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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舜問:“和他們聊過了嗎?” 陸為一手握方向盤,目不斜視道:“餅子正聯系著呢。待會兒就有消息?!?/br> …… 距離北市中心不遠的地方,有一片新開發利用的集裝箱房屋,作為另一種建造潮流,開發商刻意將一個個明黃色的集裝箱堆堆疊疊的頗為有藝術感。不過卻是有些中看不中用,先不說保暖隔熱還有隔音問題,就連水電設施也不夠合理完善,倒是因為還在試用階段,所以當下價格很是大跌眼鏡,選擇住著試一試的人算來也就不少了。 其中一間燈光昏暗的集裝箱內,溫度和室外差不了多少,甚至還要更加陰冷一些。不大點兒的地方幾乎沒什么東西,邊上放著一箱桶裝泡面。 薛寒四仰八叉地翹著二郎腿對著五臺正啟動運行著的電腦捧著一桶面吸溜吸溜吃著,坐姿很是放肆,不知為何讓人有種他像是剛從監獄里釋放出來的犯人一樣。他心情不錯,邊吃邊胡亂哼著莫名其妙的小曲兒,毫無察覺桌角還有一包忘記加的調料粉包,他還以為沒味兒是自己手抖熱水倒多了。 五張上下左右摞在一起的顯示屏,其中兩個是不斷滿屏奔跑的代碼,剩余一個是城市新聞網站,一個是在線狀態的卡牌游戲,另一個是幾張照片。照片里的人清一色警服,肩上徽章不一,每張下面都詳細的列著姓名,警號和所屬。 薛寒拿塑料叉子戳了戳幾乎沒了熱氣又寡淡的面條,鋪滿了霧靄的眸子在那幾張照片上懶散地掃了幾個來回,藏在左耳碎發下的耳骨夾在屏幕瑩瑩的幽光下如微弱的星火。 “陸為,碌碌無為?!?nbsp;他嘴里嚼著泡面,這聲含糊的喃喃自語全被主機的嗡嗡作響蓋了去。 他第六次回想起今天那個叫溫馨的小姑娘被雷得花容失色的表情,忍不住又為這位盜用他人姓名的陸警官未來的麻煩和誤會樂彎了眼梢,這點兒幸災樂禍的勁兒好容易給他那蒼白透明的臉色染上了一抹人氣兒。 “嗯~是個好名字?!?nbsp;他如同音樂會指揮家一般優雅地揮擺著手里沾著紅油的泡面叉,流里流氣又沾沾自喜的學著陸為的語氣,覺得今天自己似乎可以睡個無夢的好覺了。 …… 三無小旅社的老板剛剛面如菜色地躺進被窩,雙手交疊鄭重其事地放在胸前,握著個咿咿呀呀單曲循環大悲咒的老式直板手機,還沒個熱乎勁兒就被一陣噔噔噔的敲門聲嚇得像個被丟進熱鍋的活蝦,瞬間九十度彈了起來。 他哆哆嗦嗦地披上棉外衣,一咕嚕下了床,開門見一個穿著警服的大熊貓和一個穿著風衣的撲克臉立在門口,他一看見那身藍瓦瓦的警服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擠著小眼睛嗷得一嗓子干嚎起來:“真的不是我啊警察同志,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活得好好的怎么會殺人啊,無照經營是我的不對可我真的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您可要給我做主啊……” 張舜被他這一出搞了個措手不及,直到陸為一個跨步上前把那圓滾滾的男人一把從地上拽了起來,他才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連連擺手道:“太客氣了啊老板,這可還沒過年呢。我們就是來了解情況,沒有說你是殺人兇手?!?/br> 那老板膝蓋一軟還想往下跪,卻發現身后有一只有力的手拽著他的后領子,硬生生拖著他那肥碩的身體,連腿都彎不下去,他掛著眼淚鼻涕頗不滿地往后上方一瞪眼,反倒是被陸為幽深的探究目光給看得渾身一僵,他突然有種做了個磁共振的感覺。 好在陸為那讓人心生畏懼的氣場一放即收,轉眼又變臉譜似的換上了一副剛入職時他對著鏡子練了無數次的標準溫和臉,不說多么和藹可親,倒也不至于太冰冷。他松開了老板的衣領,友好道:“別緊張,我們就想問你幾個問題。事關人命,這大半夜的,打擾了?!?/br> 老板對陸為方才那個眼神心有余悸,不敢再造次,只得陪著笑道沒關系,絕對問什么答什么。 兩人進了三無小旅社,發現這其實就是個快要被拆遷的舊筒子樓,側邊的墻面上用紅色油漆刷著大大的拆字。 “哎,我知道這么做不規范,實在是家里艱苦。我家那婆子前幾年出了車禍,兩條腿成了擺設,我又是個糖尿病,家里還有三個半大孩子要養,不得已想出這么個辦法來。這片兒地界沒人管,太偏了,拆遷辦都不愛來這兒,這拆字畫了一兩年了都沒動靜,說是牽扯個什么地界糾紛,咱老百姓不懂那個,純屬先到先得占地為王。不過話說回來,我其實也沒賺錢,來住的大多都是流浪漢和賣藝乞討的人,大冬天的,外面冷,他們來這住有就給點兒,沒有我也就不收了,都是可憐人?!?nbsp;那老板又深深嘆了一口氣,那語氣說的好像他自己并不在‘可憐人’的范疇內似的,本來埋頭記筆記的陸為默默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這個不倒翁一樣的老板還挺順眼的。 陸為環視了一周,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燈泡因為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而陰暗不明,還會有剝落的墻皮和霉菌,估計是個冬不暖也夏不涼的地兒,只能算是遮風擋雨。 “這門口的地空著,原先是棵核桃樹,后來核桃樹死了,就給挖走了。我想著反正都是土,就經常在里面灑灑種子種點小青菜,誰知道……可他奶奶的嚇死我了,晦氣。喏,就那塊,你們警察拉了黃條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