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顏朔在于韞家并沒有看到除了她以外的人。

    但他也沒有問什么。

    為了增加理由的可信度，于韞前一天就已經做了一些準備。

    她在于星河房間的衣柜里隨手拿了幾件襯衫和長褲，隨意散亂地放在沙發上。

    于星暉常年住在公司，于星河除了寒暑假也回不了幾次家，于韞把他們的幾雙鞋從暗柜拿到玄關的鞋柜處，制造在家住的假象。

    顏朔在進門時也已經注意到了鞋柜上多的幾雙鞋和沙發上的衣服。

    于韞知道他不會問。

    于韞進步得很快，再加上顏朔的確是個好老師。不到十天，高一的物理內容，于韞不僅掌握了，并且顏朔出的題目也基本全能做出來。

    “明天開始預習高二的內容?！?/br>
    于韞比了個“OK”的手勢，“不過高二的物理開始難了吧……”

    “只要好好學了，都不難?！?/br>
    于韞心里暗想：“你說得倒是輕松?！?/br>
    “我覺得，”于韞眼角含笑，“要想激發學習熱情，得有些獎勵才行?！?/br>
    顏朔瞟了她一眼：“也要有懲罰?！?/br>
    “行啊，那獎勵就是我親你，懲罰就是你親我?！庇陧y故意用著吊兒郎當的語氣，假裝這是玩笑話。

    顏朔不理她。

    意料之中。

    “沒勁?！庇陧y嘟囔著。

    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顏朔直接拿出數學書，“今天先講高二的數學?！?/br>
    她知道，顏朔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大概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一舔狗吧。

    但這也的確是自己和他距離拉近的最有效手段了。

    畢竟不要臉皮，天下無敵。

    不過也要適當地用其他的輔助方法。

    顏朔離開于韞家后沒多久，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到了傍晚，雨勢變得很大，街上已經沒有什么行人。

    顏朔看了眼打在玻璃墻上的雨滴，開始思考待會要怎么回去，這雨下得突然，自己并沒有帶傘，公交也沒有直達，都需要走很長一段路。

    手機鈴聲響起，是程煦。

    “小顏，現在雨挺大的，晚上應該沒什么客人了，你收拾一下今天就提前回家吧?！?/br>
    “還是等到九點吧?！彼麖膩砭筒涣晳T接受別人的好意。

    可最近好像又接受了某個人很多的好意。

    “早點回去吧，帶傘了嗎？沒帶的話右邊下面的抽屜里有傘，你先用著，第二天帶過來就行?！?/br>
    這倒是他此刻正需要的。

    “嗯，好，謝謝?！?/br>
    “沒什么好謝的，早點回家啊?！?/br>
    顏朔隨意應了聲“好”，但依然打算待到九點再走。

    他家和這兒幾乎是整個市區的對角線距離，每天到家都快十一點。

    這一片都是中高檔小區，和他家那片雖不能說正相反，但也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上的。

    八點五十五，他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關上店門。

    手機的微信彈框卻一個接著一個的跳了出來。

    于韞：“下班了嗎？”

    于韞：“我沒帶傘?！?/br>
    于韞：“被雨淋濕了好冷T  T”

    于韞：“你帶傘了嗎？”

    顏朔皺了皺眉，目光卻集中在第叁句話上。

    顏朔：“你在哪？”

    對面很快發了個定位，他看著上面顯示著熟悉的小區名字，眉頭皺得更深。

    顏朔點開了滴滴，但目的地偏僻，再加上下雨本就難打上車，等了好幾分鐘都沒有司機接單。

    此刻他的心中其實有很多疑問，比如為什么她會恰巧在自己家小區附近，為什么不求助她的哥哥偏偏來告訴他？

    他只能打著傘一邊往回走一邊繼續等司機接單。

    女孩那邊的消息卻又一個個彈出來，像是知道他心中的疑問似的。

    于韞：“我哥關機了打不通?！?/br>
    于韞：“手機要沒電了?！?/br>
    一張截圖發送過來，右上角鮮紅的電量很顯眼。

    于韞：“就剩2％了?！?/br>
    于韞：“我在家和小區門口等你?！?/br>
    于韞：“嗚嗚真的要關機了！”

    于韞：“你快點來T  T”

    顏朔：“我盡量?！?/br>
    但對面卻已經沒有了回復，大概是已經關機了。

    他加快了腳步，還好公交沒有來得太遲，在離家最近的車站下車時，已經十點半了。

    雖然知道她可能只是因為手機關機而沒有回復，但在看到之前的對話框時，顏朔還是沒來由得心慌。

    二十分鐘后，他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個在屋檐下蹲著的小人。

    這一片區域早已破敗，街道兩旁的商鋪關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家雜貨鋪理發店每天也早早地關了門。

    一排灰色的卷簾門上映照著路燈微弱的燈光，雨滴打在鐵皮上嘩啦嘩啦作響。

    于韞蹲在卷簾門前，低著頭，臉埋在懷里，雙手捂著耳朵。她已經盡量縮在了靠墻處，可這一條的屋檐不太寬，雨又斜著下，還是免不了被打濕。

    雨聲太大，耳朵也被捂著，她聽不見逐漸走近的腳步聲。

    顏朔舉著傘走到她身邊。

    “于韞?！?/br>
    蹲著的人抬起了頭。

    她的衣服已然濕透，皺皺地貼在身上，頭發也一綹一綹地粘在臉上，眼神有些懵，望著面前站著的人。

    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又可憐。

    她放下手，緩緩站起身。

    然后，堅定地抱住了身前的人。

    顏朔下意識地想退后，低頭卻看見女孩微微顫抖的肩膀。

    他沒有動。

    身后的手揪緊了他的衣服，冰涼的濕意透過T恤穿到了胸膛前，那里卻是一片guntang。

    她只是這樣抱著，他也任由她抱著，都沒有發出聲音。

    良久，于韞吸了吸鼻子，抬起頭，咧嘴笑了：“你來了?！?/br>
    下午。

    于韞看著窗外驟然變大的雨，在地圖上搜索“家和小區”。

    詳細幾幢幾號可能不那么容易知道，但是想知道大致的位置，輕而易舉。

    于韞只是問了下之前加的顏朔同班同學，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她從小區的后門繞了出去，下雨出租有點難打，所以直接叫了專車，去了離家和小區最近的一家咖啡店，說是“最近”，也有四公里。

    看著時間到了八點鐘，于韞故意把傘“落”在了咖啡廳，冒著雨向家和小區的方向走去。

    手機的電也差不多被耗光，她掏出手機給顏朔發微信。

    “下班了嗎？”

    做戲就要做全套。

    其實也不算是孤注一擲，只是她知道，他會來。

    這個小區的樓層不高，都只有五層，顏朔撐著傘，帶她來到了其中一棟樓前。

    黑暗中于韞看不清樓的外觀，直到進了那道鐵門。

    低矮的天花板上昏黃的燈光，照著斑駁的墻壁，碩大的“辦證”、“開鎖”和各種電話號碼占據了幾乎整面墻。

    樓道里堆了很多雜物，有時候只能側著身才能過去。

    “你……”

    于韞剛想開口，卻被顏朔打斷。

    “到了?！?/br>
    五樓。

    如果說剛剛的墻壁是臟、舊，那么面前的這面墻甚至有些恐怖。

    不算干凈的墻上，用紅色油漆寫滿了大小不一的“殺人償命”、“死”之類的字眼，將那些黑色的小字幾乎完全蓋住，門上也是一片紅色。

    這里是顏朔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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