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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房間的時候,吳非出了一身薄薄的汗。 她摘脫下首飾站在梳妝鏡面前解襯衣扣子,如魚游水般將身子從衣物的束縛中掙脫而出。肌膚在一些敏感部位被勒的有些發紅,她將手指按壓在上面,稍稍用力就褪成了白色,再一松手,血色又浮現回原位。 季南淵此時此刻在做什么?吳非低著頭開始恍神,他回來有多久了?他今天有沒有想自己? 她后知后覺的開始回憶起早上的重逢,后悔沒有多看幾眼。不過即便只有短暫的幾秒鐘,她也記得他的眉眼還是那樣英俊,鼻梁直挺挺的。 他是他,又有一點不是他。 吳非不喜歡少年長大這個概念,漫畫動漫都一樣,因為有畫面,那些青春氣rou眼可見的逐漸消失,男孩的五官變得硬朗。小說好一點,文字的描述使得一切都很抽象,她還可以在腦中幻想這個男人的成熟程度。當然,從關節到指甲,皮相到骨,她對季南淵的長相從來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他看起來太完美了,完美到不真實。 可惜時間永不靜止。 她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胸脯,綿軟小巧,單手就能握牢,硬是用力擠的話,才會有乳rou從指縫間溢出來。于自己是如此,季南淵的手掌比自己大那么多,可想而知揉胸這個動作不是多么讓人血脈噴張的限制級畫面。她從來不羨慕大胸妹,卻也在高中的時候試探過他覺不覺得可惜。 季南淵的回答很簡短,他說是你的我都喜歡。 她大概猜到是這個答案,笑得心滿意足回好巧哦,我也很喜歡。 吳非多數時候恨自己不夠好,所以很少有人優待她,不過偶爾有些時候,她還是愛自己的。 如果我都不愛我自己,那還有誰會喜歡我? 然后他出現了。 她惶恐又快樂,僥幸又悲傷。 不知道這份幸運能持續多久,吳非在南墻邊惴惴不安。 所有人都告訴她這一切是真的,可是會不會所有人都是在騙自己? 愛是會消失的,但是我對你不是。 她擰開淋浴噴頭,將頭仰起,沖刷著不知名的液體。 我永遠愛你,就像我永遠恨自己。 G市的天由晴轉陰,據本地人說從來沒見過這么來勢洶洶的雨。吳非揣著傘站在檐下,看著不遠處的徐懸蹲著身給阿黃(大院主人的“看門狗”)添糧。他摘了那些銀飾掛件,整個人看起來非常良民,晚上抱起吉他哼歌會被字幕組打上偽民謠歌手的注釋。 他們在開機的時候是不會有對視交流的,這也許算作另一種默契。但是吳非常常會覺得,自己大部分的工作時間都浪費在了觀察別人身上。即使她明白再怎么演也一定有真情流露,可綜藝節目必然免不了作秀成分??粗钨e們在臺面上的往來和錄影叫停后的身份切換,很難不讓人陷入思考。 于是相比之下,吳非更喜歡阿黃,狗嘛,跟著本心走,不存在配不配合。阿黃對待她與對待其他人一樣,心情好的時候給摸摸,不好的時候愛答不理,唯一一個特殊對待的人類就是徐懸。大概動物能透過表象感知到人類的本質,誰是真心照顧,誰是娛樂消遣。 “吳非,你今天跟不跟我們的車?”同事點了點她的肩,半個身子湊前,集市淘來的民族風大耳飾跟著傾斜,流蘇撞出清脆的聲響。 “方便嗎?”吳非微微側臉,對上同事的視線,“沒位置的話我可以再叫?!?/br> “沒什么不方便的,就看你介不介意跟我們去唱歌,”同事伸出手接了幾滴落下的雨水,“今天天氣好差啊,你回酒店會不會無聊?跟我們去唱卡拉OK吧,今晚不喝酒也不蹦迪?!?/br> 吳非想了想,“我不會唱歌?!?/br> “沒關系,有麥霸?!?/br> “……好?!?/br> “別勉強??!”同事揚眉,神情倒并不驚訝,“你想回去睡覺的話我們也可以先送你回酒店休息?!?/br> “不勉強,回去我沒什么好干的,”吳非撓了撓脖子,“下雨嘛,在房間里做什么都感覺被困著?!?/br> 而且做什么都按捺不住想要靠近季南淵的心,可他自從那一晚說要忙之后就沒有再聯系過她,吳非不擅長主動,她得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臨走前,吳非把傘留給了徐懸,對方并不理解,指了指門邊的雨衣說:“有這個呢?!?/br> “以防萬一,”她又將手抬高了些,“白天是誰淋著雨把阿黃找回來的?” 她說的是早些時候嘉賓們跑任務,叁件雨衣成了稀有品,在你推我讓和女士優先的客套下,剩下的幾個人不得不另辟蹊徑套塑料袋遮雨。好不容易先干完活的一部分人回到院子里,該洗澡的洗澡,做飯的做飯,徐懸率先發現阿黃沒有回來,眾人就“土狗認不認路”進行了辯論,只有他一聲不吭的出門了。 “我那件外套防水的?!毙鞈医妻q。 “這雨會更大的,”吳非把手機里的天氣預報給他看,“防水衣撐不住,雨衣搶不到,塑料袋也會用完的?!?/br> “哪有那么夸張,你這說的好像饑荒,”徐懸把傘接了過來,又在手里拋了兩圈,“而且到時候怎么解釋?” “……”倒是有點道理,“你說得對,還給我吧?!?/br> 他眼疾手快地握住傘柄,雙手背到身后,“誒,這么快反悔了?” “沒有,你不是說不好解釋哪來的傘?而且如果到時候因為輩分謙讓,上有老下有小,你還是用不到?!?/br> 徐懸搖頭,“這話我可不愛聽,在你心里我那么笨?” 吳非發覺自己跟不上徐懸腦子轉彎的速度,回頭看了眼同事們已經聚在了一起準備離開干脆放棄,“那你留著吧,我走了?!?/br> “吳非?!?/br> “嗯?” “你覺得我去找阿黃是多此一舉嗎?” 她覺得自己或許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因為她有聽到工作人員間傳某嘉賓認為一條狗而已,徐懸為了鏡頭戲多做作。她相信他并不是需要被人認可或者安慰,于是說:“當然不?!?/br> 他站在原地望著她問,“為什么?” “就算它會回來,但是能在回來的路上看見你去接它,阿黃一定很開心,”雨勢逐漸變大,瓦片被砸的聲音有些吵鬧,吳非不得不提高了些音量,“即使不影響結果,但做了和沒做就是兩碼事,你是真心的?!?/br> 徐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黑痣隨之起伏,“我不一定是真心的?!?/br> “那又有什么關系?”吳非拍了拍他的肩,“別想這么多,就算目的不純,可你就是做到了別人都沒做到的事。要么他們有本事自己和你做的一樣,要么就管不著你怎么做?!?/br> 遠處的同事開始呼喚吳非,她回頭看見同事們已經站在了車前,又扭過頭來對他說:“不是真心的付出也是付出,你看阿黃就很喜歡你。我得走了,明天見?!?/br> “明天見?!彼?。 阿黃站在門邊,吳非路過的時候,輕輕摸了下它的耳朵,它沒做出特別大的反應,只是搖了幾下尾巴??粗宪囯x去的身影,徐懸久久沒有將視線抽離。 車門很快關閉,開走后只剩下了阿黃和叁叁兩兩工作人員。它忽然回頭,在看見他之后跑了過來。 他一如既往地蹲下身,重復摸了摸毛茸茸耳朵后的位置。阿黃很高興,尾巴搖得很用力像是螺旋槳,它黑黑的眼睛盯著他,燦爛的表情似乎在無聲的回答:沒關系,無論你是不是真心,我都感受到了被照顧和愛,所以我會永遠記得你。 這是吳非第一次參加同事間的下班消遣活動,中國人不騙中國人,麥霸是復數,這場表演應該真的輪不到她上場了。 她默默坐在包間角落喝果酒,看著同事jiejie們跳舞唱歌解壓的樣子感覺被帶動了。她當然不想加入她們,只是被氣氛感染到露出笑容的程度。 幾杯下肚之后吳非覺得臉有點熱,掏出手機查了查果酒的度數高不了,應該不至于喝醉。她沒喝過酒,不了解自己到什么程度,但依稀記得爸媽酒量都挺高,自己沒理由這么差。在同事耳邊嘀咕完要去廁所后,她暈暈乎乎站起身出了門,撐著墻靠了好一會兒。 如果她在電影里,那么此時此刻應該有男主角的出現,他們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小世界里相遇,彼此靠近,彼此拉扯,然后接吻,然后她從夢中醒來。 但是這里沒有拍電影,他也沒有理由在這出現。吳非稍稍側身,將臉貼在大理石門框上,終于感到了一絲清涼。絲絨布鋪滿整個走廊,所及之處都是軟綿綿的。 她好想他啊,怎么來了這里反而更想他了呢? 此時路過的服務生關切詢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吳非搖了搖頭,又說了聲謝謝。 “小姐,您的包廂是哪一間,我送您回去吧?” 真是熱心善良又負責的好員工,“不用,我沒關系?!?/br> 服務生不明所以, “那您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嗎?” 吳非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翻出聯系人想敷衍過去,“沒事,里面太吵了,我出來給朋友打個電話?!?/br> 她邊按下撥號邊將額頭抵回冰涼處,閉著眼聽嘟嘟聲,再睜開眼的時候服務生已經不見了。 搞得好像剛才幾分鐘都是她的幻覺。 “吳非?”聽筒那頭傳來了羅胥禾的聲音。 她一驚,又很快鎮定下來, “你好?!?/br> 對面似乎是愣住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外面的雨停了嗎?”她又閉上眼,“我怎么聽不到一點雨聲?” “……你在哪?” “嗯……你要來接我嗎?” “……” 好熱,但是腦子很清醒。 “……吳非?” “嗯,我在聽?!?/br> “你現在去門口,不用急,慢慢走。等你到了門口,就會發現有人接你?!?/br> “好?!?/br> 吳非回去包廂和同事道了別,在承諾安全抵達后會發消息告知被放行。她確定自己沒醉,頂多就是那么一點微醺,這樣的暈乎恰到好處,還不至于做出格的事。她坐在門口的花壇邊,懸空的腿微微晃蕩,盯著幾節臺階發呆。 直到有人站到了她面前,這個停留過于堅定,只有為她而來才會如此,于是她快樂地抬起頭,于是她看見了他。 “為什么不聯系我?”他看起來不是很真實,可是假人怎么會說話? 直到他捏住了她下巴,并不用力的。 “為什么不聯系我?”他又問了一遍。 她終于開口, “你說還不能打電話?!?/br> 他的眉頭皺起,似乎不滿意這個回答。 她只好再開口,“好困,打不好字?!?/br> “你隨便發什么,我都能找到你?!?/br> 她忽然笑了, “好嘛,對不起,下次不會這樣了?!?/br> 隨后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這樣的高度很完美,剛剛好能和他平齊視線,“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她湊得更近了,鼻尖貼上他的,“季南淵,你想不想我?” 不知為何,他陷入了沉默。 沒關系,她自顧自將臉貼在他頸邊,“奇怪,你聞起來不一樣了,可我還是認得你?!?/br> “真喜歡你,如果你也還喜歡我就好了……”她倏地直起身,額頭磕到了他的下巴,撞得輕,沒有痛意,“親親我吧?!?/br> 像是走丟被主人尋回的家養小動物一樣,明明親昵討好的小動作一刻不停,唯獨眼睛不再看他。 “今晚限定也可以?!彪S著低下頭的動作,她的睫毛掃過他的鼻尖。 也許是因為久久沒有收到回應,又或者真的想到了傷心處,她的聲音帶了些哭腔,祈求道:“親親我吧愛我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