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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風聞言,從厚重的資料里抬頭。 他拿過手邊計算結果, 遞給馮漢林,“但我覺得……數據有點奇怪?!?/br> “哪兒奇怪?”馮主任詫異地接過來, 律風晃了晃筆,“根據他們給出的水深、波高、流速來看,橋塔能夠承受的波流力應該在六千到七千(千牛)之間,但是我重新查了南海不同跨海橋梁的論文,發現它們承受的波流力普遍差不多,也是這個數?!?/br> 馮漢林低頭翻看律風的計算, 經過復算之后,波流力保持在六千到七千范圍內。 與項目組給他的數據保持一致。 “你說這個數有問題?” “嗯?!甭娠L點點頭,“馮主任,這可是橫跨南海海峽,長達135公里的海平面,為什么項目組給出的波流力模擬數值,會跟其他的內??绾4髽蛳嗖顭o幾?!?/br> 律風對數據不敏感,也沒有經手過跨海橋梁。 但是,他深知海洋瞬息萬變,越是遠離陸地的海平面,越是湍急深邃。 “而且這一段……”律風指了指毫無異常的數據,“竟然是沿海平原到澎洲群島的數據,我怎么也不會信?!?/br> 澎洲群島作為南海海峽之間散落的珍珠,除了旅游和物產資源豐富,還盛產社會新聞。 昨日商船觸及暗礁,海警奔赴現場緊急救援。 明日海上浪涌打過,漁船鋼纜斷裂,危在旦夕。 律風隨手一搜,澎洲群島附近都是海難、臺風的新聞報道。 作為繁忙的海運航線,往來沿海省市的船舶,在澎洲群島附近發生事故的幾率,遠高于其他地方。 然而,手上的數據平靜無波,仿佛溫和友好的海洋靜謐安詳。 只需要他輕松劃過去一道橋梁線條,就能完成這個簡單的任務。 律風一提,馮主任也認真重看了這份數據。 那些密密麻麻的水文、地質、航道、航線數據,完美勾勒出了一幅美好的建設環境。 略帶困難,但能實現,他順著這些數據,都可以開始考慮最佳的橋墩落位與橋塔橋型。 如果,律風沒有指明這是沿海平原到澎洲群島的數據,馮主任絕不會陷入與律風相似的困惑。 “等一下,我去找兩個人來?!?/br> 說著,馮主任拿著資料走向隔壁辦公室,律風緊隨其后,沒法安靜等他回復。 隔壁辦公室不少結束了項目,悠閑享受準點上下班時光的設計師。 馮主任一進來,他們立刻放下手機,鼠標點點,每一個都專業認真地忙碌起來。 一看應付查崗經驗豐富。 “別裝了,過來看看這數據?!瘪T主任拍了拍杜志學,“你負責過海南的佛海大橋,算算這組數據有沒有問題?” 杜志學剛忙完佛海大橋的項目,聽完馮主任的話,他也不裝了,馬上放棄了假裝繁忙,接過資料。 風小、水淺、浪平,水流穩定。 杜志學瞥了一眼便說:“沒問題吧,這些數據跟佛海大橋的海域差不多,斜拉橋建起來沒什么難度?!?/br> “我看看?”同辦公室的人,也伸手接過資料,“這地方不錯啊,海平層這么穩,巖面適合打橋墩,建連續梁橋更省事?!?/br> 專業的設計師,一看數據就能開始列橋梁方案了。 斜拉橋簡單,連續梁橋省事,懸索橋壯觀。 按他們的說法就是—— 這地方四平八穩,讓他們來做三年必成! 更可怕的是,他們沒有開玩笑。 “馮主任,這項目缺人嗎?我盤靚條順干活快??!” “學哥你讓讓,這種繁重的項目就不勞您大駕了,應該給我長長見識,多鍛煉鍛煉?!?/br> 本來,他們說這簡單省事還輕松,馮主任不太信。 結果,這群恨不得天天宅在辦公室,永遠都不接項目的人,都對這平坦無波的海洋動心,主動請纓參與項目了。 他馬上信了。 馮主任把資料遞給律風,“看來這數據真的有問題?!?/br> “嗯?!甭娠L收回資料說,“所以我才想找點跨海橋的實驗數據,看看究竟差距有多大?!?/br> 設計師們垂涎的事少風險小的項目,回到了律風手里。 杜志學都驚了,“這是律工的項目?” “到底哪個地方又要建跨海大橋了?” 律風也不介意和同事分享情報,直接說道:“澎洲群島?!?/br> “草!這不可能!” 杜志學賭上自己十年跨海大橋設計經驗,拍桌而起,原地跳得三丈高。 “澎洲群島的臺風、浪涌、急流、水速、暗礁、淤泥沉積數據得在上面翻十倍!” “啊不!至少二十!” “那兒怎么能建橋???” 做過跨海大橋設計的人,最恨海洋復雜的情況。 水流沖刷橋墩,就必須考慮橋墩腐蝕性壽命期限。 浪涌急流存在,就得想想橋拱間距與水流慣性之間的影響。 而且,跨海橋又要保航道、又要保生態,天空之下飛機航線同時來插一腳,能把設計師烏黑頭發弄掉半壁江山。 最后,再來全年無休七級大風,吹起十米海浪。 那簡直了。 美不勝收。 鉆研了好幾天數據的律風,終于得到了有效進展—— 數據有問題,根本不能用。