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薇掃了一眼前面的人名，捐多少的都有，5塊，10塊，100塊。最多的是李赟最好的兄弟，捐了200塊。

    “好了?！卑嚅L跟他們說，“我們準備明天放學去李赟的家，你們要是想去的話，也可以跟我們一起，親眼看著我們把這些錢交到李赟父母的手上?！?/br>
    “我就不去了?！标愷┱f，“不想看到叔叔阿姨傷心的樣子?！?/br>
    “我也是?！弊筠闭f。

    班長不再說什么，跟副班長走向下一桌。

    “左薇?！眗obert在講臺上看了一會兒，見班長走過左薇，開口點名，“跟我來辦公室一趟?！?/br>
    陳皓擔心地看向左薇，左薇給了他一個寬慰的微笑，起身，追向robert。

    兩人一路無話地來到教師辦公室，沒想到，里面已經有人了，是（六）班的班主任和衛旭揚。

    見左薇和robert進屋，（六）班班主任瞟了一眼，沒怎么在意，繼續跟衛旭揚聊：“……剛剛跟他們說的是簽約保送進一中高中部，但學校不承諾進重點班，他們入學后還得參加分班考試。我專門留你下來，是因為你的合同跟他們不一樣，綜合你之前競賽獲獎的名次，學校給你準備的合同是不僅能進一中高中部，還能直接進重點班。當然，想簽這個合同的前提是，你必須在一?？荚嚴锇l揮出你該有的水準，我們知道，馬上要一模了……”

    “一?？荚囋诩??！弊筠被剡^神，聽robert問自己道，“知道我為什么找你么？”

    左薇點點頭：“知道?！?/br>
    “說說看?！?/br>
    “上一次考試排名不理想?！?/br>
    robert說：“看來你自己心里也有數，蠻好。來，這是我從電腦里打印出的你最近幾個月的成績排名情況，我們一塊兒來分析分析?！?/br>
    robert說著說著，從備課本里抽出了一張a4紙，指給左薇看，“看，這是班里第19，然后是25，然后是13，然后是27，然后是8，然后是31……發現了什么么？”

    “這位學生在坐云霄飛車??！”聽到這些數字，（六）班班主任饒有興致地湊了過來，笑看左薇，“一會兒好一會兒差的，你狀態很不穩定呀?！?/br>
    左薇臉上火辣辣的，不想回答（六）班班主任的話，因為，衛旭揚也在看自己。

    多么血淋淋的比較，他在那里談簽約合同的事，她卻在這里被分析狀態不穩定的原因。

    “你也別不好意思?！保┌喟嘀魅魏軣崆?，當然，說話也是單刀直入，“老師還愿意找你過來，肯定是因為你有救。換那些總考倒數的，或者成績就沒上過班級前三十的，老師肯定任由他們自生自滅了。不過你這情況也太特殊了，一會兒十幾，一會兒三十幾，起起伏伏的，如果中考的時候，正好輪到你的伏呢？那不就完蛋了？”

    robert接道：“是啊，總不可能考試之前還專門算一下吧，前一次差，后一次好，然后指望中考前一次是個差？”

    左薇沒吭聲。

    “左薇?！眗obert說，“如果你遇到了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老師。老師希望你好，希望能跟你一起把成績穩定在最好的時候?！?/br>
    左薇由衷道：“謝謝胡老師?！?/br>
    不過狀態這個東西，真的只能靠自己來調整。外人想幫忙，也無從下手。

    比如過年前，她友情的問題剛剛塵埃落定。而最近，她一直在尋找機會，想跟爸爸單獨聊聊。

    以前看電視劇，總聽里面的人說，自古忠義難兩全，那個時候沒什么感觸，現在輪到自己了，才明白，人都會遇到這種時候。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還是為家庭勉力一把，讓自己無愧于心？

    天才應該能二者兼顧的吧，但顯然，她不是個天才，從歷史課上，陳皓指給她讀《馬關條約》的影響是什么就能看出來了。

    發現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時候，很痛苦，但也真真切切讓她感受到了，自己在活著，在拼命熱烈地活著。

    “這樣好不好?！眗obert最后拿出了一個方案，“你回去告訴一下你父母，讓他們有時間來學校找我一下。我們坐下來，當面討論一下你成績的問題?！?/br>
    左薇從思緒里出來，應道：“好?！?/br>
    而另一邊，（六）班班主任也跟衛旭揚說道：“那行，我要說的也說完了，你也回教室吧?！?/br>
    “恩?！?/br>
    左薇和衛旭揚并肩走在教學樓的走廊中。

    涼風習習，正是上課的時間，走廊里并沒有其他人。

    衛旭揚說：“你……”

    左薇笑了笑：“恭喜你了，簽約保送一中高中部?！?/br>
    “只是被老師找去聊了一下，一模之后才最終確定?！?/br>
    “那也很好?！?/br>
    “左薇?！毙l旭揚叫她，認真道，“如果學習上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幫你?！?/br>
    “好?！彼饝暮芩?，“我會的?！?/br>
    又過了一會兒，他問：“是因為我么？”

    “什么？”

    “我之前對你說的那些話。還有，你最近一直在避著我?！?/br>
    她沉吟了一會兒，眼看前面就是（六）班了，她停下，轉身，望向他：“是啊。也有你的原因。所以衛旭揚，接下來我想專心處理學習的事，家里的事，我們暫時就保持這樣的距離罷，可不可以？”

    衛旭揚站在那里，沒作聲。

    他的眼中有著少年人特有的鋒芒，扎的她幾乎就要喘不過氣。

    可她心意已決，沒有什么能左右她此刻的想法，她也討厭死了這樣的自己。

    “祝你充實而愉快地度過初中最后一段日子?！彼f，背過身，“再見?！?/br>
    然后，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走向了（八）班方向。

    又是一陣風吹來，吹起了她校服的衣擺。

    （六）班到（八）班，還要走過一個（七）班，她聽到（七）班的老師在里面罵道：“看我干嘛？我臉上有答案？看黑板！”

    她想，多么熟悉又多么讓人有安全感的聲音。

    答案從來不是看出來的，而是解出來的。

    不親自解一解，你怎么會知道是對還是錯。

    屬于他的戰斗已近尾聲，而她的戰斗，才剛剛拉開序幕。

    左爸爸的事爆發了，在左薇讓爸爸去學校找老師一趟后。

    左薇還沒來得及找到一個單獨的機會跟爸爸聊，mama就發現了爸爸的異樣。

    事情是這樣的。

    mama聽說了左薇被找家長的事后，當即放下手里一切的工作，打電話給左爸爸，要與他“商量商量”。問左爸爸在哪里，他報了一個地址，讓左mama一下子奇怪起來：“上班時間，你怎么會在那里？”

    左爸爸的解釋并不能讓左mama滿意，或者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左mama當即開車，開到了左爸爸所在地。

    后來具體的過程左薇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那天她回到家里，家里黑漆漆的，燈也沒開，爸爸mama坐在客廳的茶幾前，眼眶通紅，相對無言。

    她的心一下子就抽了兩下，打開燈，連鞋子都顧不得換，跑到他們面前：“爸？媽？”

    “回來了啊?！眒ama的聲音有點沙啞，卻努力保持平和，“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熱一熱，爸爸mama有事要談?！?/br>
    左薇直接問道：“你們會離婚么？”

    兩個人刷刷看向他，似乎意外于她怎么會問出這樣的話。但也只是意外而已，他們并不驚訝，自己的女兒絕不是傻子，這段時間家里的氛圍，即使不說，相信她也感受到了。

    “不會?！卑职挚隙ǖ?。

    左薇不相信他，看向mama，要她的表態。

    mama說：“你也大了，很多事情也瞞不了你了。一會兒你表姑會來我們家，作為中間人給我們出出主意。如果你想聽的話，可以一起聽一聽?！?/br>
    左薇說：“我想聽?！?/br>
    “好?！眒ama說，“那先去把晚飯吃了?！?/br>
    左薇問：“你們吃了么？”

    “吃了?！?/br>
    騙人。

    她在心里反駁，可看他們兩人現在的樣子，吃不吃，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去吃晚飯?！碧貏e可笑，這個時候，爸爸竟然跟mama是同一戰線。

    左薇只好自己去弄吃的。

    吃完了晚飯，又洗了碗，mama口中的“表姑”按響了門鈴。

    這個表姑左薇其實跟她不怎么親近，大家只有逢年過節才能見到，見到也是互相攀比，一般總是她挑起的話頭，比孩子成績，比收入，比升遷，比孝順老人……

    在左薇的印象里，她是一個很會來事的表姑，在家族里說話很有分量。當然，她自己也絕對拿的出手，用大部分人的評判標準來看，她算事業有成，從事的也是教育相關工作，所以左薇猜，爸爸mama才會請她來出出主意。

    她一來就看到了左薇，嚷嚷道：“怎么丫頭也在？去去去，回你書房寫作業去，我要和你爸爸mama談事情。這種場合小孩子不要在場?！?/br>
    左mama說：“她也大了，有些事情也該懂了?！?/br>
    “這怎么可以？”表姑皺眉，不悅地看向mama，“你怎么能這么教育孩子？沒輕沒重的，難怪婚姻會出問題了！”

    左薇心里一涼，這表姑怎么回事，怎么一來就責備mama。

    再看mama，只是好脾氣地應和兩聲，并沒有把表姑的話放在心上。

    左薇說：“表姑，我也想了解事情的經過?！?/br>
    “了解什么？不好好學習，摻和在大人的事情里面，對你有影響的知不知道？乖，懂點事，去書房寫作業去?！?/br>
    左爸爸搭腔：“左薇，要不你先回房吧?！?/br>
    左薇看向mama。

    mama見另外兩個當事人都是這意思，便對左薇點點頭。

    左薇尊重三人的決定，默默走回書房，關上房門。

    只是屁股在椅子上還沒坐穩，就聽外面表姑的矛頭直指mama：“你別怪我說話直，其實主要是你的問題你知道嗎？！”

    第53章 17

    很長一段時間，左薇都搞不明白親戚間那些表啊、堂啊的稱謂關系。

    她最清楚最確定的，莫過于爸爸的父母，叫爺爺奶奶，mama的父母，叫外公外婆。頂多加上，爸爸的弟弟meimei，叫叔叔姑姑，mama的弟弟meimei，叫舅舅小姨。除此之外，其他所有親戚在她眼里，都只是“親戚”，遇上了，爸媽讓喊什么就喊什么。

    “左薇，叫舅老爺?！?/br>
    “舅老爺好?！?/br>
    “叫姨奶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