后。 他會把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都在腦海里過一遍,然后反復的想自己做錯了什么,這其實算是一個好習慣,知錯就改下次絕不再犯,就是過程太痛苦了一點,要不斷的把自己做錯的事情再重復的想一遍,然后再反復的把自己重新放置在那個事件中,想自己下一次應該做出什么反應來。 這個過程,無異于是把自己剖開來分析,一般人都受不了。 溫離就受不了,他想著想著就會覺得懊惱,有時候還會生氣,沒辦法平靜的對待,所以每次做錯事都會下意識地避開,不去想,假裝自己沒做過那樣丟人的事。 這個時候霍連山不需要別人跟他溝通,他只是找一個地方坐著,如果能看到他的朋友更好,看不到就算了,所以溫離常常都是坐在他身邊陪著他,喝口水,安靜的等著。 “還要多久考完?!?/br> 霍連山突然開口問。 溫離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茶杯。 水還沒涼,霍連山也就坐下三五分鐘,這個時間肯定不夠霍連山復盤。 溫離懂了,他沒想通。 這讓溫離心里發沉,霍連山性子沉穩,穩到沒什么事兒是他壓不住的,這還是第一次在復盤的過程中被他自己中斷。 “快了?!睖仉x回過神來,回:“還有一個多小時?!?/br> “去接人吧?!被暨B山站了起來,又重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溫離也跟著站了起來,放下了手里的剪刀,跟著霍連山出去了。 他們倆走的很慢,溫離知道霍連山心情不好,所以一言不發的跟著。 霍連山有事兒從不愛跟他說,他也不問,倆人走到學校門口后,避開了門口處擁擠的人群,直接找了棵老樹蹲下,霍連山半個身子隱在樹蔭里,把口罩扯到下巴處,掏出根煙來抽,溫離自個兒從兜里掏出了個棒棒糖“嘖嘖”的裹。 誰都不說話,就這么安靜的待著。 等霍連山一根煙抽完,溫離才昂著頭,聽著樹葉“嘩嘩”響,看著他旁邊的霍連山,輕聲說了一句:“山哥,沒事兒?!?/br> 霍連山久久沒有回應,在溫離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才聽見他低低的“嗯”了一聲。 然后他將口罩拉到鼻梁處,再也不開口了。 恰好這時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了,霍連山遠遠地望向了教學樓。 他現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找他的鳥兒抱抱。 第64章 道歉 楚青雀跟蔣洛從學校里出來的時候, 蔣洛像是看到了rou包子的惡狗,“嗷”一嗓子就跳起來了。 他對自己的朋友自帶雷達,不管有多少人,永遠都能一眼在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他的小伙伴們, 以至于他飛奔而去的時候, 楚青雀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一昂頭, 遠遠地就看見了一顆歪脖子老樹。 二中門口栽種的樹年齡都不小, 樹徑很寬,上頭立著一條條的青綠枝椏,枝繁葉茂,風一吹,樹葉就嘩嘩的響。 樹底下,溫離正站起身來和他們揮手, 在溫離后頭站著, 一看個頭,楚青雀就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